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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劇劇本《風(fēng)波亭》(一名:精忠傳)
《風(fēng)波亭》
主要角色
岳飛:老生
岳云:小生
張憲:小生
王橫:凈
張保:凈
秦檜:凈
王氏:旦
周三畏:末
萬俟卨:丑
羅汝楫:丑
周夫人:正旦
岳夫人:旦
張夫人:旦
歐陽從善:丑
韓世忠:老生
張浚:老生
劉錡:老生
牛皋:凈
馮忠:凈
馮孝:凈
情節(jié)
宋徽、欽二帝為金所擄,中原錦繡江山,十失其七。高宗南渡,建都于臨安(即今之浙江省杭州),只成偏安之勢。湯陰岳武穆(諱飛字鵬舉),赤膽忠心,以恢復(fù)為己任。統(tǒng)師以來,屢戰(zhàn)屢勝。金帥兀術(shù),聞名而喪膽,軍中俱以“岳爺爺”呼之。一見岳字旗幟,敵人望風(fēng)而逃,不敢與抗。武穆又會聚韓世忠、張浚、劉錡三帥,追金兵至朱仙鎮(zhèn),又大敗之于金牛嶺。山石兀突,金兵無路脫逃,幸為天雷擊碎,方得渡嶺。兀術(shù)幾乎自刎,思欲棄汴京而回國。忽一書生揖于馬前曰:“太子勿走。自古權(quán)臣在內(nèi),未有大將能立功于外者。岳少保身且不免。”兀術(shù)悟,乃留焉。即遣軍師哈迷蚩,假扮賣藥者,暗入臨安。在西河上遇見奸相秦檜,遞蠟丸密書,約以傾陷武穆。其時武穆駐師朱仙鎮(zhèn),正欲指日渡河,酬直搗黃龍,與諸君痛飲之志。不料奸檜假稱朝命議和。于一日之中,連發(fā)十二道金牌,召武穆回。武穆憤慨泣下,東向再拜曰:“十年之功,費于一旦?!泵髦闄u弄權(quán),必遭不測,然既已身許國,生死亦置之度外,不聽眾將之勸阻,百姓之攀留,慨然挈帶馬后將王橫而行。遇揚子江,謁金上寺高僧道悅禪師,力勸武穆潛身避禍。武穆不以為然,臨別贈偈言八句。及至平江路(即今之江南省蘇州),錦衣衛(wèi)指揮馮忠、馮孝,帶領(lǐng)校尉二十名,將武穆鎖拿。王橫忿甚,欲與二馮為難,武穆喝止,王橫不敢動手,猝被二馮砍死。遂解武穆至臨安,送入獄中。奸檜假傳諭旨,命大理寺周三畏勘問。周三畏不肯阿附,掛冠而遁。奸檜改命萬俟卨、羅汝楫嚴(yán)刑鞠訊,以“莫須有”三字定讞。且誘至岳云、張憲并錮之。武穆馬前將張保為汴梁總兵,棄官至臨安,入獄探望。不忍見武穆受屈,撞死階前。奸檜與長舌婦王氏,定計于偃月堂東窗下,手書小紙付獄,而獄中風(fēng)波亭,遂為武穆及岳云、張憲歸神之所。時南宋紹興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也。
注釋
櫪老編考至此,不禁涕泗滂沱,手戰(zhàn)不能執(zhí)筆。當(dāng)金人南下,宋祚南移,武穆獨能只手擎天,做中流之砥柱。使十?dāng)?shù)年中,金人不得逞。武穆之功,曠古所未有也。嗚呼!權(quán)奸嫉忌,三字沉冤。壯志未伸,將星遽隕。悠悠蒼天,能不痛哉!
根據(jù)《戲考》第十七冊整理
【第一場】
(四龍?zhí)住藢?、岳云、張憲、張保、王橫、韓世忠、張浚、劉錡、岳飛同上。)
岳飛      (念) 精忠報國秉丹心
韓世忠 (念) 食王爵祿答王恩。
張浚      (念) 南征北討威名震,
劉錡      (念) 掃滅金兵報朝廷。
岳飛、
韓世忠、
張浚、
劉錡      (同白) 本帥,
岳飛      (白) 姓岳名飛字鵬舉。
韓世忠 (白) 韓世忠。
張浚      (白) 張浚。
劉錡      (白) 劉錡。
岳飛      (白) 眾位元帥請坐。
韓世忠、
張浚、
劉錡      (同白) 請坐。
岳飛      (白) 眾位元帥,那金兵被我等連勝數(shù)陣,殺得他兵,卻甲丟盔。這幾日不見動靜,不知那廝怎樣對敵?
韓世忠、
張浚、
劉錡   (同白) 那兀術(shù)詭計多端,我等還須準(zhǔn)備。
岳飛   (白) 全仗眾位元帥。
(番將上。)
番將   (念) 領(lǐng)了狼主命,下書到宋營。
(白) 門上哪位將軍在?
王橫   (白) 做什么的?
番將   (白) 金邦下書人求見。
王橫   (白) 候著。
啟元帥:金營下書人求見。
岳飛   (白) 傳。
王橫   (白) 元帥喚你,要小心了。
番將   (白) 參見岳元帥。
岳飛   (白) 你奉何人所差?
番將   (白) 奉我家狼主四太子所差,前來下戰(zhàn)書。
岳飛   (白) 呈上來。
(排子,岳飛看書。)
岳飛   (白) 我這里修書不及,照書行事。
番將   (白) 遵命。
(番將下。)
岳飛   (白) 眾位元帥,今有兀術(shù)書信到來:明日約我兵會陣。大家俱要齊心努力,奮勇殺賊。
眾人   (同白) 我等遵命。
岳飛   (白) 眾將官明日五鼓,一同出戰(zhàn)者!
(同下。)
【第二場】
(四番兵、四下手、八番將、哈迷蚩、金兀術(shù)同上。)
金兀術(shù) (西皮搖板) 南北不和起爭端,
交鋒對壘在陣前。
令人下書未見轉(zhuǎn),
心中惱恨岳南蠻。
哈迷蚩 (白) 參見狼主。
金兀術(shù) (白) 軍師請坐。
哈迷蚩 (白) 謝坐。
金兀術(shù) (白) 我也曾命人與岳飛下戰(zhàn)書。這般時候,為何還不見到來?
哈迷蚩 (白) 想必來也。
(番將上。)
番將     (念) 忙將下書事,報與狼主知。
(白) 叩見狼主。
金兀術(shù) (白) 罷了。下書之事如何?
番將     (白) 那岳飛言道:修書不及,照書行事。
金兀術(shù) (白) 好嚇。巴圖魯,一齊迎上前去。
(排子。同下。)
【第三場】
(四龍?zhí)?、四上手、關(guān)鈴?fù)?。?div style="height:15px;">
關(guān)鈴 (白) 俺,關(guān)鈴。曾與岳公子八拜為交。聞聽岳元帥與金兵大戰(zhàn),不免前去助陣。眾將官,殺上前去!
(同下。)
【第四場】
(四上手、四馬童、樊成同上。)
樊成 (白) 俺,樊成,乃岳元帥麾下統(tǒng)制官,孟邦臣之妻舅是也。聞得金兵在此,與岳元帥交戰(zhàn),不免前去幫助。眾好漢,催軍!
(四龍?zhí)?、四上手、關(guān)鈴?fù)?。?div style="height:15px;">
關(guān)鈴 (白) 來者可是樊小將軍?
樊成 (白) 原來是關(guān)將軍。興兵何往?
關(guān)鈴 (白) 聞聽人言,岳元帥與金兵大戰(zhàn),特的前來助陣。
樊成 (白) 在下亦為此事而來。
關(guān)鈴 (白) 好。合兵一處,一同前往。
(同下。)
【第五場】
(急急風(fēng),四下手、二家將、狄雷同上。)
狄雷 (白) 俺,狄雷,官居金門鎮(zhèn)先行官。聞聽岳元帥與金兵大戰(zhàn),我等正好前去立功來。催趲!
