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jié) 甘草干姜湯
甘草干姜湯(《傷寒論》)
甘草四兩(炙,味甘平),干姜二兩(炮,味辛熱)。
上(其后趙本有“二味”),
《傷寒論》:
“傷寒脈浮,自汗出,小便數(shù),心煩,微惡寒,腳攣急,反與桂枝湯,欲攻其表,此誤也。得之便厥,咽中干,煩躁,吐逆者,作甘草干姜湯與之,以復(fù)其陽?!?/p>
《金匱要略》:
“肺痿吐誕沫而不咳者,其人不渴,必遺尿,小便數(shù),所以然者,以上虛不能制下故也。此為肺中冷,必眩,多涎唾,甘草干姜湯以溫之。”
本方用甘草補中益氣,干姜溫中復(fù)陽,守而不走,中陽得復(fù),脾氣健運。
1.咳血——唐步祺治案
王某,男,42歲。身體消瘦,面容萎黃無神,耳鳴,兩足發(fā)熱,雖冬季晚上,足部亦伸出被外,其他部分怕冷??葧r氣緊,吐白泡沫涎痰,略帶鹽味,舌質(zhì)淡紅,苔白膩,脈沉弦。近來咳喘日益加重,不能平臥,突然咳吐鮮血。從上述種種癥狀來看,此為腎陽虛寒之證。先以甘草干姜湯守中以復(fù)陽,止血而寧咳。
炮姜、炙甘草各120g。
2劑后,血止而咳亦減。腎為水臟,腎中真陽衰微不能化氣行水,水邪上逆,沖肺而咳,以大劑真武湯治之。附片初為50g,繼增至120g,連服8劑,咳喘明顯好轉(zhuǎn),痰亦減少,已能平臥,怕冷感亦減。為預(yù)防再次吐血,以炮姜易生姜,去白芍,加上肉桂以補腎中真陽。又服10劑,諸癥消失而告愈。
點評:此癥一派腎陽虛寒之象,出血屬陰火無疑。唯“兩足發(fā)燒”之癥容易惑人,其實是由陽氣下陷引起,不可誤為陰虛火旺。
唐氏善用甘草炮姜湯治療各種血癥,療效頗佳,有很多驗案,此為其十分獨特的經(jīng)驗。“無論其為吐血、衄血、牙血、二便血,先不分陰陽,都先止其血,用大劑甘草炮姜湯加血余炭,屢用屢效。然后審察病情,按法治之?!比鐚訇柼撌z引起,再用附子理中湯或四逆湯加補腎藥善后。如治痔瘺患者,血流不已,以大劑甘草炮姜湯加升麻、荷葉,1劑血止,5劑痔核上升而愈,以封髓丹善后。
考唐氏善用本方還有一層用意,即當病證疑為陽虛而捉摸不定時,可先用甘草炮姜湯試投,如無異常反應(yīng),則可放膽應(yīng)用辛熱重劑。此因炮姜味苦,甘草味甘,苦甘化陰,既或辨證不確亦不致釀成大錯。觀其辨治頭面五官病證用附子理中湯時,常常先投用甘草炮姜湯,明顯含有此義。
2.崩漏——范中林治案
吳某,女,43歲。自1971年因失眠與低血壓時而昏倒,1975年以后發(fā)病頻繁,尤其經(jīng)量多、間隔短,長期大量失血,不能堅持工作。北京數(shù)家醫(yī)院均診斷為功能性子宮出血并發(fā)失血性貧血癥,經(jīng)治療無效。1978年6月來診。
行經(jīng)不定期,停后數(shù)日復(fù)至,淋漓不斷,色暗淡,夾烏黑瘀塊甚多。頭痛,浮腫,納呆,踡臥,失寐驚悸,氣短神疲,肢軟腹冷,惡寒身痛。面色蒼白,形容憔悴。舌淡苔白滑,根部微膩,脈沉而微細。辨為太陰少陰證崩漏。法宜溫經(jīng)散寒,復(fù)陽守中。以甘草干姜湯主之。
炮姜30g,炙甘草30g。3劑。
服藥后胃口略開,仍惡寒身痛。繼以甘草干姜湯合麻黃附子細辛湯,溫經(jīng)散寒,表里兼治。
制附子60g(久煎),炮姜30g,炙甘草30g,麻黃9g,遼細辛3g。
上方隨證加減,附子加至每劑120g,炮姜120g,共服25劑。全身浮腫漸消,畏寒踡臥、頭痛身痛均好轉(zhuǎn)。崩漏已止,月事趨于正常,瘀塊顯著減少。舌質(zhì)轉(zhuǎn)紅,仍偏淡,苔白滑,根膩漸退。病已明顯好轉(zhuǎn),陽氣漸復(fù),陽升則陰長,但仍有脾濕腎寒之象。法宜扶陽和陰,補中益氣。以甘草干姜湯并理中湯加味主之。隨證增減,共服四十余劑。
制附子60g(久煎),干姜15g,炙甘草30g,黨參30g,炒白術(shù)24g,茯苓20g,炮姜30g,血余炭30g,上肉桂10g(沖服),鹿角膠6g(烊化)。
至1978年10月,月經(jīng)周期、經(jīng)量、經(jīng)色已正常,諸癥悉愈,恢復(fù)全日工作。
