1 概述
一般認為早泄即性交時陰莖能勃起，但對射精失去控制能力，陰莖插入陰道或剛插入即射精。2008年國際性學會（ISSM）對原發(fā)性早泄采用循證醫(yī)學定義，即早泄是一種男性性功能障礙，具有以下特征：射精總是或幾乎總是在插入陰道前或1 min左右發(fā)生；每次或幾乎每次插入陰道后，沒有延時射精能力；有消極的個人后果，如憂傷、煩惱、沮喪和（或）避免性的親密接觸等。陳士鐸《辨證錄·卷十·種嗣門》指出早泄為：“男子有滑精之極，一到婦女之門，即便泄精，欲勉強圖歡不可得，且泄精甚薄?！鄙蚪瘀棥渡蚴献鹕鷷ぞ硎恕?nèi)傷外感門》指出早泄的表現(xiàn)為：“未交先泄，或乍交即泄。”
2 病因病機
中醫(yī)認為早泄多由縱欲過度、情志內(nèi)傷、濕熱侵襲、久病體虛所致。其基本病機為腎失封藏，精關不固。病位在腎，與心肝脾相關。金元時期的朱丹溪在《格致余論·陽有余陰不足論》中說：“主閉藏者，腎也。司疏泄者，肝也。二臟皆有相火，而其系上屬于心。心，君火也，為物所感而易動，心動則相火亦動，動則精自走，相火翕然而起，雖不交會，亦暗流而疏泄矣?！睆埨险J為縱欲過度，損耗陰精，陰損及陽，最終導致腎中陰陽虧虛，精血耗傷，使腎封藏失司，導致早泄的發(fā)生；此外飲食不節(jié)，過食酒肉肥甘之品，導致脾胃損傷，濕熱內(nèi)生，或房事不潔，外感濕熱，日久成毒，最終濕熱毒邪淤積下焦，阻閉氣血，灼傷精室，亦是早泄發(fā)生的原因之一。故張老治療早泄時，或陰陽并補，用藥多選血肉有情之品，填精益髓；或清利濕熱、暢通氣血為主。
3 常用經(jīng)驗方
張老治療早泄，既收集大量民間秘方，亦善于應用經(jīng)典方劑，常根據(jù)具體病情，靈活用藥。
3.1 龜齡集——滋陰益精、溫腎壯陽
張老治療早泄善用秘方龜齡集，由鹿茸100 g、人參100 g、細辛10 g、杜仲30 g、丁香30 g、朱砂10 g、熟地黃50 g、肉蓯蓉100 g、地骨皮30 g、炙甘草30 g、天冬50 g、枸杞子50 g、炮附子50 g、淫羊藿100 g、鎖陽30 g、懷牛膝30 g、砂仁50 g、菟絲子50 g、補骨脂30 g、海馬50 g、急性子30 g、生地黃50 g等組成，諸藥碾粉，每次3 g，日2次，黃酒送下。方中天冬、熟地黃、人參、砂仁、甘草為三才封髓丹去黃柏，起滋陰降火、養(yǎng)血固精之用?！夺t(yī)方集解·補養(yǎng)之劑》：“此手足太陰少陰藥也。天冬以補肺生水，人參以補脾益氣，熟地以補腎滋陰。以藥有天、地、人之名，而補亦在上、中、下之分，使天地位育，參贊居中，故曰三才也?！狈街猩叭式∑⑿袦什莺徒庵T藥，另佐人參補益正氣，此方可用于治療陰虛火旺、相火內(nèi)動所致的早泄；鹿茸、肉蓯蓉、鎖陽、補骨脂、海馬、炮附子、淫羊藿、丁香溫腎助陽；枸杞子、生地黃、地骨皮滋陰降火；朱砂清心安神；杜仲、懷牛膝、菟絲子補益肝腎。本方滋陰益精、溫腎壯陽，對于陰陽兩虛型早泄癥見神疲乏力、頭暈目眩、盜汗遺精、腰腿疼痛、舌淡嫩、苔薄白、脈沉細等效果顯著。張老認為此方還可以調(diào)理勞傷疲倦、神經(jīng)衰弱、性功能低下、陽痿，或精子缺乏、畸形多、不液化、死亡率高等。