(轉(zhuǎn)場,關(guān)鈴、樊成、眾人同上。)
狄雷 (白) 二位將軍意欲何往?
關(guān)鈴、
樊成 (同白) 我等要幫助岳元帥征戰(zhàn)金兵。
狄雷 (白) 好,某亦為此事而來,就此一同前往。
關(guān)鈴 (白) 我等本當(dāng)殺入陣去,不知元帥現(xiàn)在何處?
狄雷 (白) 你我一同殺入陣去,再做道理。
關(guān)鈴、
樊成 (同白) 好。眾將官,殺向前去!
(同下。)
【第六場】
(番兵將、金兀術(shù)、宋將帥、岳飛、眾人自兩邊雙上,對陣。)
岳飛      (白) 兀術(shù)!本帥興兵,屢獲全勝。勸爾好好呈獻降書順表,饒爾不死!
金兀術(shù) (白) 岳元帥,勸你投順孤家,吾與你平分宋室疆土。
岳飛      (白) 休出狂言,放馬過來!
(岳飛、金兀術(shù)起打,八股蕩連環(huán),末場下,岳飛打快槍,金兀術(shù)敗下,岳飛追下。)
(金兀術(shù)、眾人同上。)
金兀術(shù) (白) 岳飛來得厲害,我兵抵?jǐn)巢蛔 H绾问呛茫?div style="height:15px;">
哈迷蚩 (白) 請狼主擺陣擒他如何?
金兀術(shù) (白) 巴圖魯,擺陣上來!
(岳飛引狄雷、樊成同上,入陣,鉆四門,破陣同下。)
(金兀術(shù)、眾人同上。)
金兀術(shù) (白) 岳飛兵將,十分驍勇。巴圖魯,收兵!
(岳飛、眾人同上,追打,金兀術(shù)、眾人下。岳飛、眾人同下。)
【第七場】
(四云童、風(fēng)姨同上。)
風(fēng)姨   (白) 吾乃風(fēng)姨是也。今有兀術(shù)被難,不免前去搭救便了。
(金兀術(shù)、眾人同上。)
金兀術(shù) (白) 來此什么所在?
眾人      (同白) 此地名金牛嶺。
金兀術(shù) (白) 宋兵追趕無路,我命休矣!
(山倒。金兀術(shù)、眾人同入山,下。)
風(fēng)姨      (白) 待我變一書生,去見兀術(shù)便了。
(風(fēng)姨下。)
(岳飛、眾人同上。)
岳飛   (白) 看山嶺開裂復(fù)合,金兵從此逃竄,此乃是天不滅金也。眾將官收兵回營。
(岳飛、眾人同下。)
【第八場】
(金兀術(shù)、眾人同上。)
金兀術(shù) (白) 且??!想孤家?guī)ьI(lǐng)六十余萬人馬,被岳飛殺敗,只剩得五千兵將,孤還有何面目歸國,去見老狼主?不免我自刎了罷!
哈迷蚩 (白) 狼主休得輕生。有道是:軍家勝敗,古之常理。暫且回國,整頓人馬,再來報仇,也還不遲。
(書生上。)
書生      (白) 太子在上,在下有禮。
金兀術(shù) (白) 豈敢。你是何人?
書生      (白) 太子若想調(diào)兵復(fù)仇,終究無用。與其在鍋中添水,何如釜下抽柴?況自古以來,權(quán)臣在朝內(nèi),大將焉能立功于外?不久岳元帥,自不免也。
金兀術(shù) (白) 多承指教。請問先生尊姓大名?
書生      (白) 小生之意,不過是應(yīng)天順人而已,何必留名?我去也。
(書生下。)
哈迷蚩 (白) 呵哈哈哈!此乃是天遣此人,點醒狼主。不如就在此處安營,待為臣喬裝打扮,私入臨安,去訪秦檜。叫他尋個機會,害了岳飛,何愁天下不得!
金兀術(shù) (白) 此計甚好。就請軍師速速前往。待孤家寫一書信帶去。巴圖魯,安營下寨!
(眾人同下。)
【第九場】
(王氏上。)
王氏 (西皮原板) 奴心中常把那岳家來恨,
他父子戰(zhàn)金兵屢建功勛。
倘若是回朝來我等不穩(wěn),
待等候相爺回再定計行。
院子 (內(nèi)白) 相爺回府。
(秦檜上。)
秦檜 (白) 可惱嚇,可惱!
王氏 (白) 今日相爺下得朝來,為何這等煩惱?
秦檜 (白) 夫人有所不知:只因岳飛今日有本到來,已將金兵殺得大敗,不久就要成功。倘若班師還朝,我等俱有不便。
王氏 (白) 妾身亦為此愁煩。倘若岳飛還朝,我等全家姓名難保。不如趁早將他兵權(quán)撤去,慢慢設(shè)法害他性命。
秦檜 (白) 夫人之言正合吾意。近日西湖風(fēng)景極佳,欲同夫人乘舟游玩,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王氏 (白) 妾身奉陪。
秦檜 (白) 來,車輛伺候,與爺帶馬!
(秦檜、王氏同下。)
【第十場】
(布景,船上。秦檜、王氏、院子同上。)
秦檜   (白) 上得船來,好一派湖景。
(西皮原板) 夫妻們乘花船西湖游玩,
有青山并綠嶺湖水連天。
王氏   (西皮原板) 在舟中我這里用目觀看,
(哈迷蚩上。)
哈迷蚩 (白) 賣蠟丸!
王氏      (西皮搖板) 又只見哈迷蚩站在岸邊。
王氏      (白) 相爺嚇,你看岸上那人,好似哈軍師的模樣。
秦檜      (白) 待我看來。
哈迷蚩 (白) 我進了永安門,這已是西湖。真一派好風(fēng)景!你看那船中,好似秦檜摸樣。待我來試他一試。 賣蠟丸!
秦檜      (白) 來,叫那岸上賣蠟丸之人過來。
院子      (白) 是。那一賣蠟丸之人過來。
哈迷蚩 (白) 來了。
秦檜      (白) 你這蠟丸,是治什么病的?
哈迷蚩 (白) 專能治你的心病。
秦檜      (白) 拿來吾看。
哈迷蚩 (白) 拿去。內(nèi)中有方。照方試服,一劑即愈。
秦檜      (白) 但不知你要多少錢?
哈迷蚩 (白) 我只要二百錢。
秦檜      (白) 來,與他二百銅錢。
院子      (白) 來來,給你二百銅錢。
哈迷蚩 (白) 大事已成,我不免回去便了。
(哈迷蚩下。)
秦檜   (白) 夫人,你我一同回府去吧。
王氏   (白) 但憑相爺。
(秦檜、王氏同下船。)
王氏   (白) 相爺,但不知那蠟丸之內(nèi),寫些什么?
秦檜   (白) 兩廂退下。
(院子環(huán)視,下。秦檜看信。)
秦檜   (白) 乃是金邦四太子親寫書信前來,言到岳飛殺得金兵大敗,叫吾設(shè)計陷害于他。夫人你道此事,應(yīng)如何辦理?
王氏   (白) 依妾身看來,必須先將岳飛兵權(quán)削去。然后調(diào)他進京治罪,害他性命。不知相爺意下如何?
秦檜   (白) 待老夫與萬、羅二人商議,夫人你且回避了。
(王氏下。)
秦檜   (白) 來,有請萬俟卨、羅汝楫。
院子   (白) 有請萬、羅二位老爺。
(萬俟卨、羅汝楫同上。)
萬俟卨 (念) 每日奔走相府。
羅汝楫 (念) 為的妻財子祿。
(白) 參見相爺。
秦檜     (白) 二位少禮請坐。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謝座。喚我二人進見,有何鈞諭?
秦檜      (白) 今有岳飛,殺敗金兵,不日就要成功。倘若他得勝還朝,則與老夫諸多不便。老夫意欲削去他的兵權(quán),陷害他性命。不知二位有何高見?
