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8日 04：25 醫(yī)生在給小狗做手術(shù)）
我很痛苦。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哭過。如果小狗還在，一定會過來坐在我腳邊，把前爪搭在我腳背，靜靜的陪伴我。然而，世間再無這樣一只小狗了。我很痛苦。
昨晚七點多父親說，天已經(jīng)黑了，大家都回家了，小狗平時也該回來了，現(xiàn)今卻不見蹤影，可能回不來了。
我是昨天下午三點多發(fā)現(xiàn)小狗偷跑出去玩的。由于凌晨四點方從機場回到家中，我預(yù)備睡個午覺，下午帶小狗到草地上散步，他很喜歡在那奔跑。然而阿姨告訴我，小狗趁她開門買米之際，跑出去了。昨天是周六，人多車雜，我不太放心，當即出門去尋。
阿姨說看到小狗朝平時相熟的鄰居家的方向去了，然而我去到并沒有發(fā)現(xiàn)小狗，也許是跟我躲貓貓吧。小狗向來喜歡這么玩。鄰居大娘說小狗玩會就會回去了，并表示看見小狗會叫它回家。上次她即抱了我家貪玩的小狗送回來，現(xiàn)在聽她這么說，我就回家去了。
四點多，小狗仍未回來，我又出門去尋。鄰居大娘說真的沒見到我家小狗，并把她家的三只小狗都叫出來讓我看看，仿佛要證明沒有撒謊。我頗感歉意，謝過她又尋了一路。以往小狗在我第一次來尋時喜歡躲貓貓，第二次就會閃出來，一路向我奔來，讓人驚喜。然后這一回，我呼喚了一路，并沒有向我跑來的小狗。我心里飄來濃重的烏云。
五點多快開飯了，鄉(xiāng)里人家的廚房陣陣菜香飄到街巷上。今晚煲了老火靚湯，小狗可以大吃一頓。我懷著希望又出門去尋。鄰居大娘見我又來，跟我說：你家小狗跟前面那家的狗很玩得來。說完帶著我到小狗的朋友家去問。然而，沒有誰說見過一只小黑狗。我感到很不安，急忙擴大搜索范圍到處喚小狗。此間，除了匆匆行駛的車輛，什么回應(yīng)都沒有。天還沒黑，我懷著僥幸的心理，回家了。
六點多，父親回家知道小狗不見了，說鄉(xiāng)里有一棟出租屋，那里的租戶手腳不大干凈。說完，便出門去尋小狗，我亦跟去。我們到那防盜網(wǎng)密布的出租屋周圍一直喚小狗的名字，沒有任何回應(yīng)。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見父親出門尋狗。暮色籠罩，我們失望返回。
七點多，阿姨不安的問：小狗還沒回來嗎？期間，她也出門找過幾回。我說還沒回，并再次向她確認小狗出門跑向了哪個方向。這一回，她突然說并沒有看到。她整天盯著手機看，我叫她不要放小狗出門，她從來不管。一想到這里，我很生氣。她跟父親說，如果小狗不回來了，送一只她家的小狗給我們。父親說，你家的狗哪有我們的小狗好。
我扔下他們的辯論，又出門去尋。鄰居大娘見我再次出現(xiàn)，沉重的向我痛罵那些盜狗賊、收狗的都是王八蛋。我無心聽她多說，又朝相反的方向?qū)と?。街燈漆黑，古村幽暗。白天里我與小狗無數(shù)次來這兒散步，沒想到晚上這么可怖。我壯著膽往里走，一片犬吠。別人家的狗那么兇狠，我家小狗卻只是一只貪玩的小狗。我在各家各戶門外叫小狗的名字，引起吠聲一片，但沒有小狗的回應(yīng)。離開時，我靜靜地站了一會，等整個黑夜都安靜了，大聲喚小狗的名字。沒有奇跡，黑夜以沉默回應(yīng)我。我后悔沒有給小狗戴一個GPS。我絕望的回家了，門口沒有小黑團。打開門，也沒有見到小狗。父親說小狗可能回不來了。
