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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格》(王昌齡)
詩格
唐王昌齡撰
詩格 舊題唐·王昌齡撰
●卷上
○調(diào)聲
凡四十字詩,十字一管,即生其意。頭邊廿字一管亦得。六十、七十、百字詩,廿字一管,即生其意。語不用合帖,須直道天真,宛媚為上。且須識一切題目義最要,立文多用其意,須令左穿右穴,不可拘撿。作語不得辛苦,須整理其道、格。(格,意也。意高為之格高,意下為之下格。)
律調(diào)其言,言無相妨。以字輕重清濁間之須穩(wěn)。至如有輕重者,有輕中重,重中輕,當(dāng)韻之即見。且“莊”字全輕,“霜”字輕中重,“瘡”字重中輕,“床”字全重。如“清”字全輕,“青”字全濁。詩上句第二字重中輕,不與下句第二字同聲為一管。上去入聲一管。上句平聲,下句上去入;上句上去入,下句平聲。以次平聲,以次又上去入,以次上去入,以次又平聲。如此輪回用之,直至于尾。兩頭管上去入相近,是詩律也。
五言平頭正律勢尖頭?;矢θ皆娫唬ㄎ逖裕骸爸兴君埞?jié)貴,上客虎符新。地控吳襟帶,才光漢縉紳。泛舟應(yīng)度臘,入境便行春。處處歌來暮,長江建鄴人?!?div style="height:15px;">
又錢起《獻(xiàn)歲歸山》詩曰(五言):“欲知電風(fēng)扇谷好,久別與春還。鶯暖初歸樹,云晴卻戀山。石田耕種少,野客性情閑。求仲時(shí)應(yīng)見,殘陽且掩關(guān)?!?div style="height:15px;">
又陳潤《罷官后卻歸舊居》詩曰:“不歸江畔久,舊業(yè)已凋殘。露草蟲絲濕,湖泥鳥跡干。買山開客舍,選竹作魚竿。何必勞州縣,驅(qū)馳效一官?!?div style="height:15px;">
又五言絕句詩曰:“胡風(fēng)迎馬首,漢月送娥眉。久戍人將老,長征馬不肥?!?div style="height:15px;">
五言側(cè)頭正律勢尖頭。又崔曙《試得明堂火珠》詩曰:“正位開重屋,凌空出火珠。夜來雙月滿,曙后一星孤。天凈光難滅,云生望欲無。終期圣明代,國寶在名都?!?div style="height:15px;">齊梁調(diào)詩。張謂《題故人別業(yè)》詩曰(五言):“平子歸田處,園林接汝墳。落花開戶入,啼鳥隔窗聞。池凈流春水,山明斂霽云。畫游仍不厭,乘月夜尋君。”
何遜《傷徐主簿》詩曰:“世上逸群士,人間徹總賢。畢池論賞詫,蔣逕篤周旋?!庇衷唬骸耙坏┺o東序,千秋送北邙??秃嶋m有樂,鄰笛遂還傷?!庇衷唬骸疤崆倬腿罴?,載酒覓揚(yáng)雄。直荷行罩水,斜柳細(xì)牽風(fēng)?!逼哐约忸^律?;矢θ皆娫弧伴e看秋水心無染,高臥寒林手自栽。廬阜高僧留偈別,茅山道士寄書來。燕知社日辭巢去,菊為重陽冒雨開。殘薄何時(shí)稱獻(xiàn)納,臨歧終日自遲回?!?div style="height:15px;">又曰:“自哂鄙夫多野性,貧居數(shù)畝半臨湍。溪云帶雨來茅洞,山鵲將雛上藥欄。仙滿床閑不厭,陰符在篋老羞看。更憐童子宜春服,花里尋師到杏壇。”
○十七勢
詩有學(xué)古今勢一十七種,具列如后,第一,直把入作勢,第二,都商量入作勢;第三,直樹一句,第二句入作勢;第四,直樹兩句,第三句入作勢;第五;直樹三句,第四句入作勢;第六,比興入作勢;第七,謎比勢;第八,下句拂上句勢;第九,感興勢;第十,含思落句勢;第十一,相分明勢;第十二,一句中分勢;第十三,一句直比勢;第十四,生殺回薄勢;第十五,理入景勢;第十六,景入理勢;第十七,心期落句勢。
第一,直把入作勢。
直把入作勢者,若賦得一物,或自登山臨水,有閑情作,或送別,但以題目為定;依所題目,入頭便直把是也。皆有此例。昌齡《寄州》詩入頭便云:“與君遠(yuǎn)相知,不道云海深?!庇帧兑娮l至伊水》詩云:“得罪由己招,本性易然諾?!庇帧额}上人房》詩云:“通經(jīng)彼上人,無跡任勤若。”又《送別》詩云:“春江愁送君,蕙草生氛氳。”又《送別》詩云:“河口餞南客,進(jìn)帆清江水。”又如高適詩云:“鄭侯應(yīng)棲遑,五十頭盡白?!庇秩珀懯亢庠娫疲骸邦櫤铙w明德,清風(fēng)肅已邁?!?div style="height:15px;">第二,都商量入作勢。
都商量入作勢者,每詠一物,或賦贈(zèng)答寄人,皆以入頭兩句平商量其道理,第三第四第五句入作是也。皆有其例。昌齡《上同州使君伯》詩言:“大賢奈孤立,有時(shí)起經(jīng)綸。伯父自天稟,元功載生人?!保ㄊ堑谌淙胱?。)又《上侍御七兄》詩云:“天人俟明略,益、稷分堯心。利器必先舉,非賢安可任。吾兄執(zhí)嚴(yán)憲,時(shí)佐能鉤深?!保ù耸堑谖寰淙胱鲃菀?。)
第三,直樹一句,第二句入作勢。