萬俟卨 (白) 這有何難?相爺假傳圣旨一道,命人前去。叫他在朱仙鎮(zhèn)養(yǎng)馬,暫且停戰(zhàn)。再發(fā)一道圣旨,就說現(xiàn)在與金人講和已成,叫他回兵,進京加封官爵。他若來時便罷,他若不來,就發(fā)金牌催調(diào)前來。哪怕他飛上天去!
秦檜   (白) 此計甚好。來,請王大人。
院子   (白) 有請王大人。
(王大人上。)
王大人 (白) 參見丞相。
秦檜      (白) 現(xiàn)有圣旨一道,叫岳飛暫且息兵,班師回朱仙鎮(zhèn)屯田養(yǎng)馬。特等秋收糧足,再議發(fā)兵。
王大人 (白) 遵命。
(王大人下。)
秦檜      (白) 請沈大人進見。
院子      (白) 有請沈大人。
(沈大人上。)
沈大人 (白) 參見丞相。
秦檜      (白) 這有圣旨一道,去到岳飛營中,就說現(xiàn)與金人議和已成,叫他回京加官受爵,不得違誤。
沈大人 (白) 遵命。
(沈大人下。)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下官告退。
秦檜      (白) 有事再來相請。
(萬俟卨、羅汝楫同下。)
秦檜      (白) 岳飛呀,岳飛!管叫你明槍容易躲,這暗箭最難防!
(秦檜下。)
【第十一場】
(龍?zhí)?、四將、韓世忠、張浚、劉錡、岳云、張憲、岳飛同上。)
岳飛   (念) 雄師直搗黃龍府,掃滅金囚答圣朝!
(白) 眾位元帥。
韓世忠、
張浚、
劉錡   (同白) 元帥。
岳飛   (白) 我營缺少糧草,也曾到京中催取。緣何不見到來?
韓世忠、
張浚、
劉錡      (同白) 想是路途阻隔。
王大人 (內(nèi)白) 圣旨下!
岳飛      (白) 一同接旨!
(吹打,四大鎧、王大人同上。)
王大人 (白) 圣旨下,跪!
岳飛      (白) 萬歲!
眾人      (同白) 萬萬歲!
王大人 (白) 聽宣讀詔曰:命岳飛暫且息兵,在朱仙鎮(zhèn)屯田養(yǎng)馬。待等秋禾成熟,再議發(fā)兵,望詔謝恩!
岳飛、
眾人   (同白) 萬萬歲!
岳飛   (白) 王大人,今奉圣命遠道而來,后堂擺宴,與大人接風(fēng)。
王大人 (白) 朝命在身,不能久停。告辭了!
(吹打,王大人、四大鎧同下。)
岳飛   (白) 眾位元帥,今奉圣命,我等自當(dāng)遵旨。
韓世忠 (白) 想大元帥以十萬之眾,破金兵百萬。成功就在目前,若要退兵朱仙鎮(zhèn),豈不把一段大功,沉于海底?
岳飛   (白) 有道是君命召,不俟駕而行;倘若貪功立業(yè),豈不是違抗圣旨?張保聽令!
張保   (白) 在!
岳飛   (白) 吾蒙圣恩,賜我空頭劄付,現(xiàn)有濠梁總兵一缺,就命你前去受職。
張保   (白) 啟元帥:小人生性鹵莽,不知做官道理,情愿伺候元帥鞍前馬后。
岳飛   (白) 想人生在世,必須圖個出身,方是男子漢大丈夫。你只要盡心報國,即是作官的道理,不必推辭。你攜帶家眷,即刻上任去罷。
張保   (白) 如此小人叩辭了。
(張保下。)
岳飛   (白) 王橫聽令!我亦欲叫你做個總兵,你意如何?
王橫   (白) 啟元帥:小人乃是一個粗人,只曉得侍奉元帥,哪里能夠做官?小人實實不愿。
岳飛   (白) 你既不愿,我也就不勉強了。岳云、張憲聽令!方今奸臣專權(quán),專主議和,無用兵之志。命你二人暫且歸家,探望你的母親。閑暇無事,務(wù)要教習(xí)你兄弟些武藝。為父有言,你且聽了!
岳飛   (西皮搖板) 本欲平金奏凱還,
怎奈奸臣暗弄權(quán)。
命你暫且回家轉(zhuǎn),
探望兒母駕可安。
張憲、
岳云   (同西皮搖板) 辭別爹爹跨走戰(zhàn),
披星帶月回家園。
(張憲、岳云同下。)
沈大人 (內(nèi)白) 圣旨下!
岳飛、
眾人      (同白) 一同接旨。
(四校尉、沈大人同上。)
沈大人 (白) 圣旨下,跪。
岳飛、
眾人      (同白) 萬歲!
沈大人 (白) 聽宣讀詔曰:命岳飛在朱仙鎮(zhèn)屯田養(yǎng)馬,眾家元帥節(jié)度,均各回本汎。望詔謝恩!
岳飛      (白) 萬萬歲!沈大人奉命而來,請到后堂飲宴。
沈大人 (白) 朝命在身,不敢多停。告辭了。
(四校尉、沈大人同下。)
劉錡   (白) 大元帥,刻下金兵銳氣已消,損兵折將,狼狽不堪,不如趁此機會,鼓舞用命,恢復(fù)中原,在此一舉。
岳飛   (白) 既奉圣旨,焉能違抗?
劉錡   (白) 自古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岳飛   (白) 眾位元帥,有所不知,只因本帥因槍挑小梁王,逃命歸鄉(xiāng)。時值年荒歲亂,盜賊四起,那時有洞庭湖楊么,差王佐來聘為帥,本帥雖然未去,卻結(jié)交了王佐,故有這段斷臂恩情。那時我母,恐我一時失足,將本帥背上刺了“精忠報國”四字,所以一生只圖盡忠,縱有奸臣弄權(quán),本帥斷不在意。倘若違旨,我這忠在哪里?眾位不必多言,就請告歸本汎去罷!
韓世忠、
張浚、
劉錡   (同白) 如此我等告辭了。來,帶馬。
(韓世忠、張浚、劉錡同上馬。)
韓世忠、
張浚、
劉錡   (同白) 咳!
(韓世忠、張浚、劉錡同下。)
岳飛   (白) 眾位元帥已去,我等也要準(zhǔn)備拔營。
校尉   (內(nèi)同白) 金牌到!
岳飛   (白) 出營迎接!
(四校尉各持金牌同上。)
校尉   (同白) 圣上有旨:著岳飛速速進京,分功受賞。
岳飛   (白) 謝圣上!
(四校尉同下。)
岳飛   (白) 嚇,方才連接二道圣旨,叫我屯田養(yǎng)馬,怎么又有金牌調(diào)我進京,這是何原故?
四校尉 (內(nèi)同白) 金牌到!
岳飛   (白) 出營迎接!
(四校尉各持金牌同上。)
四校尉 (同白) 圣上有旨:著岳飛速速進京,分功受賞。
岳飛   (白) 謝圣上!
(四校尉同下。)
岳飛   (白) 嚇!方才連接二道圣旨,叫我屯田養(yǎng)馬,怎么又有金牌調(diào)我進京?這是何原故?
四校尉 (內(nèi)同白) 金牌到!
岳飛   (白) 出營迎接!
(四校尉各持金牌同上。)
四校尉 (同白) 圣上有旨:命岳飛速速進京。
岳飛   (白) 謝圣上!
(四校尉同下。)
岳飛   (白) 列位賢弟,圣上命我進京,怎敢違抗圣旨?但奸臣在朝專權(quán),此去吉兇未卜,且將大軍不動,本帥單身面圣,情愿獨任掃北之事;倘圣上不聽,必有疏虞。眾弟兄們務(wù)要協(xié)力同心,為國報仇雪恥。我岳飛縱死九泉,也無恨也!
四校尉 (內(nèi)同白) 金牌到!
岳飛      (白) 出營迎接!