我心神不安，無法坐下來讀書，總到陽臺眺望。將近二十一時，門前出現(xiàn)一個小黑團和一個小白團，我心狂跳。仔細看，是Bobby，小黑團正是我家小狗。我大喊：“開門，小狗回來了，快開門”。阿姨坐在院子玩手機，等我喊第三次方起來開門。
小狗回來啦，太好了。
小白團目送小黑團進了院門，看了20多秒后方慢慢離去。我狂奔下樓，心里只有一件事：小狗回來了。事后回想，我方明白，這個小白狗，也許就是我家小狗的好朋友，它一定直覺我家小狗活不成了，在跟它做最后的告別。狗猶如此，我何以堪。
往常小狗夜里回來都是迅疾如風(fēng)的奔跑，穿過鄰人屋角一路奔到自家門口，用前爪拍門，或者嗚嗚嗚叫著等開門。然而今天異常安靜，回來時也是慢慢的走著。父親說它也許是戀愛了。我大喜地拿過紙巾給它擦去毛上的枯竹葉，跟它說了幾句話，讓它喝點水，快吃飯。至于之前想好的，等小狗回來，狗帶一卡，禁錮起來，對它進行嚴密看管的鐵石心腸又軟了。
我不是小狗的主人，小狗亦不是我的寵物，它是我的朋友。我平生最恨別人限制我的可能自由，我也不愿限制小狗的自由。然而，不再有以后了。這是我的錯。
昨晚只睡了四個多小時，實在太困?，F(xiàn)在小狗回來了，大石落地，我于是去洗澡，預(yù)備睡覺。
洗澡出來，母親叫住我，說小狗受傷了。我大吃一驚。父親說剛才阿姨想碰一下小狗，被小狗兇了一下，這不是平時溫順的的小狗。它現(xiàn)在受傷了，不允許別人靠近。
我坐在茶幾旁，看著小狗，尋思怎么給它檢查傷口。這時，小狗起身走到我腳邊坐下，前爪搭在我腳上。我看它那么乏力，叫它別亂動，它趴好如平素。我抬起右腳一看，有小狗的血，再看它先前趴著的地方，也有血。我讓阿姨拿個毯子來。我鋪好毯子，把小狗挪到上面，給它保暖。隨后拿了電筒檢查地面，父親也過來辨認。地板上有幾個血印是通向浴室的，但走到半路停下，小狗當時是想去找我吧，但它知道我在洗澡一時出不來，于是沒有繼續(xù)往前走。為什么要洗澡呢？如今回想起來，我深恨我自己。
檢查過血跡，都是淺淺的，失血不算嚴重。母親讓我找到小狗的傷口，拿草藥馬上給它止血。在阿姨的協(xié)助下，我找到小狗右前腿腹部處的一個傷口在慢性出血，并用藥止住了。于是小狗躺在毛毯上睡覺，看起來一切已無大礙。
我再次檢查，有些擔(dān)心，擬送獸醫(yī)站。母親說這么晚，獸醫(yī)早下班了。我聽了一籌莫展。我們鄉(xiāng)下的獸醫(yī)站，我從前去給小狗打過感冒針，那是很小的一個站，天一黑就關(guān)門了。去人民醫(yī)院呢，人民的醫(yī)院不給狗看病吧。我真想把小狗送到人民醫(yī)院。但想血已經(jīng)止住了，明早一開門就送去獸醫(yī)站，也未嘗不可。于是把小狗抱到開了暖氣的母親的房間，讓它好好休息。離開房間前，我再次檢查了剛才發(fā)現(xiàn)的傷口，確認已經(jīng)完全止住血了。
父親說原來小狗不是戀愛了，那只小白狗是看到它受傷了，送它回家，真是有情有義。父親又對我說，小狗知道你對它最好，所以忍痛跑到你那兒，希望你救它一命。我們鄉(xiāng)里人，尤其是上一輩，對于狗命是看得很淡然的。劉亮程先生的《狗這一輩子》就是鄉(xiāng)下家犬的實錄——寵物狗除外。
如今想到父親的話，我更加痛苦，因為我沒能救回小狗的命。
我穿好衣服，翻了幾頁《魏晉南北朝隋陵》，講的是孫家的殘殺暴虐，實在無心看下去。一直很擔(dān)心小狗的情況，于是去暖氣房看它。打開燈，小狗已離開了毛毯，地上又出現(xiàn)兩灘血。母親說小狗起來走了一下，傷口又出血了。母親自己也不能下床，因此無法通知我，而阿姨自在高枕安睡。我趕忙給小狗再次止血。