直樹一句者,題目外直樹一句景物當(dāng)時(shí)者,第二句始言題目意是也。昌齡《登城懷古》詩入頭便云:“林藪寒蒼茫,登城遂懷古?!庇帧犊蜕崆锪爻氏谭颉吩娫疲骸包S葉亂秋雨,空齊愁暮心?!庇郑骸肮聼熞烽L林,春水聊一望?!庇帧端哇迟S觀省江東》詩云:“楓橋沿海岸,客帆歸富春?!庇帧堆缒贤ぁ吩娫疲骸昂炒辶?,亭上納高潔?!保ù耸侵睒湟痪洌诙淙胱鲃?。)
第四,直樹兩句,第三句入作勢。
直樹兩句,第三句入作勢者,亦題目外直樹兩句景物,第三句始入作題目意是也。昌齡《留別》詩云:“桑林映陂水,雨過宛城西。留醉楚山別,陰云暮凄凄?!保ù耸堑谌淙胱鲃菀?。)
第五,直樹三句,第四句入作勢。
直樹三句,第四句入作勢者,亦有題目外直樹景物三句,然后即入其意;亦有第四第五句直樹景物后入其意,然鞏爛不佳也。昌齡《代扶風(fēng)主人答》云:“殺氣凝不流,風(fēng)悲日彩寒。浮埃起四遠(yuǎn),游子彌不歡?!保ù耸堑谒木淙胱鲃?。)又《旅次過韓七別業(yè)》詩云:“春煙桑柘林,落日隱荒墅。泱漭平原夕,清吟久延佇。故人家于茲,招我漁樵所?!保ù耸堑谖寰淙胱鲃?。)
第六,比興入作勢。
比興入作勢者,遇物如本立文之意,便直樹兩三句物,然后以本意入作比興是也。昌齡《贈(zèng)李侍御》詩云:“青冥孤云去,終當(dāng)暮歸山。志士杖苦節(jié),何時(shí)見龍顏。”又云:“眇默客子魂,倏鑠川上暉。還云慘知暮,九月仍未歸。”又:“遷客又相送,風(fēng)悲蟬更號?!庇执奘镌娫疲骸耙古_一閉無時(shí)盡,逝水東流何處還?!庇瞩U照詩云:“鹿鳴思深草,蟬鳴隱高枝。心自有所疑,傍人那得知?!?div style="height:15px;">第七,謎比勢。
謎比勢者,言今詞人不悟有作者意,依古勢有例。昌齡《送李邕之秦》詩云:“別怨秦、楚深,江中秋云起。(言別怨與秦、楚之深遠(yuǎn)也。別怨起自楚地,既別之后,鞏長不見,或偶然而會(huì)。以此不定,如云起上騰于青冥,從風(fēng)飄蕩,不可復(fù)歸其起處,或偶然而歸爾。)天長夢無隔,月映在寒水?!保m天長,其夢不隔,夜中夢見,疑由相會(huì)。有如別,忽覺,乃各一方,互不相見。如月影在水,至曙,水月亦了不見矣。)
第八,下句拂上句勢。
下句拂上句勢者,上句說意不快,以下句勢拂之,令意通。古詩云:“夜聞木葉落,疑是洞庭秋?!辈g詩云“微雨隨云收,傍山去。”又云:“海鶴時(shí)獨(dú)飛,永然滄洲意?!?div style="height:15px;">第九,感興勢。
感興勢者,人心至感,必有應(yīng)說,物色萬象,爽然有如感會(huì)。亦有其例。如常建詩云:“泠泠七弦遍,萬木澄幽音。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又王維《哭殷四》詩云:“泱漭寒郊外,蕭條聞哭聲。愁云為蒼茫,飛鳥不能鳴?!?div style="height:15px;">第十,含思落句勢。
含思落句勢者,每至落句,常須含思,不得令語盡思窮?;蛏钜饪俺?,不可具說,即上句為意語,下句以一景物堪愁,與深意相愜便道。仍須意出成感人始好。昌齡《送別》詩云:“醉后不能語,鄉(xiāng)山雨氛氛?!庇致渚湓疲骸叭障Ρ骒`藥,空山松桂香?!庇郑骸靶媛溆袘芽h,長煙溪樹邊?!庇掷钫吭娫疲骸按诵膹?fù)何已,新月清江長?!?div style="height:15px;">第十一,相分明勢。
相分明勢者,凡作語皆須令意出,一覽其文,至于景象,恍然有如目擊。若上句說事未出,以下一句助之,令分明出其意也。如李湛詩云:“云歸石壁盡,月照霜林清。”崔曙詩云:“田家收已盡,蒼蒼唯白茅?!?div style="height:15px;">第十二,一句中分勢。
一句中分勢者,“海凈月色真?!?div style="height:15px;">第十三,一句直比勢。
一句直比勢者,“相思河水流?!?div style="height:15px;">第十四,生殺回薄勢。
生殺回落勢者,前說意悲涼,后以推命破之;前說世路矜騁榮寵,后以至空之理破之入道是也。
第十五,理入景勢。
理入景勢者,詩不可一向把理,皆須入景,語始清味。理欲入景勢,皆須引理語,入一地及居處,所在便論之。其景與理不相愜,理通無味。昌齡詩云:“時(shí)與醉林壑,因之惰農(nóng)桑。槐煙漸含夜,樓月深蒼茫。”
第十六,景入理勢。
景入理勢者,詩一向言意,則不清及無味;一向言景,亦無味。事須景與意相兼始好。凡景語入理語,皆須相愜,當(dāng)收意緊,不可正言。景語勢收之,便論理語,無相管攝。方今人皆不作意,慎之。昌齡詩云:“桑葉下墟落,雞鳴渚田。物情每衰極,吾道方淵然。”
第十七,心期落句勢。
心期落句勢者,心有所期是也。昌齡詩云:“青桂花未吐,江中獨(dú)鳴琴。”(言青桂花吐之時(shí),期得相見,花既未吐,即未相見,所以江中獨(dú)鳴琴。)又詩云:“還舟望炎海,楚葉下秋水?!保ㄑ灾燎锓绞歼€。此送友人之安南也。)(以上《文鏡秘府論》地卷)
○六義
一曰風(fēng),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