點評:患者長期漏下,虛衰難支,必須從病根入手方能奏效。李杲云:“凡下血證,無不由于脾胃之首先虧損,不能攝血歸源?!苯Y(jié)合舌象脈證,長期漏下失血,首“屬太陰,以其臟有寒故也”。為此,始終以溫脾為主,連用甘草干姜湯守中復(fù)陽以攝血。本例由脾胃局部虛寒太陰證而發(fā)展為全身虛寒少陰證,因外連太陽之證,故以甘草干姜湯合麻黃附子細辛湯,溫經(jīng)散寒,表里兼治,終以甘草干姜湯并理中湯加味收功。
3.崩漏——唐步祺治案
某女,月經(jīng)時有提前或錯后,干凈二三天后又來,七八天或半個月淋漓不斷。其人面色蒼白,神疲嗜眠,飲食不多,脈沉細。辨為陽氣虛弱,不能統(tǒng)攝陰血所致。先以甘草炮姜湯加棕櫚炭以止血;繼以附子理中湯,連服4劑,經(jīng)漏已止;最后以附子理中湯合當歸補血湯善后,鞏固療效。此后,每次月經(jīng)均在四五天即干凈。
點評:此案判為陽虛失于攝血,自是常理。前后三步選方用藥頗具示范意義。清代《女科經(jīng)綸》有著名的治崩三法:“初用止血,以塞其流;中用清熱涼血,以澄其源;末用補血,以復(fù)其舊。”即以塞流、澄源、復(fù)舊三法,示后人以此癥治療圭臬。唐氏本案亦體現(xiàn)了這種原則。塞流用炮姜甘草湯加棕櫚炭止血;唯用“清熱涼血,以澄其源”是指血熱引起之崩漏而言,本案乃由陽虛所致,故澄源用附子理中湯以扶陽溫中,這是不容混淆的;復(fù)舊則用附子理中湯合當歸補血湯善后。帆隨風(fēng)轉(zhuǎn),思路清晰。
4.口糜(口腔潰瘍)——唐步祺治案
蔣某,口糜,滿口生白瘡,面色蒼白無神,容易疲乏,特別怕冷,雖滿口潰瘍,卻純陰畢露。先用甘草炮姜湯加桔梗,連服2劑,無不良反應(yīng)。繼以附子理中湯4劑。最后用潛陽丹4劑而愈。雖食煎炒辛辣食物,亦未復(fù)發(fā)。以后用此方治愈這類患者數(shù)十人。
點評:本案所用前后3方,為唐氏治療虛陽上浮所致五官諸癥,如咽炎、喉炎等用藥的常規(guī)套路。其中,首選甘草炮姜湯加桔梗,具有一定的試探意義,若“無不良反應(yīng)”或“不加重”,即考慮用附子理中湯或潛陽丹進取。
對于鄭欽安著作的闡釋,唐氏并非隨文衍義、完全附和,發(fā)現(xiàn)疏忽不確之處,敢于提出自己的見解。例如,在《醫(yī)法圓通·卷一》中,鄭氏說到:“口苦者,心膽有熱也……口糜者,滿口生白瘡,系胃火旺也。”對此,唐氏提出不同見解,認為口苦屬熱之說,“不可拘執(zhí)”。驗之臨床,確有口苦并不屬熱者。至于口糜,西醫(yī)學(xué)稱為“口腔潰瘍”者,“亦非僅由于胃火所致”,多有因陰火上浮而引起者。唐氏舉出這個案例證明,并用此法“治愈這類患者數(shù)十人”。
5.口糜(口腔潰瘍)——唐步祺治案
陳某,咽喉干燥,其人面白無神,口中無津液,甚至口糜(即口腔潰瘍),怕冷,不思茶水,舌質(zhì)淡紅,無苔,脈沉細,椒、姜、炒花生、炒瓜子都在禁食之列。由以上種種病情來看,此由腎中真陽不足,不能啟真水上升而致。又少陰腎經(jīng)循咽喉,挾舌本,故遵鄭氏真水不上升之意,先以甘草炮姜湯試服,無不良反應(yīng)。隨即以大劑四逆湯治之,3味藥劑量各60g,連服4劑,咽喉干燥等癥悉愈,雖吃煎炒辛辣食物,亦未復(fù)發(fā)。
點評:此案亦用上案思路,“先以甘草炮姜湯試服,無不良反應(yīng)”,斷為咽干系“真水不上升”所致,隨即以大劑四逆湯治之,果收佳效。
6.呃逆——曾輔民治案
李某,女,43歲。呃氣2個月。從午后到夜間呃氣頻作,氣冷,且覺胃、食道冷感數(shù)年。舌淡有痕,脈細尺部不顯。此胃氣垂絕之證。急予溫中下氣之法治之。
干姜60g,炙甘草60g,高良姜30g,蓽茇30g,公丁香30g。3劑。
藥后呃氣緩解,食道、胃冷明顯好轉(zhuǎn)。守方去蓽茇(久用耗真氣),加桂、附。隨訪未發(fā)。
點評:本例呃逆,為何未用一般降胃之品,因為胃寒不降,胃氣上逆,胃寒為矛盾之基礎(chǔ),只有大劑量溫胃散寒,藥簡劑大更效。此案判為陽虛,還有一個時間辨證因素,即“從午后到夜間呃氣頻作”,此系陽虛之際,胃寒逢到陽虛之時,癥狀自然加重。
7.呃逆——曾輔民治案
張某,女,62歲。呃逆,聲音時大時小9年。當胃脹時則聲大。食可,神可,舌稍淡,有津,脈沉弦。此胃陽不足,胃氣上逆所致。
干姜30g,炙甘草20g,桂枝30g,西砂仁30g,公丁香30g,吳茱萸20g。3劑。
藥后胃適,呃止,胸脘亦適。此據(jù)“土敗則噦”之論而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