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記憶長河中，印象最深最深的一個人就是我的媽媽，到如今我還能清晰地記得那些畫面，小時候她每天往我的瓶子里倒?jié)M滿的水，然后站在門口看著我背著書包漸行漸遠的... ...
最后一次見她，是在醫(yī)院的病床上，她的臉干癟蠟黃，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僵硬的手抓住我，說的不是“孩子，媽媽永遠愛你”，而是雙眼望著天花板，呢喃道:“這都是命吶，我認了，我認了... ...”我看到有淚水彌漫她的眼睛，卻沒有感到傷心，只是心間有一絲恐懼以及滿滿的可憐。
陽陽昨天問我：“媽媽，什么是命中注定？”我驚訝于他才這么小，就想知道這個，也不知道聽誰亂講的。我笑了笑，想糊弄過去，腦海中卻忽然閃過母親形容槁枯的樣子，我無比堅定地拉住孩子，告訴他：“這世上沒有什么命中注定，只有選擇，你的選擇決定了你的命運?！蔽铱吹剿銎鸬男∧樕蠞M滿的疑惑甚至失望，只好妥協(xié)說道：“以后你會懂的”。思緒卻飄往過去... ...
“媽！你不懂！他在外面有女人了！”我眼看著媽披頭散發(fā)，聲嘶力竭地沖著外婆大喊大叫。“他不能這樣！他不能這樣！我哪里不好！那個女人不過是給他生了個兒子罷了！我跟他受了這么多年的苦... ...”
其實在一個變了心的男人面前，再多的挽留也只會被當做糾纏不休，也許事情并不只是因為我是個女孩兒，畢竟哪個男人也不見得能忍受時不時的挖苦、嘲諷。兩眼呆滯的母親最終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了字，兩年后，她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她變了很多，剪掉了長長的卷發(fā)，脫掉了高跟鞋，永遠忙碌在廚房的水池邊，肚子大的像盛了一個氣球。我每天晚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在飯桌邊兒吃飯，聽著那個男人大著舌頭罵我拖油瓶、小雜種。而我的母親，溫馴的像只綿羊，還得陪著笑為他夾菜。的確很諷刺... ...
每天早晨我會給陽陽的哆啦A夢保溫杯裝滿水，然后陪他在站點等校車。陽陽問我：媽媽，你是不是很愛我？”我用很歡快的語氣告訴他：“當然啦！”“所以你每天陪我等校車對吧媽媽？”我沖他眨眨眼表示認同。想到，也許我的媽媽也愛我吧，或許她愛自己更多一點。在我最需要關(guān)心的童年時代，每天早上有一個人為你裝一瓶水，然后看著你離去，對我來說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無邊的爭吵，東西破碎的聲音，毆打，孩子的啼哭... ...令人無法忍受，需要一點催化劑來加速直至結(jié)束。我的幼小的軟軟的同母異父的小弟弟在大人爭吵的時候被車撞死了。我親眼看著他倒下，親眼看著媽媽嚎啕大哭，親眼看著那個男人腳踢我的母親... ...整個世界在太平間里面靜止，悲傷已經(jīng)化成了空氣縈繞在周圍... ...
有一天陽陽問我會不會有一天死掉，我撫摸著他的臉告訴他，會，每個人都會死。他哭了，問我那怎么辦呢。我給他掖了掖被子，告訴他，我死了之后會變成天使，每天在很遠的地方愛著他。
她只不過是個懦弱敏感卻任性的女人，注定承受不了一切，更不要說去改變什么。癌癥，即將奪取她的生命，而那個男人卻把房子首飾全賣掉去還賭債了。爸爸偷偷來過幾次，默默地把東西放下就離開了。我每天坐在她的床邊靜靜地看著她，她靜靜地看著天花板。有一天突然她開口說道：“今天下午你去上學吧，別在這候著了。書包在姥姥家，走的時候讓姥姥送你?！蔽矣心敲匆凰查g是愣住了，但隨即點點頭走了。長大后的我才慢慢明白，這種不愿面對包含的成分相當復雜，有羞愧，有悔恨，也許還有愛。所以，那天晚上，我的媽媽死了... ...
很長的時間里，我一直很懼怕，怕自己的命運和她如出一轍，我竭力讓自己和她不一樣。我愛她，也恨她。我留戀她照顧我時的味道，卻恨她一味妥協(xié)的懦弱。命運，真的存在嗎？在她活著的時候，她曾一遍一遍告誡我別去做無謂的掙扎，去接受命運的安排。我不懂得命運是什么，她的死，卻讓我對命運產(chǎn)生了質(zhì)疑。她不在，注定我要面對更多。世事艱辛，我背離了她的叮嚀，卻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命運?？嗫鄴暝?，淚水汗水... ...盡管艱難，但是堅持選擇卻可以擺脫命運，擺脫束縛，活出自己。而我，做到了。
夜已深，陽陽睡了，他很可愛，我曾發(fā)誓要給他我全部的愛，我在一點一點的做... ...如果兩個空間彼此可以相通的話我想告訴媽媽，這個世界不存在命運，只有選擇... ...（文/閱讀時間讀者·Green）
作者簡介：Green，大一女生，看多了別人寫的小說，自己也很想寫。媽媽與女兒的糾葛... ...希望會有人喜歡這篇文章。微信號/GELINLANG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