一曰風(fēng)。天地之號令曰風(fēng)。上之化下,猶風(fēng)之靡草。行春令則和風(fēng)生,行秋令則寒風(fēng)殺,言君臣不可輕其風(fēng)也。
二曰賦。賦者,錯(cuò)雜萬物,謂之賦也。
三曰比。比者,真比其身,謂之比假,如“關(guān)關(guān)雎鳩”之類是也。
四曰興。興者,指物及比其身說之為興,蓋托喻謂之興也。
五曰雅。雅者,正也。言其雅言典切,為之雅也。
六曰頌。頌者,贊也。贊嘆其功,謂之頌也。(以上《文鏡秘府論》地卷)
○論文意
夫文字起于皇道,古人畫一之后方有也。先君傳之,不言而天下自理,不教而天下自然,此謂皇道。道合氣性,性合天理,于是萬物稟焉,蒼生理焉。堯行之,舜則之,淳樸之教,人不知有君也。后人知識漸下,圣人知之,所以畫八卦,垂淺教,令后人依焉。是知一生名,名生教,然后名教生焉。以名教為宗,則文章起于皇道,興乎《國風(fēng)》耳。自古文章,起于無作,興于自然,感激而成,都無飾練,發(fā)言以當(dāng),應(yīng)物便是。古詩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碑?dāng)句皆了也。其次《尚書》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亦句句便了。自此之后,則有《毛詩》假物成焉。夫子演《易》,極思于《系辭》,言句簡易,體是詩骨。夫子傳于游、夏,游、夏傳于荀卿、孟軻,方有四言、五言,效古而作。荀、孟傳于司馬遷,遷傳于賈誼。誼謫居長沙,遂不得志,風(fēng)土既殊,遷逐怨上,屬物比興,少于《風(fēng)》、《雅》。復(fù)有騷人之作,皆有怨剌,失于本宗。乃知司馬遷為北宗,賈生為南宗,從此分焉。漢魏有曹植、劉楨,皆氣高出于天縱,不傍經(jīng)史,卓然為文。從此之后,遞相祖述,經(jīng)論百代,識人虛薄,屬文于花草,失其古為。中有鮑照、謝康樂,縱逸相繼,成敗兼行。至?xí)x、宋、齊、梁,皆悉頹毀。
凡作詩之體,意是格,聲是律,意高則格高,聲辨則律清,格律全,然后始有調(diào)。用意于古人之上,則天上之境,洞焉可觀。古文格高,一句見意,則“股肱良哉”是也。其次兩句見意,則“關(guān)關(guān)雎鳩”是也。其次古詩,四句見意,則“青青陵上柏,磊磊漳中石。人生天地間,忽如遠(yuǎn)行客”是也。又劉公干詩云:“青青陵上松,[QO51]々谷中風(fēng)。風(fēng)弦一何盛,松枝一何勁。”此詩從首至尾,唯論一事,以此不如古人也。
詩本志也,在心為志,發(fā)言為時(shí),情動(dòng)于中而形于言,然后書中于紙也。高手作勢,一句更別起意,其次兩句起意。意如涌煙,從地升天,向后漸高漸高,不可階上也。下手下句弱于上句,不看向背,不立意宗,皆不堪也。
凡文章皆不難,又不辛苦。如《文選》詩云:“朝入譙郡界”,“左右望我軍”。皆如此例,不難、不辛苦也。
夫作文章,但多立意。令左穿右穴,苦心竭智,必須忘身,不可拘束。思若不來,即須放情卻寬之,令境生。然后以境照之,思則便來,來即作文。如其境思不來,不可作也。
夫置意作詩,即須凝心,目擊其物,便以心擊之,深穿其境。如登高山絕頂,下臨萬象,如在掌中。以此見象,心中了見,當(dāng)此即用。如無有不似,仍以律調(diào)之定,然后書之于紙,會(huì)其題目。山林、日月、風(fēng)景為真,以歌詠之。猶如水中見日月,文章是景,物色是本,照之須了見其象也。
夫文章興作,先動(dòng)氣,氣生乎心,心發(fā)乎言,聞?dòng)诙?,見于目,錄于紙。意須出萬人之境,望古人于格下,攢天海于方寸。詩人用心,當(dāng)于此也。
夫詩,入頭即論其意。意盡則肚寬,肚寬則詩得容預(yù),物色亂下。至尾則卻收前意。節(jié)節(jié)仍須有分付。夫用字有數(shù)般:有輕,有重;有重中輕,有輕中重;有雖重濁可用者,有輕清不可用者。事須細(xì)律之。若用重字,即以輕字拂之,便快也。
夫文章,第一字與第五字須輕清,聲即穩(wěn)也。其中三字縱重濁,亦無妨。如“高臺多悲風(fēng),朝日照北林?!比粑遄植⑤p,則脫略無所止泊處;若五字并重,則文章暗濁。事須輕重相間,仍須以聲律之。如“明月照積雪”,則“月”“雪”相撥,及“羅衣何飄飄”,同“羅”“何”相撥,亦不可不覺也。
夫詩,一句即須見其地居處。如“孟春草木長,繞屋樹扶疏。眾鳥欣有托,吾亦愛吾廬?!比艨昭晕锷瑒t雖好而無味,必須安立其身。
詩頭皆須造意,意須緊,然后縱橫變轉(zhuǎn)。如“相逢楚水寒”,送人必言其所矣。
凡屬文之人,常須作意。凝心天海之外,用思元?dú)庵?,巧運(yùn)言詞,精練意魄。所作詞句,莫用古語及今爛字舊意。改他舊語,移頭換尾,如此之人,終不長進(jìn)。為無自性,不能專心苦思,致見不成。