考慮到多次失血，我決定送醫(yī)。電話微信忙了一陣，終于聯(lián)系到一位田醫(yī)生。他讓我先拍小狗的舌頭給他看看，并回復(fù)我說，舌頭是粉紅色的，問題不大，它失血不算多。還說明早再送過去也沒問題。我進一步說明，小狗的呼吸很重，眼睛呆滯。醫(yī)生說小動物受傷了都很警惕，不會閉眼睛睡覺的。然后發(fā)來了夜間就診的價格。小狗重傷回家來找我，我怎么能不救它？
父親給我找來一個大紙箱，我把小狗和毯子裝進去，放到車的后排，讓阿姨看著小狗。我叮囑她，讓小狗躺下減少出血。又讓同行人導(dǎo)航去動物醫(yī)院。起初小狗很害怕，警惕的端坐著，后來安靜下來，乖乖躺好了。
出發(fā)前，母親問我，醫(yī)生說小狗可以救嗎？當時我不太理解這話，如今回想所有的細節(jié)，我突然感覺到，臥病多年的母親雖不確定小狗的受傷情況，但大約已經(jīng)察覺小狗在劫難逃了。
黑夜，我慌不擇路，前面的大貨車也看不清，險些撞上。繞來繞去，終于狂奔到醫(yī)院。透過玻璃門窗，看到醫(yī)生已在準備，我心想這下萬事大吉了，小狗可以保住命了。
醫(yī)生初步檢查后，認為有3根肋骨斷了。于是拍X光進一步檢查，發(fā)現(xiàn)7根肋骨斷裂，更糟糕的是胸膜腹膜損壞，小狗呼吸困難即因此。
醫(yī)生開始跟我談價錢：前不久一單三處肋骨折了的要3000，你這個只要你4000吧，后續(xù)治療可能要20多天，每天200。我問手術(shù)成功率多高。醫(yī)生說：四成。我一聽慌了：剛才微信里不是說明早來治療都可以嗎？醫(yī)生說：現(xiàn)在拍片了，情況比想象中的嚴重。
醫(yī)生見我猶豫，以為我不想治了，說：你自己考慮一下，安樂死也可以。啊，我家歡奔亂跑的小狗，怎么突然要安樂死了？
我不是覺得價格有問題，我是在想手術(shù)的成功率。
這個我們會盡力的，有一只從腹部被咬斷的小狗，我們以前也搶救了回來，但每個個案不一樣，我們也不能保證。
小狗躺在冰冷的處置臺上。每一秒都讓我痛苦。
那么就拜托你們馬上開始手術(shù)。
醫(yī)生開始手術(shù)準備。護士給小狗注射了流質(zhì)、兩瓶鹽水。我又向護士要了一個尿片給小狗蓋上，讓它暖和一些。
小狗除了腦袋、腿和尾巴，身上的毛都推光了，又發(fā)現(xiàn)了多處傷口。我問醫(yī)生這是與狗打架的咬傷的，還是被盜狗鉤鉤傷的。醫(yī)生說從外表不好判斷。來之前，阿姨說早上散步看到兩三個大狗挑釁，小狗一見就躲開了。
醫(yī)生的手術(shù)準備太漫長。我用手掌蓋著小狗的腦袋和后腿，但它仍在發(fā)抖，我遂向護士反映。她給小狗打了兩針止痛針，又測了兩次體溫，均不到38℃，最高只有37.9℃。這個體溫屬于低溫，我感到不妙。
終于上手術(shù)臺了。醫(yī)生又跑出來，花了一分鐘在前臺找出麻醉風(fēng)險通知書讓我簽名。很多條款都出現(xiàn)了“猝死”、“意外死亡”等扎眼的字，我深感不安。
簽完字，手術(shù)馬上要開始了。這時，在車上休息的阿姨進來找洗手間，我們?nèi)ジ嬖V她方位。醫(yī)生拿著手術(shù)刀走出手術(shù)室說：要回去先交一半押金。我們告訴他只是給阿姨指路。為了讓醫(yī)生專心手術(shù)，我決定先付一半款。又為了他不必再跑到前臺去刷卡，我決定支付現(xiàn)金。于是搜遍了全身的口袋，翻出1900元交給護士（減少醫(yī)生的手沾染細菌）。醫(yī)生說：好，這里是1900，還有2100。
手術(shù)開始了，被全身麻醉的小狗睡著了。同行人說：阿姨剛才講她要五點起床煲粥。我聽了很不高興：她總是強調(diào)自己的重要性，也不看好小狗。但為了不影響她明天照顧母親，我決定送她回家。
