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份食單
記錄的不是人們愛吃、想吃什么
而是人們不吃什么
這些菜連同這些人的際遇
一同被記錄在冊
有了這本
《不食譜》
第二物：雞蛋
———
文／霹靂
圖／霹靂 喜樂
小余不記得是從幾歲開始不吃雞蛋的。
這話得從小時候說起。
那時的小余每天放學(xué)的任務(wù)就是到雞窩里撿雞蛋，這是一天中頗為緊張的時刻，一開門，那只傲嬌的大公雞昂首挺胸地四處踱步，小余小心翼翼地繞過它，快速熟練地順著梯子爬下雞窩。這雞窩和以前的地窩子有點像，就是在地下挖出大坑，大坑四壁掏出幾個洞，洞里墊著稻草；木頭搭的頂，鋪著塑料布，冬天還會吊一盞白熾燈，以供冬夜取暖。一兩只雞歇在梯子上，還有的趴在稻草上安靜臥著，小余環(huán)顧四周，撿起稻草上的蛋，渾圓個大，握在手里還有余溫，單手攀著梯子爬上來。
一上來，那只傲嬌的大公雞炸起了脖頸的毛，翅膀張開，眼睛瞪得渾圓。小余楞在原地，敵不動，我不動。大公雞“喔喔喔”叫幾聲，撲棱著翅膀左右晃著身子沖過來，到了跟前，撲騰著離地一尺，小余瞅準(zhǔn)機會飛起一腳，踢在公雞肚子上，大公雞像架在腳背上的飛機，一個弧度降落在地。雙方都驚魂未定，小余連忙揣著雞蛋逃跑，快速轉(zhuǎn)身扣上門，任憑公雞“喔喔喔”地挑釁，自己在菜園旁刮著腳底的雞屎。
這是小余每天放學(xué)后都要經(jīng)歷的驚魂時刻，不過并不是她不吃雞蛋的原因。在小余遙遠(yuǎn)的記憶里，似乎有一段非常愛吃雞蛋的經(jīng)歷，每天包里揣著水煮蛋，敲一敲，蛋殼裂開幾條縫，一塊一塊兒小心剝下，用指尖掐著，輕輕撕下那層膜，咬一口溜光水滑的蛋，黃澄澄的蛋黃露出來。不同的火候和煮法，蛋黃會呈現(xiàn)不同的顏色和狀態(tài)，觀察對比它們成了小伙伴們的樂趣之一。小余吃了一個又吃一個，噎的直翻白眼，這是小余印象里最后一次關(guān)于吃蛋的回憶。
據(jù)小余的父親老余回憶，小余不吃蛋是因為小時候吃多了，俗稱吃傷了，因為小余對他說雞蛋有一股雞屎，對此小余沒有矢口否認(rèn)，但也心存疑慮，在她的認(rèn)知里，雞蛋散發(fā)出的味道雖然不好聞，但也絕不等同于雞屎味，只不過她對喂雞的麩皮味、雞圈味過于熟悉，聞到那味道就會產(chǎn)生一系列聯(lián)想。她懷疑老余和她差不多，雞屎說辭純屬他自己腦補。
老余雞蛋羹蒸的特別好，出鍋冒著騰騰熱氣，嫩黃色的羹在碗里抖動。看著爸媽和表妹都吃的贊不絕口，小余不吃雞蛋的態(tài)度依然很堅決，沾著雞蛋的菜和湯一律不碰。對此嚴(yán)肅的爸媽倒顯得很寬容，這讓小余很受用，對于粗生粗養(yǎng)的她來說，終于有了點挑剔的嬌貴感。不過再次嘗到雞蛋的滋味時，卻讓小余印象深刻。
上初中的小余正處于求知欲強烈的階段，自從借了本科普讀物后便整天沉迷于做各種家常試驗。一則煮出沒有蛋白的雞蛋的試驗引起了小余強烈的興趣。她從冰箱拿出一枚前天自己從雞圈撿出的蛋，用小刻刀在上下端各自小心翼翼刻出一個洞，站在垃圾桶旁小心翼翼地對著一端使勁吹氣。按照書中的說法，蛋清應(yīng)該很順利地從另一端流出來，然而事實是，小余鼓足了腮幫子，蛋清卻像黏著的膠水一般，艱難地滴下兩滴。小余用筷子探進去小心地捅了兩下，情況依然不樂觀，心里有些發(fā)急，于是靈機一動：吹不出來，可以吸呀！于是又嘬著腮幫子＂咻＂地用力一吸。膠著的蛋清讓她一陣惡心，滑滑膩膩的質(zhì)感吐又吐不干凈，小余一閉眼，一鼓作氣猛吸幾口，心里還真覺得自己有那么幾分科研探索精神。雞蛋被放入鍋中加水開煮，沒怎么動過鍋灶的小余緊張又興奮，時不時地觀察觀察被熱氣圍繞的蛋，聽到爸媽進門的聲音，便興沖沖地跑上前去獻(xiàn)寶。爸媽從鍋里撈出雞蛋，砰砰敲兩下，一塊一塊剝下蛋殼，小余眼睛都不眨一下，盯著手里一點點裸露的蛋。試驗結(jié)果大致成功，只不過蛋黃外依舊細(xì)細(xì)瑣瑣掛著些蛋清，并沒有書中那樣明亮澄黃。
當(dāng)然，這個實驗，小余也只做了這一次，對于一個不吃雞蛋的人，這種方法無疑太折磨人了。高中時候，小余在電視上看到一個在鵝蛋上做畫的人，差不多的方法，清理出鵝蛋里的蛋黃蛋清，在蛋殼表面刷一層牙膏，之后用筆作畫，畫好后，用一小截牙簽擔(dān)著中國結(jié)，卡在刻出的洞里，成品非常雍容富態(tài)，頗具古典美。小余不安分，拜托老余到菜市場時帶兩個鵝蛋回來，但老余逛遍菜市場也沒有碩大白皙的鵝蛋，只看到咸菜攤子上的咸鴨蛋，最后的結(jié)果是帶回了幾個家常雞蛋……小余沒法像上次那樣再清理一次蛋黃蛋清，于是直接用筆畫起來，人物是《 不過現(xiàn)在小余不吃雞蛋的標(biāo)準(zhǔn)已經(jīng)降低了很多，與雞蛋同燒的菜或湯已不在黑名單內(nèi)，吃不出蛋味的食物已經(jīng)可以接受，比如那金黃如驕陽的雞蛋燒。 ——— 食譜 雞蛋燒做法： ①．雞蛋加少許牛奶，打勻成雞蛋液。 ②．用小塊黃油在鍋底均勻抹一層。 ③．緩緩倒入部分雞蛋液，注意火候均勻，有大氣泡時可戳破，待到凝固，卷起，推到鍋子另一邊。 ④．分3-5次，重復(fù)上述動作，疊層加厚。 ⑤．稍加冷卻，用刀切開。 ⑥．淋上自己喜歡的醬汁，可以開吃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