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心理導讀：Harlow是上世紀最富有盛名的心理學家之一，生活究竟給過他什么我們無從知曉。但他確實用冰冷殘酷的實驗探索了人類最柔軟的情感，窺見了“愛的本質(zhì)”，這也是科學家第一次將人類情感，納入科學的研究范疇。
“想要懂得愛，你必須愿意毀滅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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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假猴子）母親是用布做的。它可以噴射高壓空氣，幾乎能撕裂小猴子的皮膚。小猴子什么反應呢？它只是更加緊緊地抓住這假媽媽，因為受驚嚇?gòu)雰旱谋灸芫褪侨绱?。但我們沒有放棄。我們做了另一個機械猴子媽媽。它能夠猛烈地震動，但小猴子只是抓得更緊。我們做的第三猴子媽媽能夠從身體里彈出鐵絲網(wǎng)，把小猴子打飛。小猴子打飛后，爬起來，等待鐵絲網(wǎng)收回去，然后又爬上假媽媽。我們最后做了一個‘刺猬’媽媽。它可以渾身彈出尖刺。小猴子被這些尖刺嚇壞了，但是它等到刺收回去后，就回到‘媽媽’身邊，緊緊抓牢?！?
以上是節(jié)選自 Harlow 和他學生 Suomi 在1970年的論文【1】。Harlow，美國20世紀心理學家，以研究嬰兒猴子和母猴之間的情感而聞名學界。在一系列實驗中，他把新生的幼猴從母猴身邊拿走，在孤立的環(huán)境下?lián)狃B(yǎng)。這些幼猴沒有母親或者其他猴子作伴，有的只是Harlow做的人造假媽媽。如此成長起來的猴子，沒有正常社交的能力，呈現(xiàn)抑郁、自閉的行為。有些甚至在回到猴群后，絕食而死。
讀著Harlow 在論文中對被試幼猴的描述，不由得為這些幼猴揪心。雖然以人的心情去理解猴子不是一個科學的態(tài)度，但是盡管是Harlow 科學嚴謹?shù)奈淖种?，也能夠看出這些幼猴的痛苦和渴望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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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low似乎刻意偏好這種駭人的名字。為了研究這些幼猴在成年之后能否正常的哺育后代，Harlow 嘗試讓他們交配。但是這些孤立撫養(yǎng)大的猴子身上帶著抑郁、自閉的癥狀。他們不能夠與其他猴子有正常社交，交配。于是Harlow設(shè)計一套設(shè)備，他稱之為 rape rack (強奸架)。自閉的母猴被以交配的姿勢綁在上面，在不能反抗的情況下完成交配。這些從小沒有母愛的猴子，被證明也是沒有感情能力撫養(yǎng)后代的。他們在強迫的交配、懷孕后產(chǎn)下孩子。但他們對自己的后代忽略、虐待。發(fā)生過砸碎幼猴頭骨的事情【1】。
Harlow 的實驗，我們今天看來是殘忍的。以現(xiàn)在西方對動物實驗中的人道要求，這樣的實驗也很可能不再允許的。實際上，在Harlow開始做實驗，發(fā)表論文的上世紀50年代，他的實驗方法也已經(jīng)引起爭議。但Harlow做這些實驗的目的，卻是為了證實，愛，特別是母親和孩子之間的愛，是人類必須的。
這個今天看來顯而易見，無須證明的事實，在Harlow 的時代卻是被主流心理學忽略，如果不是排斥的話。1950年代盛行的行為主義流派 (behaviorist) 的觀點是，母親對孩子的意義僅僅在于提供食物。他們認為母親和孩子過度的親密會阻礙孩子的成長，使孩子在成人后仍舊對母親過度依賴。
Harlow 不認同當時的主流觀點。他希望通過猴子實驗，證明嬰兒需要社交和情感接觸才能正常的發(fā)育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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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3年Harlow高中畢業(yè)的時候，他對自己的寄語是：“我希望成名，但大概會變瘋”。Harlow 在心理學上的杰出發(fā)現(xiàn)果然讓他成名了，但是他的方法卻令人不安。為了給幼猴塑造一個孤立、壓抑的環(huán)境，Harlow 設(shè)計了專門的籠子，并取名為pit of despair，也就是“絕望之坑”。
“絕望之坑” (來源：壹心理網(wǎng)www.xinli001.com)
Harlow 的實驗設(shè)計，乃至對設(shè)備的命名，令其學生和同事都覺得有些太極端了。Harlow的同事Snowdon見到pit of despair后不忍，問到底為何用？Harlow回答是，“這就是抑郁的感覺?！薄?】
