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常州市
《胡氏家戒》
戒爭訟
《易》稱:內(nèi)險而外健,下險而上健,故訟。險健之心不可施于他族,況同宗骨肉乎?近世風俗日偷,九族不睦,偶因細故,兩各忿爭,遂致叔侄不和、兄弟不協(xié)、操戈同室、骨肉參商。為吾子孫者,有忿必懲,有怨必釋,毋聽旁唆煽惑,匍匐公庭,以致訐訟連年,傾家蕩產(chǎn)??v使委屈受辱,被欺久之,自有公道在人,曲直是非不待辨而自明也。妄自涉訟者,治以不守家法之罪。
戒賭博
一擲百萬,劉裕徒夸豪舉。蒲博戲具,陶侃投入江中。皆以賭博害事故。至于賭,子弟亦俟立而旁觀,族奴與旁主而對坐。因討賭錢,侄不遜伯叔,弟不遜兄長,朋友反目,親戚乖離??傆筛感种s束不嚴,故子弟不專執(zhí)一業(yè)。名為士而不勤于讀,名為農(nóng)而不勤于耕,名為工而不勤于藝,名為商而不勤于貿(mào)易,游手好閑,壞名喪產(chǎn)。甚至輸極無償,當場出丑,剝衣赤身,因而子竊其母之衣衫者有之,夫竊其婦之首飾者有之。兼至拐騙親戚財物,以致戚屬不和。種種弊端,言之發(fā)指,況本朝新例甚嚴,制造賭具、窩賭收頭者,輕則滿徒,重則充發(fā)。犯賭者,枷責不貸。凡為子孫,誓當深戒,不可自投法網(wǎng)。
戒酗酒
孟子曰:博弈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yǎng),一不孝也。范魯公質(zhì)戒從子杲曰:戒爾勿嗜酒,狂藥非佳味能移。謹厚性化為兇險類,古今傾敗者歷歷皆可紀。每見后生小子耽嗜曲藥,不惟亂性滅德,抑且撒潑行兇,招災(zāi)惹禍。所宜深戒。
戒拳勇
孔子云: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孟子云:好勇斗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今以每恃筋粗力壯,小有不合,動輒揮拳,失手傷人,以致拖枷帶索受極刑。上危父母,下累妻兒??偲鹩谝怀尥砑坝H,則惑之甚者也。為子孫者戒之戒之。
戒出入衙門,刁寫詞狀
郡城有邱姓者,筆刀刮利,訟者群走其門。厥子知其孽之大也,長跪哀求其父謝絕,某鑒其誠而輟焉。康熙癸巳科,厥子遂聯(lián)捷,其孫亦廁,子弟隕然卒,以前此筆刀之孽俱不壽,善惡之應(yīng)如響乃爾。吾族幸無此事,然有則改之,無則當加勉者也。
戒暴棄
孟子云:言非禮儀,謂之自暴。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謂之自棄。暴棄之病多在讀書人,人家盡有聰明子弟,父兄慳吝,妄謂:富不教書,窮不上學(xué)。甘聽埋沒,可痛也。亦有自己讀書,非不知讀書好處,教子亦歷有年,后任子弟束書高閣,盡棄前勞,尤屬可惜。又有父兄,不吝脯脩,積年擇師嚴訓(xùn),刻期上進,子弟甘為人下,竟爾拋荒,此謂自棄之過。程子所謂下愚不移也。凡此皆起于無志,無志則無恥。宜永為鑒戒。
戒囂訟
《春秋·內(nèi)傳》云: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囂。《尚書蔡傳》云:訟,爭辨也。丹朱乃帝堯之子,負啟明之質(zhì),尚以妄言誑語,弗克嗣有天位,況我士庶人乎!每見子侄輩不論公事私事,尊長未及開談,或發(fā)毀一二語,便肆面紅頸赤,高聲爭辨。即使所言皆是情理兩全,亦當柔聲下氣,從容開導(dǎo)。尊長或有見他不到處,自有曲直,斷不可鴟呌蛙鳴,喧嘩爭鬧,以失卑幼道理。況強詞奪理,未必允當,愿子孫毋蹈此種習(xí)氣。
戒驕惰
橫渠張子云:教小兒先要安詳恭敬,切莫驕惰,壞了他性情。極言驕惰之弊,至交朋友則不能下朋友,事官長則不能下官長,為宰相則不能下天下之賢。言之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由此推之,在家子必不能下其父,弟必不能下其兄,不惟見疏分尊長,不能盡禮節(jié);見親房伯叔兄長,亦似不肯相叫一聲,其它不恭情狀更是無數(shù)。此種病根,總壞于驕惰二字,皆由父兄之教不先,自幼便壞了他氣質(zhì)。故子弟之率自然不謹爾,愿吾子孫訓(xùn)誨子弟,幼須熟讀朱子《小學(xué)》,講求《曲禮》儀規(guī)矩,恂恂謙謹,毋容姑息之愛釀此惡習(xí)。
戒嫉妒