3.2 還少丹——補益肝腎、健脾安神
古方還少丹由熟地黃200 g、枸杞子150 g、山藥150 g、山茱萸100 g、茯苓100 g、炒杜仲100 g、川牛膝100 g、肉蓯蓉100 g、楮實子100 g、小茴香100 g、巴戟天100 g、遠志100 g、五味子100 g、石菖蒲50 g、大棗100個（去核）組成，入蜂蜜煉為丸，每次10 g，日3服。
該方由還少丹化裁而來，《葉氏女科·卷四》記載還少丹主治：“男子虛寒艱嗣。脾腎虛寒，飲食少思，發(fā)熱盜汗，遺精白濁，真氣虧損，肌體瘦弱。脾腎不足而足痿者，及一切虧損體弱之證?！狈街需坭阶?、熟地黃、山茱萸滋補腎陰；山茱萸性味酸溫，補肝腎，收斂固陰，不僅能補腎益精，還能起到固精止遺之效。肉蓯蓉、巴戟天、小茴香溫腎助陽，補命門之火。杜仲、懷牛膝、楮實子補益肝腎。脾為后天之本，先天之精有賴于后天之精的充養(yǎng)，方中黨參、白術、茯苓、山藥、大棗補氣健脾。相火妄動，易擾亂心神，故用石菖蒲、遠志、五味子安神定志。本方補益肝腎、健脾安神，可用來治療肝脾腎虛，心神不寧型早泄，癥見：記憶減退，耳鳴目眩，牙齦酸痛，納呆食少，腰膝酸軟，陽痿遺精，舌淡，苔薄白，有齒痕，脈細。
3.3 天雄散——補陽攝陰
張老效仿杏林前輩杜石松，以天雄散調(diào)理早泄、遺精，《金匱要略·卷上·血痹虛勞病脈證并治第六》天雄散，組成：天雄100 g、白術250 g、桂枝200 g、龍骨100 g，碾為粗末，每次60 g紗布包之，水煎分兩次服，下午、晚上各一次。方中白術益氣健脾，脾健則運化水谷精微之力正常，后天水谷之精氣充足則能補充先天之精；桂枝溫陽化氣，有助于腎精化生腎氣，從而保證腎臟生理功能的發(fā)揮；龍骨可鎮(zhèn)驚安神，斂汗固精，封藏腎中之精，避免耗散太過，《本草述校注·卷二十八·鱗部》指出：“龍骨可以療陰陽乖離之病。如陰之不能守其陽，或為驚悸，為狂癇，為譫妄，為自汗盜汗。如陽之不能固其陰，或為久泄，為淋，為便數(shù)，為齒衄、溺血、便血，為赤白濁，為女子崩中帶下，為脫肛。或陰不為陽守，陽亦不為陰固，為多夢泄精，為中風危篤，種種所患，如斯類者，咸得借此以為關捩子，而治以應證之劑?！庇锰煨垩a火助陽，《本草綱目·第十七卷·草部》記載天雄：“治一切風、一切氣，助陽道，暖水藏，補腰膝，益精明目，通九竅，利皮膚，調(diào)血脈?！比魺o天雄，以附子代之。天雄散補陽攝陰，用治腎陽不固型早泄，癥見：四肢不溫，腰膝冷痛，小便清長，陽痿遺精，舌淡苔白，脈沉。
3.4 育麟湯——益精壯陽