(四校尉各持金牌同上。)
四校尉 (同白) 岳飛速速進京,再若遲延,即是抗旨!
岳飛   (白) 謝圣上!
(四校尉同下。)
牛皋   (白) 元帥若要進京,必須細細商議而行。
岳飛   (白) 此乃君命,有何商議?牛皋、施全二位賢弟,就將這兵符帥印,交與你二人執(zhí)掌。此乃大事,需要守我營中法度,不可縱兵擾民。我與你等結(jié)義一番,且莫壞了我一生的名譽。安排已定,就此起程便了。
(同下。)
【第十二場】
(老漢、老婆同上。)
老漢   (念) 家有千石糧,
老婆   (念) 前倉和后倉。
(白) 姥姥,只因金兵造反,殺到我們鎮(zhèn)上。多虧岳元帥,領(lǐng)兵殺退金賊,我等才能平安度日;若非岳元帥,我等早做了刀頭之鬼。聞聽京中連發(fā)十二道金牌,調(diào)岳元帥進京,加官受賞。我想大功正在告成之時,圣上降旨,罷兵議和,分明是朝中奸臣弄權(quán),恐怕岳元帥立功,與他們有礙,哪里還有什么加官受爵之理?倘若岳元帥,被那些奸臣暗算,豈不是傷了天理?我意欲邀請鎮(zhèn)上各黎民,頭頂香盤,一齊跪在道旁,苦口相勸,總求岳元帥不要進京才好。但不知姥姥意下如何?
老漢   (白) 此事甚好!
(二小童暗上。)
老婆   (白) 何不就命人前去,知會大家?
老漢   (白) 來,命你二人去至東西二碼頭,約請各紳商同到大街等候,快去快去!
二小童 (同白) 是。
(二小童同下。)
老漢   (白) 他二人此去,大家想必一齊即到,你我二老,一同迎上前去。正是:
(念) 惟恐忠良落圈套,勸他切莫進京城。
(眾百姓同上。)
眾百姓 (同白) 請了。
老漢   (白) 諸位請了。岳元帥執(zhí)意要進京城,我等在此頭頂香盤,跪在街上,一齊勸阻,請他千萬莫要進京,才好。
眾百姓 (同白) 好,大家一同迎上前去。
(同吹腔) 都只為金兵來犯境,
害得我等好苦情。
多蒙了元帥把兵進,
殺退金兵才得太平。
這朝中奸臣專權(quán)政,
恐怕忠良遇禍星。
頭頂著香盤鮮花獻,
單等元帥到來臨。
(同白) 我等就跪在此地。遠遠望見,岳元帥來也!
岳飛   (內(nèi)西皮導(dǎo)板) 揚鞭催馬往都城,
(四馬童、王橫同上,岳飛上。)
岳飛   (西皮搖板) 又只見諸父老跪在埃塵。
(四馬童同下。)
眾百姓 (同白) 朱仙鎮(zhèn)眾百姓叩見元帥!
岳飛      (白) 想我岳飛有何德能,敢勞閣鎮(zhèn)紳民相送?
(眾百姓同哭。)
眾百姓 (同白) 哎呀元帥呀!想我等蒙元帥厚恩,掃蕩金兵,保全我等性命,不啻再造父母。聞聽元帥意欲進京,我等前來攔阻。萬望元帥,莫要進京為是!
岳飛   (白) 列位說哪里話來?只因金兵,被某殺得大敗,看看就要成功,不料朝廷降旨,叫我退兵朱仙鎮(zhèn),屯田養(yǎng)馬;后又發(fā)來一十二道金牌,命我火速進京,加官進爵。我若不去,豈不是違背朝廷?我這忠在哪里?
眾百姓 (同白) 現(xiàn)今奸臣當(dāng)?shù)?,元帥進京,倘有差池,那時悔之晚矣!
岳飛      (白) 想我岳飛,忠心報國,哪管什么奸臣弄權(quán)?列公休得攔阻。
老漢      (白) 元帥忠心耿耿,我等豈敢多言?只是元帥,還要三思。謹(jǐn)呈水酒一杯,岳元帥祿位高升,福壽綿長。
岳飛      (白) 叨擾了!
(西皮二六板) 諸父老休得要紛紛爭論,
細聽我岳飛說分明:
都只為金兵來犯此境,
殘害百姓涂炭生靈。
奉圣命領(lǐng)兵剿滅賊等,
調(diào)動了眾節(jié)度與賊大交兵。
那金兵敗至在金牛嶺,
殺得他尸如山,血成海,
nbsp;                         兀術(shù)無處把身存。
十二道金牌調(diào)我把京進,
那欽使他言道:
為的是到都城,
分功受賞把官升。
我若不把京都來進,
違抗了朝廷命即算是不忠臣。
我岳飛為國家忠心耿耿,
哪怕那專權(quán)秉政狗奸臣!
話已講明列位請,
(眾百姓同哭。)
眾百姓 (同白) 送元帥!
岳飛      (西皮搖板) 后會有期再敘鄉(xiāng)情!
(岳飛下。眾百姓同下。)
【第十三場】
(院子、二皂役、瓜州驛官同上。)
瓜州驛官 (白) 下官,瓜州驛官是也。今有岳元帥進京,打此境過,不免在此伺候。
(岳飛、四馬童、王橫同上。)
岳飛         (西皮搖板) 不分晝夜往前進,
一馬來在瓜州城。
瓜州驛官 (白) 瓜州驛官,迎接元帥。
岳飛          (白) 某到此地,可有船只?
瓜州驛官 (白) 啟稟元帥:揚子江中風(fēng)狂浪大,今日天色已晚,請元帥暫住驛館。明日風(fēng)平浪靜,再備船只,送元帥過江便了。
岳飛          (白) 好,帶路驛館。
瓜州驛官 (白) 是。
(眾人轉(zhuǎn)圓場,同下。)
【第十四場】
(岳飛上。)
岳飛 (白) 想我岳飛,與金兵交戰(zhàn),殺得那兀術(shù),棄甲丟盔,卷旗偃鼓,望風(fēng)而逃。本當(dāng)趁此機會,直抵黃龍,恢復(fù)中原,答報朝廷,豈料奸權(quán)一意主和,圣上連發(fā)十二道金牌,調(diào)我進京,未知是何原故。思想起來,好不煩悶人也。
(西皮原板) 岳鵬舉在驛館自思自想,
想起了征戰(zhàn)事好不凄傷。
恨金兵累次里興兵犯上,
遵圣命統(tǒng)大兵對敵刀槍。
那兀術(shù)敗至在金牛嶺上,
聽說是我兵到他個個隱藏。
金牌到要調(diào)我進京受賞,
一霎時身體倦倒臥在床。
(岳飛睡。二青衣同上,二犬形同上,同跪,同下。怪獸上,撲,下。)
岳飛 (西皮導(dǎo)板) 適才朦朧將睡定,
(岳飛醒,看。)
岳飛 (白) 呵!
(西皮搖板) 醒來時只覺得遍體汗淋。
(白) 且住,適才睡夢之間,見有二人,赤膊而立,又有二犬,相對而言。是我正在猜疑之際,只見揚子江中,狂風(fēng)大作,出了一怪:似龍無角,似魚無鰓,將我撲倒,因此驚醒,這是什么原故?待我聽聽譙樓幾鼓?
(打三更鼓。)
岳飛 (白) 天正三鼓,正是應(yīng)夢之時,但不知主何吉兇?想那日韓世忠,對我言道:“金山寺有個和尚,法名道悅,能知過去未來之事。”我為何不去訪他一訪?來,
(王橫上。)
王橫 (白) 在。
岳飛 (白) 隨同我去到金山寺中走走。
(同下。)
【第十五場】
(道悅上。)
道悅 (西皮搖板) 岳元帥為國家忠心秉正,
怎奈這宋朝中出了奸臣。
暗用下牢籠計害他性命,
我一心要渡他身入空門。
倘若是他能夠受我指引,
我同他到深山養(yǎng)性修真。
(岳飛、王橫同上。)
岳飛  (西皮搖板) 邁步且把山門進,
又聽得禪堂念經(jīng)文。
道悅 (念) 苦海茫茫未有崖,東君何必戀塵埃?不如早覓回頭岸,免卻風(fēng)波一旦災(zāi)!