孔子云: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又曰:樂道人之善。今人自不能孝,妒忌人言孝;自不能友,妒人言友;自不能成名,妒人成名。種種妒心,皆生于內(nèi)不足也。處則為妒賢妒能之子,出必為妒賢病國之臣。切戒切戒。人生四十無子,理當娶妾以延宗祀,毋或釀成婦人悍妒性情,寧無后以干不孝。
戒盈滿
《易》謙卦六爻皆吉,伯益云:謙受益,滿招損。今人小得意便趾高氣揚,自尊妄大;小不如意,便心懷不平,十分怨怒,皆氣量褊狹故也。夏禹不自滿,孔子謙而又謙。河海惟下,故能納百川;地勢惟卑,故能載萬物。人之福量亦然。婁師德自甘唾面,李文靖受狂生訶辱,何等雅量!愿子孫世世慕效之。
戒結(jié)交匪類
唐柳玭《戒子弟書》曰:勝己者厭之,佞己者悅之。浸漬頗僻,苛刻德義,簪纓徒在,斯養(yǎng)何殊?宋康節(jié)邵先生戒子弟曰:親賢如就芝蘭,避惡如畏蛇蝎?;蛟唬翰恢^之吉人,吾不信也。故習(xí)與正人居,則所聞皆善言,所見皆善行,漸染熏陶,何患不化為君子。習(xí)與不正人居,所聞皆妄言、皆邪行,漸染熏陶,鮮或不化為小人。即前酗酒、耍拳、紛爭好訟,養(yǎng)成驕惰等惡習(xí)氣,結(jié)交匪類,以中其毒也。凡子孫,遇此等人,當如蛇蝎之螫己而避之。
戒臨渴掘井
孔子云: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故不論大小公私事,務(wù)皆當豫為籌畫,方能從容辦理。若到臨時,猝急便手忙腳亂,無論罔克有成,即草草就緒,亦未便十分妥當。朱文公《家訓(xùn)》諄諄言,未雨而綢繆。
戒唆構(gòu)
凡事不論同宗異姓,或有互生嫌隙者,親屬人等,當秉公調(diào)處,諭之以道。不可兩邊挑彪弄虎,陽示公平,暗中唆構(gòu)。言語云:尖頭棒,兩頭觸。又指斥為兩頭蛇也。此種惡孽,神人共憤,天地不容。子孫永當深戒。
戒慳吝
不學(xué)俱欲者,財食時用禮者。富人家食用固當撙節(jié),但過惜錢財,不免臭而且硬。無論公家大事,絲毫不肯破慳,即切己私事,猶且延挨觀望,慷人之慨,希冀自占便宜。此在貧窘者或不免,而富饒盈余者,每豐于自奉,厚于妻黨。至公親姊妹,不舍一飯之情,縱勉強暫留,如坐針氈,如負芒刺,刻薄寡恩,是亦忘親蔑祖之一端也。此種肺腑,宜深恥之。
戒多言
《易·系辭傳》云:亂之生也,則言語以為厲階?!缎≯汀分娫唬壕訜o易言,耳屬于垣墻。馬援戒兄子嚴敦曰:聞人過失,如聞父母之名耳,可得而聞,口不可得而言也。《易》曰:括囊無咎。敬齋曰:守口如瓶,守身如城。世世子孫,宜奉為韋服。
戒苛刻
袁氏《世范》曰:自古人倫,賢否相雜。或父子不能皆賢,或兄弟不能皆令,或夫流蕩,或妻悍戾少恩。一家之中,有此患者,雖圣賢亦無如之何。譬如身有瘡疴贅瘤,雖甚可惡,不可決去,惟當寬懷處之。鄭氏家規(guī)曰:子孫固當竭力以事尊長,為尊長者亦不可挾此自尊、攘臂掀袂、忿言穢語,使人無所容身,甚非教養(yǎng)之道。
戒喪心
吾族鄉(xiāng)居,本以耕讀傳家。讀者勤讀,耕者勤耕,務(wù)本業(yè)也。故今日之弊,不患不勤,特患勤而有越畔之思。故特與務(wù)農(nóng)者約:勿侵削人之阡陌,勿踐傷人之灘埄。人與己一心也,人己易觀,知己之惡人,即知人之惡己矣!眼前起紛爭,日后遭天譴,得利少而獲禍多,此當深戒。至于增添產(chǎn)業(yè)文券,極要分明,蓋彼固出于不得已,吾則欲為子孫悠久計。果值幾緡,便當盡數(shù)付足,不可以貸物抬高,做損人利己事。諺云:櫳糠置田櫳糠賣,天道好還??v得之,必失之矣!本業(yè)之外,或有販負,開張逐什一之利,雖末務(wù),亦義所不禁也。須公平交易,勿以濫惡貨物詭托精良,勿以烏有賬目,擅肥囊橐。市道也,而存忠厚心,神其鑒之矣!
附家戒條目
勿慢忽天地鬼神,勿謗訕君上,勿違逆父母,勿怠廢先人歲祀,勿失守先物、宗譜尤重,勿遲葬先柩,勿怠忽師訓(xùn),勿犯上鬩墻,勿姑息縱養(yǎng)子弟,勿反目亦勿惑聽婦言,勿教匪類,勿欺孤寡,勿苛下亦勿縱仆,勿挾奸詐心,勿做殘忍事,勿嗜利忘義,勿背恩負德,勿占人便宜,勿與人訐訟,勿言人閨閫,勿談人過失,勿奸淫婦女狎比頑童,勿擲色打牌,勿吃洋煙傾敗家業(yè),勿游手坐荒歲月,勿閱淫邪小說,勿唱曲吹彈,勿籠禽鳥、養(yǎng)蟋蟀、放鳳鳶,勿學(xué)拳棒,勿食牛犬田雞,勿衣服好麗、器皿求工,勿奔走權(quán)勢,勿攀高姻,勿婚嫁過于豐厚,勿信師巫邪術(shù),勿須婦女平居涂脂傳粉、穿綾曵絹,勿容三姑六婆時常出入,勿穢褻字紙,勿拋棄五谷,勿吝與乞丐,勿投充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