像他的一些猴子被試一樣，Harlow 當時自己也是處在抑郁的狀態(tài)。根據(jù)他的學生Suomi回憶（Suomi和Harlow合作多年，參與了猴子的研究）回憶說，當Suomi加入Harlow的實驗室時，發(fā)現(xiàn)Harlow性情大變。事后Suomi了解到Harlow的妻子被診斷癌癥晚期，Harlow也因此陷入抑郁，甚至入院治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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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家留給世界的是畫，音樂家留給世界的是音樂.，科學家留給世界的，是他們的實驗和發(fā)現(xiàn)。對于科學家來說，這就是他們的作品，他們的自我表達。甚至，如果我們用心理動力學的眼光來看，也是他們的自我治療和救贖。沒人可以判斷 Harlow 個人的痛苦，和他研究的課題間有什么聯(lián)系。但沒有疑問的是，Harlow用這樣殘酷的實驗，挑戰(zhàn)了當時行為主義流派的觀點，說明了“愛”對靈長類動物的重要。
在50年代的心理學界，“愛”這樣“不科學”的說法是不被心理學家們所接受的。在一次學術(shù)大會，每當 Harlow 用到“l(fā)ove” 這個詞，另一位心理學家就糾正道，“你的意思是指臨近（proximity）吧？“ 終于 Harlow 忍無可忍怒道，“也許你對愛的全部理解僅限于臨近。感謝上帝，我可不是這么感情貧瘠！”
Harlow 研究中最令我意外的發(fā)現(xiàn)，是therapist monkey，或者叫做“心理治療師猴子”。他們培育了幾只小母猴。這些母猴在孤立的籠子里生活，但是也有機會每天和其他猴子有互動，并得以正常成長。當這些猴子3個月大的時候，讓她們和那些在孤獨環(huán)境下長大的病猴接觸。神奇的是，她們會執(zhí)著的去跟那些病猴互動。經(jīng)過幾個月的不離不棄，那些病猴居然“從陰影中走出來”，恢復社會功能【4】。@簡里里 老師曾經(jīng)說過，有些人是天生心理咨詢師。這樣的實驗結(jié)果，給人以希望。
心理咨詢師猴子和病猴
1958年，Harlow剛剛當上美國心理協(xié)會（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的會長。在這年協(xié)會的年會上他發(fā)表了一篇名為《The Nature of Love》(愛的本質(zhì)) 的致辭【5】。他的學生 Suomi 后來回憶，這篇致辭在內(nèi)容和形式上都轟動一時，成為業(yè)內(nèi)人士印象深刻的一個情景。
在這篇精彩致辭的結(jié)尾，Harlow 這么說：
“不管歷史如何走向，可以欣慰的是，我們已經(jīng)接窺見到了愛的本質(zhì)?！?
參考文獻
[1] Harlow, Harry F., and Stephen J. Suomi. "Induced psychopathology in monkeys." Engineering and Science 33.6 (1970): 8-14.
[2] Blum, Deborah. Love at Goon Park: Harry Harlow and the science of affection. Basic Books, 2011.
[3] Suomi, Stephen J., Frank CP van der Horst, and René van der Veer. "Rigorous experiments on monkey love: An account of Harry F. Harlow’s role in the history of attachment theory." Integrative Psychological and Behavioral Science 42.4 (2008): 354-369.
[4] Harlow, Harry F., and Stephen J. Suomi. "Social recovery by isolation-reared monkeys."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68.7 (1971): 1534-1538.
[5] Harlow, Harry Frederick. "The nature of love." (1958): 673-685.
文/峰哥何峰
原題《愛的本質(zhì)—Harlow和他的實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