凡詩人,夜間床頭,明置一盞燈。若睡來任睡,睡覺即起,興發(fā)意生,精神清爽,了了明白。皆須身在意中。若詩中無身,即詩從何有?若不書身心,何以為詩?是故詩者,書身心之行李,序當(dāng)時(shí)之憤氣。氣來不適,心事或不達(dá),或以剌上,或以化下,或以申心,或以序事,皆為中心不決,眾不我知。由是言之,方識古人之本也。
凡作詩之人,皆自抄古今詩語精妙之處,名為隨身卷子,以防苦思。作文興若不來,即須看隨身卷子,以發(fā)興也。
詩有飽肚狹腹,語急言生。至極言終始,未一向耳。若謝康樂語,飽肚意多,皆得停泊,任意縱橫。鮑照言語逼迫,無有縱逸,故名狹腹之語。以此言之,則飽公不如謝也。
詩有無頭尾之體。凡詩頭,或以物色為頭,或以身為頭,或以身意為頭,百般無定。任意以興來安穩(wěn),即任為詩頭也。
凡詩,兩句即須團(tuán)卻意,句句必須有底蓋相承,翻覆而用。四句之中,皆須團(tuán)意上道,必須斷其小大,使人事不錯(cuò)。
詩有上句言物色,下句更重拂之體。如“夜聞木葉落,疑是洞庭秋”,“曠野饒悲風(fēng),[QO51]々黃蒿草,是其例也?!?div style="height:15px;">詩有上句言意,下句言狀;上句言狀,下句言意。如“昏旦變氣候,山水含清暉”?!跋s鳴空桑林,八月蕭關(guān)道”是也。
凡詩,物色兼意下為好。若有物色,無意興,雖巧亦無處用之。如“竹聲先知秋”,此名兼也。
凡高手,言物及意,皆不相倚傍。如“細(xì)柳夾道生,方塘涵清源”,又“方塘涵白水,中有鳧與應(yīng)”,又“綠水溢全塘”,“馬毛縮如猬”,又“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又“青青河畔草”,“郁郁澗底松”,是其例也。
詩有天然物色,以五彩比之而不及。由是言之,假物不如真象,假色不如天然。如“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如此之例,皆為高手。中手倚傍者,如“余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此皆假物色比象,力弱不堪也。
詩有意好言真,光今絕古,即須書之于紙;不論對與不對,但用意方便,言語安穩(wěn),即用之。若語勢有對,言復(fù)安穩(wěn),益當(dāng)為善。
詩有杰起險(xiǎn)作,左穿右穴。如“古墓犁為田,松柏摧為薪”,“馬毛縮如猬,角弓不可張”,“鑿井北陵隈,百丈不及泉”,又“去時(shí)三十萬,獨(dú)自還長安。不信沙常┼,君看刀箭瘢”,此為例也。
詩有意闊心遠(yuǎn),以小納大之體。如“振衣千仞崗,濯足萬里流”。古詩直言其事,不相映帶,此實(shí)高也。相映帶詩云:“響如鬼必附物而來”,“天籟萬物性,地籟萬物聲?!?div style="height:15px;">詩有覽古者,經(jīng)古人之成敗詠之是也。
詠史者,讀史見古人成敗,感而作之。
雜詩者,古人所作,元有題目,撰入《文選》?!段倪x》失其題目,古人不詳,名曰雜詩。
樂府者,選其清調(diào)合律,唱入管弦,所奏即入之樂府聚之。如《塘上行》、《怨詩行》、《長歌行》、《短歌行》之類是也。
詠懷者,有謎其懷抱之事為興是也。
古意者,若非其古意,當(dāng)何有今意;言其效古人意,斯蓋未當(dāng)擬古。
寓言者,偶然寄言是也。
夫詩,有生殺回薄,以象四時(shí),亦稟人事,語諸類并如之。諸為筆,不可故不對,得還須對。
夫語對者,不可以虛無而對實(shí)象。若用草與色為對,即虛無之類是也。
夫詩格律,須如金石之聲。《練獵書》甚簡小直置,似不用事,而句句皆有事,甚善甚善?!逗Yx》太能。
《鵬鳥賦》等,皆直把無頭尾?!短炫_山賦》能律聲,有金石聲。孫公云“擲地金聲”,此之謂也。《蕪城賦》,大才子有不足處,一歇哀傷便已,無有自寬知道之意。
詩有“明月下山頭,天河橫戍樓。白云千萬里,滄江朝夕流。浦沙望如雪,松風(fēng)聽似秋。不覺煙霞曙,花鳥亂芳洲?!辈⑹俏锷瑹o安身處,不知何事如此也。
詩有憑意興來作者,“愿子勵(lì)風(fēng)規(guī),歸來振羽儀。嗟余今老病,此別恐長辭”。蓋無比興,一時(shí)之能也。
詩有“高臺多悲風(fēng),朝日照北林”,則曹子建之興也。阮公《詠懷詩》曰:“中夜不能寐,(謂時(shí)暗也。)起坐彈鳴琴。(憂來彈琴以自娛也。)薄帷鑒明月,(言小人在位,君子在野,蔽君猶如薄帷中映明月之光也。)清風(fēng)吹我襟。(獨(dú)有其日月以清懷也。)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近小人也。)”
凡作文,必須看古人及當(dāng)時(shí)高手用意處,有新奇調(diào)學(xué)之。