剛上快速路，田醫(yī)生打電話來。我靠路邊停車，讓同行人開了免提。電話里，醫(yī)生說胸腔的情況比想象中惡劣，且肺受傷嚴重。最后醫(yī)生問我是否決定繼續(xù)救治。這次他沒說安樂死。
凌晨三點，夜色令我頭痛，尤其是連日休息不好，我頭痛欲裂。
當然救治啊，我們一會就回來。
掛了電話，我問同行人：醫(yī)生是什么意思?。客腥苏f：醫(yī)生的意思大概是，剛才有四成把握，現(xiàn)在只剩一成了。九死一生，還是有一生的。我竟然樂觀起來。同行人說：我們都不知道小狗自己的選擇，但是難道可以不盡量施救嗎？
快速路上幾乎沒有別的車。我想起這幾年來自己多次奔襲在超速邊緣的夜晚。爺爺?shù)娜ナ?，錯過高速出口。母親的手術(shù)，車開到土坑里。在超速與嚴重超速之間，我不斷摸索著向生命的黑夜乞求光明。然而，今夜除了路燈，沒有別的光亮。
送阿姨回到家，望見我房間的燈在幽暗的村莊幽幽的亮著。要是平日，小狗聽見我的車聲，定會起來找我。但今夜，只有別人家的狗偶爾吠一兩聲，空曠的村莊，在幽眇的天地間，顯得更為孤獨。沒有誰會向我走來了。是的，就是食指的詩句：我的心驟然一陣疼痛。
在半睡半醒的意識里，我們回到了醫(yī)院，已經(jīng)凌晨四點多。我進去在手術(shù)室外看了一會，似乎一切順利。醫(yī)院的寄養(yǎng)寵物、住院寵物都睡著了，明亮的醫(yī)院，燈光似乎要指向光明的黎明。除了前臺，沒有別的椅子，我們于是回到車上等待。
漆黑的黎明，極端疲憊的我被凍醒了。到手術(shù)室外看了一會，一切正常。田醫(yī)生已經(jīng)完成手術(shù)，葛優(yōu)躺那樣躺在前臺的椅子上休息，護士在緊張的縫線。小狗的心臟檢測儀如同一整夜響過的那樣響著：吡—吡—吡。手術(shù)似乎馬上要成功了，我滿懷期待的回到車上，等醫(yī)生帶來期待中的福音。
然而，最后通知來的只有死亡的痛苦。
我走到手術(shù)臺邊，小狗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和心跳。我握它的爪子，柔軟而溫暖。我摸它的腦袋，還是那樣小小的。
我湊到臉旁喚它，卻沒有回應(yīng)了。從前它喜歡躲貓貓，不出聲讓我找。如今，它將要長久的與我躲貓貓了。
我看到小狗的腹部仍在起伏，似乎在呼吸。然而問同行人，卻被告知小狗沒有動。我再靠近了看，仍然看到小狗在呼吸。然而再問同行人，仍被告知小狗沒有動。我不能相信這是幻覺，一定是小狗在與我告別吧，它一定不希望孤獨的在手術(shù)臺上離去。然而，我沒有辦法。我恨我不懂醫(yī)。
小狗的手術(shù)傷口已全部縫好，皮膚也縫上了，仍然是一只完整的小狗。然而，它卻不會動了。我像它平時與我逗樂那樣，揮揮它的前爪，仍然感覺到那親切的柔軟。在這揮動里，我又聞到了它身上散發(fā)出來的熟悉的味道，然而，它不會再抖動身上的毛了。
之前阿姨說小狗偷跑出去之前剛給它洗了澡，干干凈凈的，沒想到回來時那么臟。我突然想，如果小狗沒洗澡，是不是就不會跑出去了？又如果我周六不是為稻糧謀至凌晨四點方回來，是不是小狗就可以和我一起出去散步，而不是獨自跑出去了？再如果我二十一點立即送小狗來醫(yī)院，是不是就可以搶救成功了？面對沒能走下手術(shù)臺的小狗，一時間我腦海里閃現(xiàn)過無數(shù)個無數(shù)個的如果，這如果里充塞了內(nèi)疚、自責(zé)、追魂。
我很痛苦。