張老調(diào)理男子陽痿、早泄，實驗室檢查精子數(shù)量減少，活動力低，不能上行到子宮，液化時間長，應治以補腎益陰壯陽法。張老常投龜鹿二仙膠加溫補藥物，創(chuàng)制了育麟湯，藥物組成淫羊藿20 g、熟地黃20 g、仙茅10 g、巴戟天10 g、鹿茸3 g、龜甲10 g、胎盤10 g（沖）、人參10 g、肉蓯蓉15 g、菟絲子10 g、鎖陽10 g、蜂王漿15 mL（沖），日1劑，水煎分3次服，連用20～40 d，能見功效。方中鹿茸、淫羊藿、仙茅、巴戟天、肉蓯蓉、菟絲子、鎖陽溫腎助陽；熟地黃、胎盤、蜂王漿補益精血；人參大補元氣。諸藥合用對于虛證早泄尤其腎陽虛損者效果顯著。本方以溫腎壯陽為主，加入血肉有情之品鹿茸、胎盤補益精血。適用于腎陽虧虛，腎精損耗較重型早泄，癥見：面色 白，畏寒肢冷，神情淡漠，大便稀溏，性欲消退，舌淡暗，苔薄白，脈沉遲。
3.5 前列二號湯——祛除濕熱、暢通氣血
前列腺炎引起的早泄隸屬實證早泄。張老認為慢性前列腺炎，易于細菌感染，老年則轉成肥大，久之并發(fā)陽痿、早泄。張老近年來擬一協(xié)定方，給予清熱解毒、活血化瘀、行氣利水、暢通尿路的藥物，用金銀花15 g、柴胡9 g、丹參12 g、川芎9 g、半邊蓮15 g、制乳香6 g、炒沒藥6 g、三棱9 g、莪術9 g、鬼箭羽9 g、三七6 g、烏藥6 g、紅花6 g、澤瀉6 g、海金沙9 g、鴨跖草20 g、穿心蓮6 g，水煎分3次服，日1劑，收效頗佳，命名前列二號湯。張老還借鑒八閩吳味雪經(jīng)驗，在急性發(fā)作期，習投八正散（白木通、車前子、瞿麥、扁蓄、滑石、梔子、大黃、甘草、燈心草）加生地黃、石韋、黃芩、石蓮子，療效較好。大黃一味，切莫減去，乃疏通上下關鍵之品，其量2～4 g，不宜多用，否則能化利為害，全盤盡失。
濕熱日久，蘊積成毒，灼傷精室，導致精液外泄，濕熱毒邪淤積，氣血運行障礙，影響腎氣化生，導致精關不固。此類早泄患者多腰部及會陰部疼痛不適或伴有尿頻、尿急、尿不凈等小便排出困難癥狀。方中金銀花、半邊蓮、鬼箭羽、穿心蓮清熱解毒；丹參、三七、紅花活血化瘀；川芎、乳香、沒藥、三棱、莪術、烏藥行氣活血；澤瀉、海金沙利尿通淋。諸藥共奏清熱解毒、活血化瘀、行氣利水、暢通尿路之功。炎癥日久易導致肝郁氣結，故方中加入柴胡疏肝解郁，現(xiàn)代研究證明柴胡具有一定的抗炎作用，柴胡有效成分柴胡皂苷可顯著降低大鼠足踝右旋糖酐引起的水腫，并能明顯抑制醋酸引起的小鼠腹腔液滲出。諸藥配合，祛除濕熱，暢通氣血，達到治療早泄的目的。慢性前列腺炎的早泄患者，多因濕熱蘊久而成，導致炎癥急發(fā)，張老認為此證屬于中醫(yī)淋證范疇，故在急性期給予八正散利尿通淋?；颊邞⒁庹{(diào)護，需戒煙酒，少吃鹽類、辛辣刺激性食物，不要拖延性生活時間，忌二郎腿坐位，禁揉陰莖及手淫。
4 巧妙選藥增療效
張老溫腎壯陽善用肉蓯蓉、鎖陽、淫羊藿、巴戟天、附子等溫熱藥物，滋養(yǎng)腎陰常用枸杞子、生地黃、熟地黃、天冬、楮實子等滋陰藥物，填精益髓善用鹿茸、龜甲、海馬、胎盤、四膠等血肉有情之品。
《證類本草·卷第七》記載肉蓯蓉：“治男絕陽不興，女絕陰不產(chǎn)，潤五臟，長肌肉，暖腰膝，男子泄精，尿血，遺瀝，帶下陰痛?！爆F(xiàn)代藥理學證明，肉蓯蓉中甜菜堿及麥角甾苷具有雄性激素樣作用。張老認為肉蓯蓉溫腎助陽，能提高男性生理功能，對性生活淡漠、陽痿、早泄、精子活動力低下、液化時間長，都有良好的作用。