岳飛 (白) 嚇!這僧人果然有些來歷。
(小童上。)
小童 (白) 我家?guī)煾刚堅獛浂U堂相見。
岳飛 (白) 呵呵,頭前引路。
道悅 (白) 元帥光臨,山僧有失遠迎,望乞恕罪!
岳飛 (白) 豈敢!久聞仙師大名,今日特來奉拜。
道悅 (白) 豈敢!
岳飛 (白) 只因昨晚住宿驛館,得一夢兆,望求仙師圓解圓解。
道悅 (白) 元帥得何夢兆,請道其詳,待山僧圓解。
岳飛 (白) 弟子夢見二人,赤膊而立;又有二黑犬,相對而言。正在猜疑之際,忽見揚子江中,風(fēng)浪大作,出一怪物,似龍無角,似魚無鰓,將弟子撲倒,因此夢醒。不知主何吉兇,望仙師見教。
道悅 (白) 元帥,你怎么不解?想這兩犬對言,乃是一個監(jiān)獄的“獄”字;江中風(fēng)浪,出怪物者,明明是有風(fēng)波之險;二人赤體旁立,必有同受其禍者,當(dāng)是遭奸臣相害之兆。元帥此行,恐有牢獄之災(zāi),奸人陷害之事,切要謹(jǐn)慎!
岳飛 (白) 想我岳飛,為國報效,東蕩西除,南征北討,立下多少大功,朝廷自有封賞,焉得有牢獄之災(zāi)?
道悅 (白) 元帥豈不聞:“飛鳥盡,良弓藏”?從來患難可同,安樂難共。以山僧相勸,不如隱身林野,寄跡江湖,正是哲人保身之道。
岳飛 (白) 仙師指引,實為善路,但我一身許國,志在恢復(fù)中原,雖死無恨!
道悅 (白) 元帥心如鐵石,山僧無緣救渡。吾有兩句偈語,元帥要牢牢切記。
岳飛 (白) 仙師請講。
道悅 (念) 歲底不足,提防天哭;奉下兩點,將人荼毒。
岳飛 (白) 呵呵,記下了!
(西皮搖板) 辭別仙師出寺門,
道悅 (白) 送元帥。
岳飛 (西皮搖板) 仙師言說記在心。
(岳飛、王橫同下。)
道悅 (西皮搖板) 懷抱精忠報國心,
將身許國報朝廷。
此番去把京城進,
只怕不能轉(zhuǎn)回程。
(道悅下。)
【第十六場】
(秦檜上。)
秦檜 (念) 常把岳飛事,日夜掛心頭。
(院子上。)
秦檜 (白) 來,
院子 (白) 有。
秦檜 (白) 傳馮忠、馮孝進見。
院子 (白) 馮忠、馮孝進見。
(馮忠、馮孝同上。)
馮忠、
馮孝 (同白) 參見相爺。
秦檜 (白) 命你二人,帶領(lǐng)錦衣侍衛(wèi),拿了火牌,在途中將岳飛拿問進京,叫大理寺審問,不得有誤!
馮忠、
馮孝 (同白) 得令。
(馮忠、馮孝同下。)
秦檜 (白) 正是:
(念) 一邊設(shè)下青絲網(wǎng),哪怕魚兒不上鉤!
(秦檜下。)
【第十七場】
(岳飛、王橫同上,上船。水中出怪撲船。)
岳飛 (白) 王橫快快看槍來!
(岳飛刺怪,怪奪槍下。)
岳飛 (白) 哎呀!可惜我瀝泉槍,竟被這怪物搶去,水手快快催船!
(岳飛、王橫同下。)
【第十八場】
(四侍衛(wèi)、馮忠、馮孝同上。)
馮忠、
馮孝 (同白) 奉了相爺之命,捉拿岳飛??茨菐孟袼麃硪?。
(四馬童、王橫同上,岳飛上。)
馮忠、
馮孝 (同白) 那廂可是岳飛?前來接旨!
岳飛 (白) 萬歲!
馮忠、
馮孝 (同白) 岳飛身受顯職,不思報國,反按兵不動,克扣軍餉。即拿交大理寺審問。來,將他綁了!
王橫 (白) 呔!住了!想我隨同我家元帥,征戰(zhàn)多年,立下多少功勞!朱仙鎮(zhèn)上,二百萬金兵,被俺元帥,殺得片甲不留!怎么反要拿俺元帥?有我王橫在此,哪一個敢來,先吃我一棍!
岳飛 (白) 唗!膽大王橫,口出狂言,私打欽差,如同造反朝廷!就該論斬!
(馮忠、馮孝殺王橫。岳飛跌僵尸。)
岳飛 (西皮導(dǎo)板) 一見王橫喪了命!
(岳飛起。)
岳飛 (西皮搖板) 再與欽差把話明。
(白) 二位貴欽差,向我這馬后王橫,雖然一時糊涂,念他隨本帥,出征多年,鞍前馬后。今日冒犯貴欽差,死于此地,望乞二位貴欽差,賞他一口棺木,成殮起來,免得尸骸暴露。
馮忠、
馮孝 (同白) 看在你的面上,賞他一口棺木。來,將他尸首搭下去!
(眾人抬王橫同下。)
馮忠、
馮孝 (同白) 來,上了刑具。
(同下。)
【第十九場】
(四龍?zhí)淄希苋飞?。?div style="height:15px;">
周三畏 (引子) 一片忠心,保宋室,錦繡乾坤。
(念) 十載寒窗苦,一朝姓字香。詩書傳世澤,忠孝答君王。
(白) 本司,周三畏。宋室駕前為臣,官拜大理寺正卿之職。今奉圣命,審問岳飛。來,將岳元帥帶上堂來!
衙役   (同白) 帶岳元帥!
(禁卒押岳飛同上。)
周三畏 (白) 下面站的敢是岳元帥?
岳飛   (白) 犯官岳飛,有罪,望求大法臺從公審問。
周三畏 (白) 來,請過圣命。
(吹打。周三畏下堂,旁坐。)
岳飛   (白) 萬歲,萬歲,萬萬歲!
(岳飛跪。)
周三畏 (白) 岳飛,你既官居顯爵,為何按兵不動,私通外國?況又克扣軍餉。要從實招來!
岳飛      (白) 法臺大人,此言差矣。想我岳飛,殺退金兵百萬,眼前就要成功;忽奉圣旨,叫我退回朱仙鎮(zhèn),屯田養(yǎng)馬,何言按兵不動?何況韓世忠、張浚、劉錡三位元帥可證。
周三畏 (白) 按兵不動,被你說過。那克扣軍餉,可是有的?要從實招來。
岳飛      (白) 俺岳飛一生愛惜軍士,如同父子,是以人人用命,個個當(dāng)先。我克了何人之糧,扣了何人之餉?也須有個指實。
周三畏 (白) 現(xiàn)有你手下軍官王俊,告帖在此。
岳飛      (白) 想那朱仙鎮(zhèn)上,共有一十三座大營,約有三十余萬人馬,何以獨扣王俊一人之餉?望法臺大人詳察。
周三畏 (白) 來,將元帥暫且請至獄中,要好好看待伺候。
(禁卒押岳飛同下。)
周三畏 (白) 來,轉(zhuǎn)堂。
(吹打。)
周三畏 (白) 有請夫人。
家院      (白) 有請夫人!
(周夫人上。)
周夫人 (念) 夫受皇家眷,妻沾雨露恩。
(白) 老爺將妾身喚將出來,有何吩咐?