詩貴銷題目中意盡。然看當(dāng)所見景物與意愜者相兼道。若一向言意,詩中不妙及無味。景語若多,與意相兼不緊,雖理通亦無味?;璧┚吧?,四時(shí)氣象,皆以意排之,令有次序,令兼意說之為妙。旦日出初,河山林嶂涯壁間,宿霧及氣靄,皆隨日色照著處便開。觸物皆發(fā)光色者,因霧氣濕著處,被日照水光發(fā)。至日午,氣靄雖盡,陽氣正甚,萬物蒙蔽,卻不堪用。至晚間,氣靄未起,陽氣稍曷攵,萬物澄靜,遙目此乃堪用。至于一物,皆成光色,此時(shí)乃堪用思。所說景物,必須好似四時(shí)者。春夏秋冬氣色,隨時(shí)生意。取用之意,用之時(shí),必須安神凈慮。目睹其物,即入于心。心通其物,物通即言。言其狀,須似其景。語須天海之內(nèi),皆納于方寸。至清曉,所覽遠(yuǎn)近景物及幽所奇勝,概皆須任意自起。意欲作文,乘興便作。若似煩即止,無令心倦。常如此運(yùn)之,即興無休曷攵,神終不疲。
凡神不安,令人暢無興。無興即任睡,睡大養(yǎng)神。常須夜停燈任自覺,不須強(qiáng)起。強(qiáng)起即昏迷,所覽無益。紙筆墨常須隨身。興來即錄。若無紙筆,羈旅之間,意多草草。舟行之后,即須安眠。眠足之后,固多清景,江山滿懷,合而生興。須屏絕事務(wù),專任情興。因此,若有制作,皆奇逸。看興稍曷攵,且如詩未成,待后有興成,卻必不得強(qiáng)傷神。古文章,不得隨他舊意,終不長進(jìn)。皆須百般縱橫,變轉(zhuǎn)數(shù)出,其頭段段皆須令意上道,卻后還收初意?!跋喾瓿痹娛且?。
凡詩立意,皆杰起險(xiǎn)作,傍若無人,不須怖懼。古詩云:“古墓犁為田,松柏摧為薪”,及“不信沙常┼,君看刀箭瘢”是也。
評不得一向把,須縱橫而作。不得轉(zhuǎn)韻,轉(zhuǎn)韻即無力。落句須含思,常如未盡始好。如陳子昂詩落句云:“蜀門自茲始,云山方浩然”是也。
夫文章之體,五言最難,聲勢沉浮,讀之不美。句多精巧,理合陰陽。包天地而羅萬物,籠日月而掩蒼生。其中四時(shí)調(diào)于遞代,八節(jié)正于輪環(huán)。五音五行,和于生滅;六律六呂,通于寒暑。
凡文章不得不對。上句若安重字、雙聲、疊韻,下句亦然。若上句偏安,下句不安,即名為離支;若上句用事,下句不用事,名為缺偶。故梁朝湘東王《詩評》云:“作詩不對,本是吼文,不名為詩?!?div style="height:15px;">夫作詩用字之法,各有數(shù)般:一敵體用字,二同體用字,三釋訓(xùn)用字,四直用字。但解作詩,一切文章,皆如此法。若相聞書題、碑文、墓志、赦書、露布、箋、章、表、奏、啟、策、檄、銘、誄、詔、誥、辭、牒、判,一同此法。今世間之人,或識清而不知濁,或識濁而不知清。若以清為韻,余盡須用清;若以濁為韻,余盡須濁;若清濁相和,名為落韻。
凡文章體例,不解清濁規(guī)矩,造次不得制作。制作不依此法,縱令合理,所作千篇,不堪施用。但比來潘郎,縱解文章,復(fù)不閑清濁,縱解清濁,又不解文章。若解此法,即是文章之士。為若不用此法,聲名難得。故《論語》云:“學(xué)而時(shí)習(xí)之”,此謂也。若“思而不學(xué),則危殆也”。又云:“思之者,德之深也。”(以上《文鏡秘府論》南卷)卷中
○詩有三境
一曰物境。二曰情境。三曰意境。
物境一。欲為山水詩,則張泉石云峰之境,極麗絕秀者,神之于心。處身于境,視境于心,瑩然掌中,然后用思,了解境象,故得形似。
情境二。娛樂愁怨,皆張于意而處于身,然后馳思,深得其情。
意境三。亦張之于意,而思之于心,則得其真矣。
○詩有三思
一曰生思。二曰感思。三曰取思。
生思一。久用精思,未契意象。力疲智竭,放安神思。心偶照境,率然而生。
感思二。尋味前言,吟諷古制,感而生思。
取思三。搜求于象,心入于境,神會(huì)于物,因心而得。
○詩有三不
一曰不深則不精。二曰不奇則不新。三曰不正則不雅。
○起首入興體十四
一曰感時(shí)入興。二曰引古入興。三曰犯勢入興。四曰先衣帶,后敘事入興。五曰先敘事,后衣帶入興。六曰敘事入興。七曰直入比興。八曰直入興。九曰托興入興。十曰把情入興。十一曰把聲入興。十二曰景物入興。十三曰景物兼意入興。十四日怨調(diào)入興。
感時(shí)入興一。古詩:“凜凜歲云暮,螻蛄多鳴悲。涼風(fēng)率以厲,游子寒無衣。”江文通詩:“西北秋風(fēng)起,楚客心悠哉。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來?!贝私匀涓袝r(shí),一句敘事。
引古入興二。張茂先詩(缺)。
犯勢入興三。古詩(缺)。
先衣帶,后敘事入興四。古詩:“清風(fēng)動(dòng)帷簾,晨月燭幽房。佳人處遐遠(yuǎn),蘭室無容光?!贝藘删湟聨?,兩句敘事。古詩:“蟬鳴空桑林,八月蕭關(guān)道?!贝艘痪湟聨?,一句敘事。
先敘事,后衣帶入興五。陸士衡詩:“遠(yuǎn)游越山川,山川修且廣?!贝艘痪鋽⑹拢痪湟聨?。古詩:“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長,會(huì)面安可期。胡馬依北風(fēng),越鳥巢南枝?!贝肆鋽⑹?,兩句衣帶。
敘事入興六。謝靈運(yùn)詩:“時(shí)竟夕澄霽,云歸日西馳。密林含余情,遠(yuǎn)峰隱半規(guī)。久昧昏墊苦,旅館眺郊岐?!贝宋寰鋽⑹拢痪淙肱d。古詩:“遙聞木葉落,疑是洞庭秋。中霄起長望,正見滄海流?!贝巳鋽⑹拢痪淙肱d。