鹿茸咸溫，屬血肉有情之品，為雄鹿尚未骨化的嫩角，補督脈、壯元陽、強筋骨、益精血，故可應用于腎陽虧虛、精血不足所致的陽痿早泄?！蹲C類本草·卷第十七》：“主補男子腰腎虛冷，腳膝無力，夢交，精溢自出?！薄侗静菥V目·第五十一卷·獸部》：“生精補髓，養(yǎng)血益陽，強健筋骨。治一切虛損，耳聾，目暗，眩暈，虛痢?！睆埨弦灾委熌I陽不足、元氣虧虛所致的早泄、性淡漠、生殖器勃起無力、稍舉便痿等病證，常同淫羊藿、韭子、仙茅、巴戟天、肉蓯蓉配伍。
枸杞子，味甘平，歸肝、腎經(jīng)，滋補肝腎、益精明目?，F(xiàn)代藥理學證明枸杞多糖（LBP）能提高雄性大鼠血清性激素水平、SOD活性。枸杞子還具有提高小鼠運動耐力及增強機體抗氧化酶活性的作用，從而起到治療早泄的作用。《景岳全書·卷之四十九大集·本草正（下）》云枸杞子：“味重而純，故能補陰；陰中有陽，故能補氣，所以滋陰而不致陰衰，助陽而能使陽旺。”張老認為枸杞子滋陰益陽，對身體消瘦、乏力、精神不振、營養(yǎng)狀況欠佳者，長期食用有較好的效果，凡性功能低下、陽痿、早泄，都宜投與。同淫羊藿配伍，劑量各占一半，連服30～60 d，療效顯著。肝腎陰虛型早泄證見口苦咽干、潮熱盜汗、腰酸耳鳴等多宜加入枸杞子。
《廣和堂開業(yè)錄》言阿膠、鹿角膠、黃明膠、龜甲膠，稱商品四膠。早泄日久肝腎虧虛，陰陽俱衰。將其加水融化口服，能滋肝、益腎、健腦，調(diào)節(jié)陰陽。適于神經(jīng)衰弱、腰酸腿軟、陽痿早泄、夢遺滑精等癥。阿膠主要為驢皮熬制，滋陰補血。《名醫(yī)別錄·上品·卷第一》：“阿膠，主丈夫少腹痛，虛勞羸瘦，陰氣不足，腳酸不能久立。”鹿角膠為鹿科動物梅花鹿或馬鹿的角煎熬而成的膠塊，補血益精。黃明膠為黃牛的皮所熬的膠，滋陰潤燥，益氣血。龜甲膠為龜腹甲所熬制的膠，滋陰潛陽。四膠皆屬血肉有情之品，早泄日久、腎精虧損的患者尤為適用。
地黃為滋補肝腎要藥，醫(yī)消渴、早泄、潮熱盜汗、未老發(fā)白。張老臨床將地黃分為三種，一是壯水制火、調(diào)節(jié)體溫、清熱涼血，用鮮地黃，用量15～30 g，治早泄伴骨蒸潮熱、盜汗、衄血、牙齦出血、便血、血精者，與牡丹皮、白薇、胡黃連、紫草、玄參、知母合用；二是滋陰生津，抑制虛熱，用生地黃，用量20～40 g，治早泄伴口干舌燥、面紅目赤、暮熱朝涼，低燒不退，與麥冬、女貞子、鱉甲、牡蠣、白芍、何首烏配伍；三是溫養(yǎng)肝腎、固陰補血，用熟地黃，用量20～60 g，治早泄兼顏面蒼白、腰酸腿軟、身體瘦弱、疲乏無力、履下如綿，與當歸、山萸肉、桂圓、川芎、阿膠、桑椹、玉竹、芝麻、穞豆衣、枸杞子、旱蓮草、石斛組方，連續(xù)應用，均有療效。
［基金項目］ 國家中醫(yī)藥管理局項目——2013年張志遠全國名老中醫(yī)藥專家傳承工作室（編號：國家中醫(yī)藥人教發(fā)［2013］47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