周三畏 (白) 夫人有所不知,今有秦檜,私傳圣旨,叫我審問岳飛一案。想岳元帥,為國盡忠,反招此禍,叫我嚴(yán)刑拷打,良心何在?若無口供,又不能上店復(fù)命。特請夫人出來,想一妙策,以保兩全。
周夫人 (白) 想岳元帥,為國盡心,尚被權(quán)臣所害;看起來做官亦無好處,不如棄官逃走,退歸山林,你看如何?
周三畏 (白) 此計甚好。來,改換衣巾。
(吹打,周三畏換衣巾。)
周三畏 (白) 來,喚書吏。
家院      (白) 書吏走上!
(書吏上。)
書吏      (白) 參見大人。
周三畏 (白) 現(xiàn)有印信在此,三日后,你交送禮部。我棄官不做,要回鄉(xiāng)井去了。你且莫要走漏消息。
書吏   (白) 遵命。
(書吏下。)
周三畏 (白) 這有官寶一錠,你等各自回鄉(xiāng)去罷。帶馬看車輛伺候。
(同下。)
【第二十場】
(秦檜上。)
秦檜   (念) 審問岳飛事,未見信回音。
(旗牌上。)
旗牌   (白) 啟丞相:今有大理寺卿周三畏,將印信交送禮部,棄官逃走了!
秦檜   (白) 再探!
(旗牌下。)
秦檜   (白) 竟有這等之事。來,請萬、羅二位老爺。
院子   (白) 有請萬、羅二位老爺!
(萬俟卨、羅汝楫同上。)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參見相爺。
秦檜      (白) 二位請坐。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謝坐。
秦檜      (白) 今有周三畏,審問岳飛,無有口供,他竟棄官逃走。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周三畏逃走了!
秦檜      (白) 正是。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但不知大理寺卿何人接補?
秦檜      (白) 就請你二人接任此缺。審問岳飛,務(wù)要嚴(yán)刑拷打,方好害他的性命!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既承恩相抬舉,岳飛之事,全在我二人身上。
秦檜      (白) 全仗二位。
(秦檜下。)
萬俟卨 (白) 正是:
(念) 禹門三激浪,
羅汝楫 (念) 平地一聲雷。
(同下。)
【第二十一場】
(岳飛、獄官同上。)
獄官 (白) 請元帥將刑具下了。
岳飛 (白) 此乃朝廷王法,怎能去得?
獄官 (白) 等到上堂之時,再帶也還不遲。
岳飛 (白) 如此多謝恩公了。
獄官 (白) 后面安排酒飯,元帥請至后面。
岳飛 (白) 叨擾了。
(同下。)
【第二十二場】
(萬俟卨、羅汝楫同上。)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來,吩咐升堂!
院子      (白) 升堂!
(八皂役、八劊手、二禁卒同上。)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帶岳飛!
(禁卒押岳飛同上。)
岳飛   (白) 嚇,那周大人哪里去了?
禁卒   (白) 周大人不肯審問此事,他掛冠走了。今日是秦丞相升萬俟大人、羅大人,二位審問。
岳飛   (白) 咳,罷了嚇,罷了!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膽大岳飛,上得堂來,為何不跪?
岳飛      (白) 我有功于國家,無罪于朝廷,我跪的什么!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來,請過圣命!
(吹打,請圣旨。)
岳飛      (白) 萬歲,萬萬歲!
(岳飛跪。)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岳飛,你怎樣私通外國,怎樣克扣軍餉?一一招來!
岳飛      (白) 我為國盡忠,問心無愧。叫我招什么呀!
萬俟卨 (白) 不用刑具,諒你不招。扯下去,重責(zé)四十!
(衙役打岳飛。)
岳飛      (二簧搖板) 二賊人用刑具將我責(zé)打,
打得兩腿鮮血淋。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你要從實招來!人人都說你是個好漢,這小小的殺頭罪過,你招了就完了!
岳飛      (白) 你胡說!似這樣叛逆之事,你叫我招什么!
萬俟卨 (白) 不動大刑,諒你不招。來,銅枷拶伺候!
(衙役上枷拶。)
萬俟卨 (白) 問他有招無招?
岳飛      (白) 無有招的!
萬俟卨 (白) 與我收!
(衙役收枷拶。)
岳飛   (二簧導(dǎo)板) 一霎時只覺得三魂飄蕩!
(二簧搖板) 大汗淋身眼無光。
萬俟卨 (白) 你快快招來,如若不然,大刑還在后面呢!
岳飛      (白) 二賊嚇,二賊!你苦苦將我拷打,我縱一死,定要二賊之命!
萬俟卨 (白) 來,將他押下去!
(禁卒押岳飛同下。)
萬俟卨 (白) 羅大人,你看岳飛,執(zhí)意不招,如何是好?
羅汝楫 (白) 我倒有一件刑法在此。
萬俟卨 (白) 有何妙法?快快講來。
羅汝楫 (白) 此刑名叫“波蔴問”、“剝皮拷”。用蔴皮揉得粉碎,再用魚膠熬得稠粘,將蔴皮瞧了魚膠,貼在身上,用力一扯,連皮帶肉,俱與他扯掉。任他是天大好漢,他也難受此刑。
萬俟卨 (白) 好好!來,照樣速速辦來。帶岳飛!
(禁卒押岳飛同上。)
萬俟卨 (白) 岳飛你是怎生私通外國,怎樣克扣軍餉?速速招來!
岳飛      (白) 想我岳飛,一生立志,將身許國,直搗黃龍。不料圣上,叫吾歇兵養(yǎng)馬,又批金牌十二道,調(diào)我回來。哪有按兵不動之舉?那十三座大營,三十余萬人馬,若有克扣軍餉之事,怎能安然如堵?我岳飛一點忠心,惟天可表!
(二簧搖板) 槍挑了小梁王逃難回轉(zhuǎn),
遇王佐他與我結(jié)下金蘭。
受母訓(xùn)保國家忠心赤膽,
背脊上刺了字常掛心間。
殺退了金兀術(shù)番兵百萬,
這金牌十二道調(diào)我回還。
今日里在法堂遭此大難,
(哭) 萬歲爺嚇!
(二簧搖板) 你苦苦來逼我所為哪般?
萬俟卨 (白) 不用大刑,你定不招。來,將他衣衫剝了!剝皮拷伺候!
(禁卒押岳飛,脫衣。)
萬俟卨 (白) 有招無招?
眾人      (同白) 不招。
萬俟卨 (白) 用刑!
(岳飛帶彩翻斜貓。)
萬俟卨 (白) 岳飛你若不招,大刑還在后面!
岳飛      (白) 武勝定國軍節(jié)度使、神武后軍都統(tǒng)制、湖北京西路宣撫使、節(jié)制河北諸路招討使、三司太尉開國公岳飛招狀:飛,生居河北,長在湯陰。幼日習(xí)詩書,壯年掌軍馬。奮身田野,注籍戎行。斬楊幺于洞庭湖,敗兀術(shù)于黃天蕩。牛頭山一戰(zhàn),尸積如山;汴水河相征,血深似海。前番遵旨屯兵,今奉金牌調(diào)轉(zhuǎn)。權(quán)奸謀害忠良,設(shè)計陷我謀反。將臣百般拷打,不敢抱怨朝廷;萬種毒刑,豈敢辜負圣主?所供是實!
萬俟卨 (白) 叫你招口供,你怎么反敘你的功勞來了?你要快快招來,還有大刑在后!
岳飛      (白) 罷了嚇,罷了!想我今日一死,也算為國盡忠,雖死無怨!岳云、張憲,我死之后,你二人不要壞了我一世忠名才好!
(萬俟卨、羅汝楫同下位,跪。)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元帥請起。
岳飛      (白) 二位這是何意呀?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下官看元帥的供詞,盡是大功;本當(dāng)上本,保全元帥,恐秦丞相阻攔,不能呈與圣上。元帥方才言道,有二位公子,何不修書一封,請他到此,上一辯冤的本章。下官二人,也好保全元帥了。
岳飛      (白) 此意甚好??v然圣上不準(zhǔn),我情愿同兩個孩兒,同死于此,方全我父子忠孝之名。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就請元帥修書便了。
(吹排子,岳飛寫信,交與萬俟卨、羅汝楫。)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元帥請到監(jiān)牢等候,我二人即刻差人送去。
(岳飛下。)
羅汝楫 (白) 萬大人,你這是何意見?