直入比興七。左太沖詩:“郁郁澗下松,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莖,蔭此百尺條?!贝嗽婎^兩句比入興也。潘安仁詩:“微身輕蟬翼,弱冠忝嘉招。”此詩一句入比興也。
直入興八。陸士衡詩:“顏侯體明德,清風(fēng)肅已邁?!贝巳腩^直敘題中之意。
托興入興九。古詩:“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yuǎn)道?!贝似鹩凇睹姟L(fēng)》之體。
把情入興十。劉公干詩:“秋日多悲懷,感慨以長歡?!苯耐ㄔ姡骸斑h(yuǎn)與君別者,乃在雁門關(guān)?!贝思娜?、懷人,皆自此起興。
把聲入興十一。王少伯詩:“ぺぺ三峽水,別怨流《楚辭》?!贝硕勔?。古詩:“白楊多悲風(fēng),蕭蕭愁殺人?!贝诵穆勔病?div style="height:15px;">景物入興十二。曹子建詩:“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贝嗽姼窀?,不極辭于怨曠,而意自彰。
景物兼意入興十三。王正長詩:“朔風(fēng)動(dòng)秋草,邊馬有歸心?!惫旁姡骸爸衤曄戎铩薄?div style="height:15px;">怨調(diào)入興十四。阮籍詩:“獨(dú)坐空堂上,誰可與歡者?!辈苤苍姡骸岸俗喑钏?,攬衣起西游。”此體哀而不傷也。
已上凡十四體,皆本意極處。
○常用體十四
一曰藏鋒體。二曰曲存體。三曰立節(jié)體。四曰褒貶體。五曰賦體。六曰問益體。七曰象外語體。八曰象外比體。九曰入景體。十曰景入理體。十一曰緊體。十二曰因小用大體。十三曰詩辨歌體。十四曰一四團(tuán)句體。
藏鋒體一。劉休玄詩:“堂上流塵生,庭中綠草滋?!贝瞬谎猿疃钭砸娨病?div style="height:15px;">曲存體二。王仲宣詩:“朝入譙郡界,曠然銷人憂?!贝四酥睌⑵涫露乐?。
立節(jié)體三。王仲宣《詠史》:“生為百夫雄,死為壯士規(guī)。”劉公干詩:“風(fēng)聲一何盛,松枝一何勁?!?div style="height:15px;">褒貶體四。曹子建詩:“大國多良材,譬海出明珠?!贝税w也。劉越石詩:“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贝速H體也。
賦體五。謝惠連詩:“皎皎天月明,奕奕河宿爛?!贝顺势淝飸阎铮琴x體也。
問益體六。陸士衡詩:“借問子何之,世網(wǎng)嬰我身?!?div style="height:15px;">象外語體七。謝玄暉詩:“孤燈耿宵夢,清鏡悲曉發(fā)?!?div style="height:15px;">象外比體八。魏文帝詩:“高山有崖,林木有枝。憂來無方,人莫知之?!?div style="height:15px;">理入景體九。丘希范時(shí):“漁潭霧未開,赤亭風(fēng)已?!苯耐ㄔ姡骸耙宦効嗪?,再使艷歌傷?!鳖佈幽暝姡骸捌嘁幼赃h(yuǎn)風(fēng),傷哉千里目?!?div style="height:15px;">景入理體十。鮑明遠(yuǎn)詩:“侵星赴早路,畢景逐前儔?!敝x玄暉詩:“天際識歸舟,云中辨江樹?!?div style="height:15px;">緊體十一。范彥龍?jiān)姡骸拔锴闂壌觅v,何獨(dú)顧衡闈?!?div style="height:15px;">因小用大體十二。左太沖詩:“振衣千仞崗,濯足萬里流。”謝惠連詩:“裁用篋中刀,縫為萬里衣?!?div style="height:15px;">詩辨歌體十三。陶淵明詩:“佳人美清夜,達(dá)曙酣且歌。歌竟長嘆息,持此感人多。明明云間月,灼灼葉中花。豈無一時(shí)好,不久當(dāng)如何。”從“明明”以下便是所歌。
一四團(tuán)句體十四。謝靈運(yùn)詩:“游當(dāng)羅浮行,息必廬霍期?!贝松瞎?jié)一字,下節(jié)四字。
○落句體七
一曰言志。二曰勸勉。三曰引古。四曰含思。五曰嘆美。六曰抱比。七曰怨調(diào)。
言志一。陶淵明詩:“養(yǎng)真衡茅下,庶以善自名?!贝酥驹陂e雅也。范彥龍?jiān)姡骸柏M知鷦鷯者,一粒有余貲?!贝酥驹谥阋病?div style="height:15px;">勸勉二。古詩:“棄捐勿復(fù)道,勉力加餐飯?!贝肆x取自保愛也。
引古三。陸士衡詩:“感物多遠(yuǎn)念,慷慨懷古人?!?div style="height:15px;">含思四。陸韓卿詩:“惜哉時(shí)不與,日暮無輕舟?!标愂斑z詩:“蜀門自茲始,云山方浩然?!?div style="height:15px;">嘆美五。謝靈運(yùn)詩:“自從食萍來,唯見今日美?!?div style="height:15px;">抱比六。陸士衡詩:“仰觀陵霄鳥,羨爾歸飛翼。”
