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5-10-01
很多人都在我面前討論過陸俊文,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夸贊,八卦,各種信息匯集到一起,像一個小說中的人物,飽滿而立體。盡管我們認識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從未見過,這種莫名的立體更讓人覺得他的生活與文字是如此的貼合。
我寫我的家,我的懦弱,他也是一樣。我寫北方,動蕩搖曳的童年,破碎而有完整記憶里的父母與顛簸,他也是一樣。他寫大海,寫在邊境的生活,寫幼年被忽略而又神秘地成長。有時候我在他那里找到我,我不知道他有沒有這種感覺。
也許他的海太大,他并不在意是否能泊岸。也許他的海太小,小到他遲遲也劃不出那漫長的少年。
我的北方大雪彌漫,我牽著自己的小狗在蒼茫地白色中尋找著篝火與炊煙,他在海上逆游而上,默默地劃,找不到可以轉(zhuǎn)彎的方向。
我們不認識的時候就偷偷看過他寫字,在《當(dāng)時的月亮》里,我驚得像是一個闖進話劇舞臺的觀眾,倉皇地到處閃躲,又忙著仔細觀察,貪婪地吸允每一個細節(jié)。
不是百度百科里穿著學(xué)士服,稚嫩清爽的樣子,也不是四十五度角自拍磨皮的歪嘴痞相。而是一臉疲憊發(fā)際線明顯得像脫發(fā)一樣的他。
故事里都是他,故事里都不是,我把手收回來,悄悄地退出去,退到那條線以后,才真正看清他眼淚里含著的,那枚溫潤的月亮。
有人問陸俊文,為什么參加那么多次新概念。他說喜歡上海,想去看看,又沒有什么旅游經(jīng)費,索性就參加比賽,拿著公費游玩。每個聽過這個理由的人都在心里罵了他一萬遍。但又不得不佩服他的坦誠,就好像他在出這本書時說的話一樣,這本書他堅持了自己想寫的。下一本,就不一定了。
也許下一本就要去“生活”了,就要妥協(xié)了,但是在此之前,他總是要暴露足夠的坦誠,才能心安理得地“虛偽”。
說虛偽是為什么呢?我總覺得這詞和我還有點關(guān)系,和他一點也沒有。我們都挺窮的,都憋著氣想賺點錢換一些自由,但是始終也沒有做到過。也憋了一點愛,想換回一點愛,最終也沒有得逞過。
我們就這樣保持著姿勢,疲憊而又尷尬地等待著機會來臨的那一刻。幾個同樣迷茫地朋友和作者在微信群里每天討論,誰的書賣得好,誰應(yīng)該請客,然后他在一旁附和幾聲,又默默寫字去了。
或許這就是他虛偽的地方吧,人們總是掛著清高而暗地里世俗著,他卻恰恰相反。
今年我頻繁地登錄各種各樣的島嶼,在廣東的沿海地帶不停地下海,靠岸,因此還寫了一個住在海上的故事。記得有一晚,我們在海邊租了一棟洋房,夜晚里我們在院子里燒烤,打牌,大家玩到后半夜才各自回房睡下。酒精作祟,有幾次我翻身醒來,又睡下,最后一次被潮汐聲叫醒時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我再也睡不著,便起身開窗想吹吹海風(fēng),從房子里望出去,看見一艘小船被繩拴著,在淺灘處飄,忽然覺得我們就像這條船,看似廣闊自由,卻一直有牽絆,所有的力氣全都耗在了與桎梏的糾纏和猶豫不決的糾結(jié)中,一生都沒有辦法走遠,也再沒有辦法靠岸。
后來下雨了,滴滴答答的雨滴敲打在沙灘上,撞擊在小船的身上,我打著傘,裹著外衣走出門去,靜靜地看雨水敲擊著淺灘處倔強地木身,它往前一點,又被繩子拽回來一點,于是他又往前一點。
天色忽然又變了,云彩里露出一些光灑在小船上,它的船尖兒夠到了一些光,繩子拽一下,它又回到了暗處,再往前,又夠到,它不停地重復(fù),不知疲憊。
我抬起頭看天,月亮還剩一點,太陽也沒有完全睜開眼睛,它灑下來一點希望,零零散散地被小船接住,大海仍然有自己的節(jié)奏,我在雨里看著他們的位置,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我知道雨從來沒有停過,如果這本書是零零散散的光,那么一定有更好的天氣在等著他,如果有一天船不見了,我希望是他自己解開的纜繩,在一個并不被看好的鬼天氣里,他揚帆出行,劃開自己的桎梏,尋找新的航線。
也或許,他始終在和繩子較勁,和生活,和現(xiàn)實,和錢。但那是以后的事,并不在這本書中。話又說回來,沒有燈塔的人生,要錢又有什么用。
中秋過完我打算往回走時,爸爸對我說,不要怕飄,因為你不出海,就永遠也找不到正確的航向。
今天長春又下雨了,天氣又涼了些,我知道在真正的汪洋里,雨是滋養(yǎng)大海的一部分,它一直也沒有停過。(《咸咸海的味》書評/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