萬俟卨 (白) 他方才言道,岳云、張憲。倘若將他害死,他的兒子要與他報仇,那還了得?今日將他的兒子哄騙到此,一齊拿下,豈不是斬草除根,永無后患?
羅汝楫 (白) 此計甚好,未免有些喪天良。
萬俟卨 (白) 只要升官發(fā)財,哪管他天良不天良!你我去稟丞相知道。
(萬俟卨、羅汝楫轉(zhuǎn)場。)
萬俟卨 (白) 有請丞相!
(秦檜上。)
秦檜      (白) 何事?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我二人正在審問岳飛,他言道岳云、張憲二人。是下官想到,如若他二子要替他父伸冤報仇,那還了得?現(xiàn)叫他寫了一封書信,叫他二子前來,替他父上辯冤本章。下官意欲將上辯冤狀,改為加封官職,特來稟知丞相。
秦檜      (白) 此計甚好,乃是二位的大功。但改書信,無人能寫。
萬俟卨 (白) 羅汝楫在他帳下久住多日,他專能夠模仿他的字跡。
秦檜      (白) 速速改來!
(羅汝楫改信。)
羅汝楫 (白) 書信寫好,請丞相觀看。
秦檜      (白) 果然的像。來,旗牌進見。
(旗牌上。)
旗牌   (白) 參見相爺。
秦檜   (白) 現(xiàn)有書信一封,就說奉岳元帥所差,去至湯陰,接他二位少爺進京受爵。
旗牌   (白) 遵命。
(旗牌下。萬俟卨、羅汝楫同下。)
秦檜   (白) 正是:
(念) 斬草除了根,萌芽永不生。
(秦檜下。)
【第二十三場】
(岳夫人、二丫鬟同上。)
岳夫人 (念) 老爺領(lǐng)兵去出征,不知何日得太平。
(旗牌上。)
旗牌   (白) 門上有人么?
家院   (白) 什么人?
旗牌   (白) 下書人求見。
家院   (白) 候著。啟夫人:有下書人求見。
岳夫人 (白) 叫他進來。
家院   (白) 叫你進去。
旗牌   (白) 參見夫人?,F(xiàn)有元帥書信呈上。
岳夫人 (白) 呈上來。原來叫兩個孩兒進京加官受爵。候你二位少爺,操演回來,即便前去。
(岳云、張憲同上。)
岳云、
張憲   (同二簧搖板) 操演槍馬精神爽,
見了母親問安康。
(同白) 參見母親。
岳夫人 (白) 你爹爹有書到來,叫你二人進京,加官受爵。
岳云、
張憲      (同白) 但不知我等幾時起程?
岳夫人 (白) 即刻隨同來差前去就是。
岳云、
張憲      (同白) 如此孩兒拜別了。
(同二簧搖板) 辭別母親跨金蹬,
爹爹臺前問安寧。
(同下。)
【第二十四場】
(萬俟卨、羅汝楫、八皂役、八劊手、二禁卒同上。)
萬俟卨 (念) 眉頭一皺計千條,
羅汝楫 (念) 舌尖殺人不用刀。
(旗牌、岳云、張憲同上。)
萬俟卨、
羅汝楫 (同白) 二位公子到了。一路之上,多受風(fēng)霜之苦。
岳云、
張憲   (同白) 好說。
萬俟卨 (白) 來,綁了!
(眾人綁岳云、張憲。)
岳云、
張憲   (同白) 為何將我二人綁了?
萬俟卨 (白) 少時見了你父,自然明白。將他押入監(jiān)牢。掩門。
(同下。)
【第二十五場】
(岳飛、獄官同上。禁卒押岳云、張憲同上,入監(jiān)。)
岳云、
張憲 (同白) 參見爹爹!
岳飛 (白) 嚇!你二人為何也遭捆綁?
岳云、
張憲 (同白) 只因爹爹有書信,叫孩兒進京受爵;孩兒到此,即被二官長,將孩兒綁至此地。
岳飛 (白) 噯,分明叫你替為父,上一辯冤的本章,哪里什么加官受爵?呵喝是了!想必又是那二賊的奸計,要害我父子一死。
岳云、
張憲 (同白) 想爹爹有十大汗馬功勞,既經(jīng)奸臣陷害。待孩兒等,去至朱仙鎮(zhèn),搬請眾位叔父,帶兵前來,滅卻奸賊,以報朝廷!
岳飛 (白) 哽!為父為國盡忠,你等出此叛逆之言,豈不叫為父受萬代的罵名?為父縱死無怨,還不與我站起來!
(同下。)
【第二十六場】
(張保、家院同上。)
張保   (白) 本鎮(zhèn),張保。我家元帥,被十二道金牌,調(diào)進京去,現(xiàn)已半載,杳無音信。我張保做官,也做不來,不若進京打探元帥的消息。來,
家院   (白) 有。
張保   (白) 請夫人。
家院   (白) 有請夫人。
(張夫人上。)
張夫人 (念) 夫受皇恩,妻膺奉贈。
(白) 老爺何事?
張保      (白) 我想元帥進京多日,杳無音信。我不愿為官,要進京打探元帥消息。特與夫人商議。
張夫人 (白) 你我受元帥厚恩,理當(dāng)如此。但是印信,交與何人?
張保      (白) 我也學(xué)一輩古人,掛印而去。來,改換衣巾,與爺帶馬,車輛伺候!
(同下。)
【第二十七場】
(岳夫人、丫鬟、家院同上。)
岳夫人 (念) 姣兒進京城,常常掛在心。
(張保、張夫人同上。)
家院      (白) 張大人到。
岳夫人 (白) 有請。
張保、
張夫人 (同白) 參見夫人。
岳夫人 (白) 你不在濠梁為官,到此何事?
張保      (白) 小人是個粗人,這官,是實實做不來。只因盼念元帥,要到京中探聽消息。特地先來,請示夫人。
岳夫人 (白) 既然如此,你就前去便了。
張保      (白) 告辭了。
(張保下。)
岳夫人 (白) 后堂擺宴,與張夫人接風(fēng)。
(同下。)
【第二十八場】
(歐陽從善上。)
歐陽從善 (念) 生在江湖上,慣劫大客商。
(白) 我,復(fù)姓歐陽,名從善。在這江邊上做些生意。天氣甚好,就此開船。
(張保上。)
張保         (白) 來到江邊,怎么無有渡船?那廂有一漁船,待我喚來。那一漁船,渡我過去!
歐陽從善 (白) 我是漁船不渡人。
張保          (白) 多與你銀錢。
歐陽從善 (白) 多給錢?好,來了。請上船吧。
(張保上船。)
張保          (白) 你搖到江心,怎么不搖了?
歐陽從善 (白) 我有好酒,你喝一盅,好不好?
張保          (白) 我心中有事,不喝了。
歐陽從善 (白) 你只管喝我這酒,不要錢。
張保          (白) 不要錢?我就喝一盅。
(張保喝酒。)
歐陽從善 (白) 你再喝一個“二仙傳道”。
張保          (白) 好,我就再喝一盅!
(張保喝酒。)
歐陽從善 (白) 你再喝一個“連中三元”。
張保          (白) 再喝個“三元”……唔嚕唔嚕嚕??
(張保睡。)
歐陽從善 (白) 看他醉了,待我把他綁上。
(歐陽從善綁張保。)
歐陽從善 (白) 我用涼水,再把他的酒力解解。
(歐陽從善潑水,張保醒。)
張保          (白) 嚇!你為何將我捆上?
歐陽從善 (白) 我捆起你來,問問你是個做什么的?你要是個好人,我就放了你;你若是個壞人,我就殺了你!