怨調(diào)七。陸士衡詩:“空房來悲風(fēng),中夜起嘆息?!?div style="height:15px;">○詩有三宗旨
一曰立意。二曰有以。三曰興寄。
立意一。立六義之義,風(fēng)、雅、比、興、賦、頌。
有以二。王仲宣《詠史詩》:“自古無殉死,達(dá)人所共知”。此一以議曹公殺戮,一以許曹公。
興寄三。王仲宣詩:“猿猴臨岸吟”。此一句以譏小人用事也。
○詩有五趣向
一曰高格。二曰古雅。三曰閑逸。四曰幽深。五曰神仙。
高格一。曹子建詩:“從軍度函谷,馳馬過西京?!?div style="height:15px;">古雅二。應(yīng)德璉詩:“遠(yuǎn)行蒙霜雪,毛羽自摧頹。”
閑逸三。陶淵明詩:“眾鳥欣有托,吾亦愛吾廬?!?div style="height:15px;">幽深四。謝靈運(yùn)詩:“昏旦變氣候,山水含清輝。”
神仙五。郭景純詩:“放情凌霄外,嚼藥挹飛泉。”
○詩有語勢三
一曰好勢。二曰通勢。三曰爛勢。
好勢一。古詩:“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顧反?!苯耐ㄔ姡骸包S云蔽千裹,游子何時(shí)還。”
通勢二。鮑照詩:“未曾違戶庭,安能千里游?!鄙蛐菸脑姡骸邦櫼凿幽淳t上塵。”
爛勢三。張燕公詩:“不作邊城將,安知恩遇深?!鼻鹣7对姡骸靶攀怯烙臈M徒暫清曠。”
○勢對例五
一曰勢對。二曰疏對。三曰意對。四曰句對。五曰偏對。
勢對一。陸士衡詩:“四座咸同志,羽觴不可”是也。
疏對二。陸士衡詩:“哀風(fēng)中夜流,孤獸更我前?!贝艘老σ?。又詩:“人生無幾何,為樂常苦晏?!贝斯陆^不對也。
意對三。陸士衡詩:“驚飚褰反信,歸云難寄音?!惫旁姡骸八念櫤蚊C?,東風(fēng)搖百草?!?div style="height:15px;">句對四。曹子建詩:“浮沉各異勢,曾合何時(shí)諧。”
偏對五。重字與雙聲、疊韻是也。
○詩有六式
一曰淵雅。二曰不難。三曰不辛苦。四曰飽腹。五曰用事。六曰一管搏意。
淵雅一。詩有一覽意窮,謂之浮淺。阮嗣宗詩:“中夜不能寐。起坐彈鳴琴?!?div style="height:15px;">不難二。王仲宣詩:“朝入譙郡界,曠然銷人憂?!贝酥^絕斤斧之痕也。
不辛苦三。王仲宣詩:“逍遙河堤上,左右望我軍。”此謂宛而成章也。
飽腹四。調(diào)怨閑雅,意思縱橫。謝靈運(yùn)詩:“出谷日尚早,入舟陽已微?!贝嘶赝P馊菖c。
用事五。謂如己意而與事合。謝靈運(yùn)《廬陵王墓下作》:“灑淚眺連崗”?!斑B崗”是諸侯事也,古者諸侯葬連崗。
一管搏意六。謝玄暉詩:“穗帷飄井干,樽酒若平生?!贝艘还苷摼埔?。劉公干詩:“誰謂相去遠(yuǎn),隔此西掖垣。拘限清切禁,中情無由宣?!贝艘还苷f守官有限,不得相見也。
○詩有六貴例
一曰貴杰起。二曰貴直意。三曰貴穿穴。四曰貴挽打。五曰貴出意。六曰貴心意。
杰起一。鮑明遠(yuǎn)詩:“馬毛縮如猬,角弓不可張?!?div style="height:15px;">直意二。劉公干詩:“豈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又詩:“方塘含白水,中有鳧與雁?!贝烁呤忠病Vx玄暉詩:“余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贝司_手也。
穿穴三。古詩:“古墓犁為田,松柏摧為薪?!?div style="height:15px;">挽打四。曹子建《贈(zèng)王粲》:“端坐苦愁思,攬衣起西游。”
出意五。劉公干詩:“細(xì)柳夾道生,方塘含清源。”
心意六。顏延年詩:“凄矣自遠(yuǎn)風(fēng),傷哉千里目?!?div style="height:15px;">○詩有五用例
一曰用字。二曰用形。三曰用氣。四曰用勢。五曰用神。
用字一。用事不如用字也。古詩:“秋草萋已綠”。郭景純詩:“潛波渙鱗起”?!拜隆薄ⅰ皽o”二字用字也。
用形二。用字不如用形也。古詩:“東城高且長,逶迤自相屬?!敝x靈運(yùn)詩:“石淺水潺,日落山照耀?!?div style="height:15px;">用氣三。用形不如用氣也。劉公干詩:“誰謂相去遠(yuǎn),隔此西掖垣?!?div style="height:15px;">用勢四。用氣不如用勢也。王仲宣詩:“南登灞陵岸,回首望長安?!?div style="height:15px;">用神五。用勢不如用神也。古詩:“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div style="height:15px;">●卷下
○詩有六病例
一曰齟齬病。二曰長擷腰病。三曰長解鐙病。四曰叢雜病。五曰形跡病。六曰反語病。
齟齬病一。一句除第一字及第五字,其中三字同上聲及去、入聲也。平聲都不為累,若犯上聲,其病重于上尾;若犯去、入聲,其病重于鶴膝。上官儀所謂“犯上聲是斬形”也。
長擷腰病二。每一句上下兩字之腰無解鐙相間。上官儀詩:“曙色隨行漏,早吹入繁笳?!?div style="height:15px;">長解鐙病三。第一、第二字義相連,第三、第四字義相連。上官儀詩:“池牖風(fēng)月清,閑居游客情?!?div style="height:15px;">叢雜病四。上句有“云”,下句有“霞”;次句有“風(fēng)”,下句有“月”。沈休文詩:“寒瓜方臥垅,秋菰正滿陂。紫茄紛爛熳,綠芋郁參差?!薄肮稀薄ⅰ拜浴?、“茄”、“芋”同是草類,是叢雜也。
形跡病五。篇中勝句清詞,其意涉忌諱者是也。
反語病六。篇中正字是佳詞,反語則深累。鮑明遠(yuǎn)詩:“伐鼓早通晨”?!胺ス摹眲t正字,反語則反字。
○句有三例
一句見意,“股肱良哉”是也;兩句見意,“關(guān)關(guān)瞧鳩,在河之洲”;四句見意,“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人生天地間,忽如遠(yuǎn)行客”。
○詩有二格
詩意高謂之格高,意下謂之格下。古詩“耕田而食,鑿井而飲?!贝烁吒褚病I蛐菸脑姡骸捌缴倌耆?,分手易前期?!贝讼赂褚病?div style="height:15px;">○犯病八格
一曰支離病。二曰缺偶病。三曰落節(jié)病。四曰叢木病。五曰相反病。六曰相重病。七曰側(cè)對病。八曰聲對病。
支離病一。五字之法,切須對也,不可偏枯。詩曰:“春人對春酒,芳樹間新花?!?div style="height:15px;">缺偶病二。詩中上句引事,下句空言也。詩曰:“蘇秦時(shí)刺股,勤學(xué)我便登。”
落節(jié)病三。一篇之中,合春秋言是犯?!对伌涸姟吩唬骸熬栈ê梅壕疲窕ê貌孱^?!?div style="height:15px;">叢木病四詩句中皆有木物也。詩曰:“庭梢桂林樹,檐度蒼梧云。”
相反病五。詩中兩句相反,失其理也。詩曰:“晴云開遠(yuǎn)野,積霧掩長洲?!?div style="height:15px;">相重病六。詩意并物色重疊也。詩曰:“驅(qū)馬清渭濱,飛鑣犯夕塵。川波張遠(yuǎn)蓋,山日下遙輪?!?div style="height:15px;">側(cè)對病七。凡詩字體全別,其義相背。詩曰:“桓山分羽翼,荊樹折枝條。”
聲對病八。字義全別,借聲類對。詩曰:“疏蟬高柳谷,桂蔦隱松深。”
○詩有九格
一曰重疊用事格。二曰上句立興,下句是意格。三曰上句立興,下句是比格。四曰上句體物,下句狀成格。五曰上句體時(shí),下句狀成格。六曰上句體事,下句意成格。七曰句中比物成意格。八曰句中疊語格。九曰句中輕重錯(cuò)謬格。
重疊用事格一。詩曰:“凈宮連博望,香剎對承華”是也。
上句立興,下句是意格二。詩曰:“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是也。
上句立興,下句是比格三。詩曰:“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人生天地間,忽如遠(yuǎn)行客”是也。
上句體物,下句狀成格四。詩曰:“朔風(fēng)吹飛雨,蕭蕭江上來”是也。
上句體時(shí),下句狀成格五。詩曰:“昏旦變氣候,山水含清輝”是也。
上句體事,下句意成格六。詩曰:“雖無玄豹姿,終隱南山霧”是也。
句中比物成語意格七。詩曰:“余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是也。
句中疊語格八。詩曰:“既為風(fēng)所開,還為風(fēng)所落”是也。
句中輕重錯(cuò)謬格九。詩曰:“天子憂征伐,黎民常自怡”是也。
○詩有三得
一曰得趣。二曰得理。三曰得勢。
得趣一。謂理得其趣,詠物如合砌,為之上也。詩曰:“五里徘徊鶴,三聲斷續(xù)猿。如何俱失路,相對泣離樽”是也。
得理二。謂詩首末確語,不失其理,此謂之中也。詩曰:“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是也。
得勢三。詩曰:“孟春物色好,攜手共登臨。放曠丘園裹,逍遙江海心。”
○詩有六義
一曰風(fēng)。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
風(fēng)一。風(fēng)者,諷也,謂體一國之風(fēng)教。有王都之風(fēng),有諸侯之風(fēng)。
賦二。賦者,布也。象事布文,錯(cuò)雜萬物,以成其象,以寫其情?!?div style="height:15px;">比三。比者,各令取外物象以興事。
興四。興者,立象于前,然后以事喻之。
雅五。雅者,正也,當(dāng)正其雅,言語典切為雅也。
頌六。頌者,容也。欲續(xù)其初,嘗為頌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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