張保     (白) 哎呀,想我張保,辭官不做,指望探聽岳元帥的消息,不料遇見此賊,將我殺死;但我不得元帥信息,雖死亦不瞑目!
歐陽從善 (白) 噯呦,我的張大人吶!
(歐陽從善松綁。)
張保          (白) 你為何又將我放開了?
歐陽從善 (白) 噯呀,我的張大人吶!
張保          (白) 你叫什么名字?
歐陽從善 (白) 我復(fù)姓歐陽,名從善。只因朝中奸臣專權(quán),我不圖富貴,只求安樂,在這江中做些快活生意。不知道張大人,是岳元帥帳下官員。扉有別的,說得,你拿刀把我殺了就完啦!
張保          (白) 既不殺我,也就承情了。
歐陽從善 (白) 如此待我把船渡過江岸。到了,張大人下船吧。
張保          (白) 這有幾兩銀子,以作船錢。
歐陽從善 (白) 張大人,快快打探忠良信息罷。這錢我是斷斷不能要的。
張保          (白) 如此你我后會有期。請了。
(張保下,歐陽從善下。)
【第二十九場】
(二乞丐同上。)
乞丐甲 (白) 伙計,你看如今的世界,要做什么官?倒不如我們花子。
(張保暗上。)
乞丐甲 (白) 討得來,就吃個飽;討不來,就餓上一頓。睡在此地,十分快活。你看那岳元帥,多大的功勞,做那么大的大官,哪里有我們快活!
張保      (白) 你們在這里講些什么?
乞丐甲 (白) 我們不曾講什么。
張保      (白) 你方才說什么岳元帥,不及你們花子。你要與我快快說來,如若不然,我就打死你!
乞丐甲 (白) 將爺,不必動怒,待我講來。只因秦檜在朝專權(quán),將岳元帥拿到京中問罪;又寫了一封假信,把岳公子、張將軍,俱騙到京城,一同交到大理寺獄中,不知是怎樣受苦。
張保      (白) 原來如此。你將你的衣裳與我脫下來。
乞丐甲 (白) 我的衣服,怎能脫給你?
張保      (白) 咱兩家兌換,你看如何?
乞丐甲 (白) 好!當(dāng)真么?
張保      (白) 將衣服交與你。
乞丐甲 (白) 我就脫給將爺。
(張保、乞丐甲換衣。)
張保      (白) 你閃開了!
(張保下。二乞丐同看。)
乞丐甲 (白) 看這個人,倒也別致。他竟把他的衣服脫了,換我一件破爛衫子。真真的好笑!嚇,哈哈哈哈哈??
(二乞丐同下。)
【第三十場】
(張保上。)
張保 (白) 適才聽了兩花子的言語,是我在街坊,買了些酒肉,不免進得監(jiān)去,探望我家元帥與二位公子去者。
(禁卒上。)
禁卒 (白) 你是個做什么的?
張保 (白) 老爺有所不知,我是岳元帥帳下兵卒,吃過他的糧,因病回家。今日聞聽他在此,特來與他送些吃食。這有點薄禮,送與老爺收下。
禁卒 (白) 且住。想李、王二位相公,曾經(jīng)吩咐,如有岳家人來,要好生看待。今日大可做個人情。你來來,放你進去,切不要大聲喊叫。
張保 (白) 我記下了。
禁卒 (白) 隨我來。
張保 (白) 那岳元帥他到底在哪里?
禁卒 (白) 你休要嚷嚇!
張保 (白) 怎么還看不見吶?
(岳飛、岳云、張憲同上。)
禁卒 (白) 你休吵。到了。
張保 (白) 參見元帥。
岳飛 (白) 張保,你不在濠梁,來此做甚?
張保 (白) 小人因元帥金牌調(diào)至京都,杳無音信。是我不愿為官,特地探聽元帥消息。是俺先到帥府,見了富人,才來到此。
(獄官暗上。)
張保 (白) 一來與元帥送些酒飯,二來探聽元帥的消息,三來要請元帥出去。
岳飛 (白) 張保,你隨同我多年,難道還不知我的心跡么?若要我出去,必須有朝廷圣旨。你今既然來看我,莫要辜負了你的好意。把酒飯來,我就領(lǐng)你的情。
張保 (白) 元帥請酒。
岳飛 (白) 張保,你不必多言,快快出去,休要連累我這位倪恩公。
張保 (白) 咋。嚇,二位公子,你二人在此。來來來,也飲上一杯。
岳云、
張憲 (同白) 我二人也領(lǐng)你這份人情。
張保 (白) 我家元帥,不肯出去,你二人可以隨同我出去吧!
岳云、
張憲 (同白) 為臣盡忠,為子盡孝。我爹爹既不肯出去,我二人怎能出去?你休要多言,你快快走去吧!
張保 (白) 是,小人倒失言了。哎呀且?。∠胛壹以獛?,與二位公子,忠孝存心,不肯出去。我張保隨同元帥多年,蒙元帥格外抬舉,不能扶持元帥始終,叫我往哪里前去?難道我反不如那王橫么!也罷!待我撞死此地,在陰曹地府,等候元帥罷了!
(張保撞死。)
獄官 (白) 難得嚇,難得!
岳飛 (笑) 呵哈哈哈哈哈……
獄官 (白) 元帥見張大人撞死,為何發(fā)笑?
岳飛 (白) 是你不知:我今在此,忠、孝、節(jié)三字俱有,卻少一個“義”字;他今一死,可謂忠、孝、節(jié)、義四字俱全。望求恩公,將他的尸首,周全出去,用棺木成殮起來才好。
獄官 (白) 這個自然,元帥不須掛念,全在下官身上。來,將尸首抬出獄去,快用棺木成殮起來。
(二禁卒抬張保同下。)
岳飛 (白) 恩公不必在此陪伴,請回家中,免得尊嫂掛念。
獄官 (白) 下官情愿在此陪伴元帥。
(四云童同上,轉(zhuǎn)場,同下。)
岳飛 (白) 外面什么響亮?
獄官 (白) 待下官看來。原來是天降大雨。
岳飛 (白) 這天降大雨……今日乃是臘月二十八日,果然應(yīng)了道悅長老之言了。
獄官 (白) 但不知他講些什么?
岳飛 (白) 恩公哪里知道:是我那日,在金山寺,臨別之時,那道悅長老,送我四句偈語,言道:“歲底不足,提防天哭;奉下兩點,將人荼毒。”今日是臘月二十八日,豈不是“歲底不足”么?“提防天哭”,偏偏今日大雨,可算得是天哭了;“奉下兩點”,分明是個“秦”字,定是秦檜奸臣;“將人荼毒”就要應(yīng)在我的身上了!
旗牌 (內(nèi)白) 圣旨下!
岳飛 (白) 圣旨下,我等接旨。來來來,快把岳云、張憲綁了!
岳云、
張憲 (同白) 為何還要上綁?
岳飛 (白) 這犯官接旨,理應(yīng)上綁。待我自己來與你們綁。
(岳飛綁岳云、張憲。)
岳飛 (白) 待為父也上了綁!
(獄官綁岳飛。)
(眾校尉、八劊子手、旗牌同上。)
旗牌 (白) 圣旨下,跪!
(岳飛、岳云、張憲、獄官同跪。)
岳飛、
岳云、
張憲 (同白) 萬歲!
旗牌 (白) 聽宣讀詔曰:岳飛私通外國,有負朝廷,本當(dāng)斬首,念當(dāng)日有十大功勞,就在風(fēng)波亭,三絞畢命!
岳飛 (白) 罷了嚇,罷了!想那道悅長老言道“謹(jǐn)防風(fēng)波”;我道揚子江中,有什么風(fēng)波之險,不料這監(jiān)牢中,也有什么“風(fēng)波亭”!大丈夫視死如歸,何足懼哉!
(眾劊子手絞岳飛、岳云、張憲。)
旗牌 (白) 岳家三父子已死,待俺回復(fù)丞相便了!
(同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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