醫(yī)生說，小狗受傷太嚴重，其實下了手術(shù)臺，之后的兩天也很關(guān)鍵。這次他的意思我很明了，但即便如此，我也希望小狗能走下手術(shù)臺。醫(yī)生安慰我說，小狗是睡著的時候停止呼吸的，沒有痛苦。如果選擇安樂死，還會有藥物作用于心臟的疼痛。
啊，小狗睡著了。它夢見什么了呢？是和小伙伴一起玩耍，還是與我散步在夕陽下呢？我又想起它在我看書時，喜歡趴在書桌旁睡覺，有時發(fā)出咕咕咕的聲音，說著夢話。
我很痛苦。
如果火化要送到廣州去，或者土埋也可以。醫(yī)生繼續(xù)跟我說。
想了很久，咨詢了養(yǎng)寵物的好朋友，征得了父親的同意，我決定把小狗葬在家里一塊名為坳的林地。
給你減1000，只要再支付1100。醫(yī)生準備下班。
啊，我不想要這樣的優(yōu)惠。我想多付1000，讓小狗活過來。
但給我的只有一具小狗了。
給它嘴里放點它平時喜歡吃的東西吧。
聽見醫(yī)生這句話，我再也忍不住，抱起小狗，說聲“謝謝醫(yī)生”，迅速的轉(zhuǎn)身，向外走去。在清早的街道，我痛哭起來。
我不知道恨誰。
我恨我自己。
小狗一定覺得我會救它。從車上搬進醫(yī)院時，它前爪趴在箱子邊，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一切，它一定不想離開這個世界。
我恨我自己。
道路與來時并無不同，景物依舊，霧霾依舊。零落雜亂的城市，那些我載小狗走過的道路，仿佛仍在等待小狗趴在車窗邊張望。朝陽初生，映照昏沉的山巒，仿佛要給我光明，讓我?guī)е」啡ケ寂堋?/p>
可是，什么都沒有了。
一陣陣襲來的只有痛苦。
我打電話叫上兄長一起去林地埋葬小狗。兄長說：養(yǎng)小貓小狗總是擔(dān)驚受怕，所以我現(xiàn)在干脆什么小動物都不養(yǎng)了。
記得小時候，我和兄長養(yǎng)了一只小龜，好幾年了，有一天家里噴黑旋風(fēng)滅蚊，忘了把它從房間里取出來，于是被毒死了，我和兄長把它埋在院子里。還有一次，家里的小狗病死了，我和兄長把它葬在小河邊的高坡上。近四五年，兄長便不大與小動物親近了。
“太痛苦了。”他一邊用洞鍬打松石塊旁的泥土，一邊對我說，又似在在對自己說。
我把小狗僵硬的身體放在半米深的墓穴里。根據(jù)同行人建議，墓是東西向的，小狗的頭朝向西邊，背靠北方。向著南方而去吧，這樣冬天你就不會冷了。
從墓的所在望開去，是一片在冬天里繁茂生長著的大樹，紅的葉子，如花盛開。去年初，訪謁鐮倉的小津墓時，同行人即與我說，葬在這樣美好的地方，比生活在不堪的世界，可能要更適意吧。如今，在這薄霧蒙蒙的早晨，小狗就安葬在這樣的山腳下，一彎清溪，長滿可以遮擋塵世的樹林。天地亙古，小狗也將永久的安睡了。
這樹林，我曾帶它來嬉戲。它在此間到處奔襲，毛上沾滿土，陽光里飛揚著生命的自由的快樂。那時候，整個林場里，真是雞飛狗跳呀。回到家，總要給它好好洗澡。如今，它在這兒，安睡了。
永別了，小狗。泥土落在小狗身上，它一動不動。
兄長用大石頭壓實泥土。那么重的石頭，輕點啊，不要砸到小狗了。
再沒有這樣一只小狗來回應(yīng)我了。
土葬小狗之后，我們在林地摘了一些木瓜，在山溪邊洗干凈，吃了起來。
唉，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然而，這一年來，我每登高臨夕陽長風(fēng)誦陶詩，總是小狗作伴，如何能忘情。
小狗之墓在山溪拐彎處的小高地。同行人摘了一朵小白花，放到水里：“小狗，送給你?！被ň碗S溪水，繞著墓轉(zhuǎn)了半圈。同行人又摘了了一朵小紫花，遞給我，說：“你也送一朵小花給小狗吧?！蔽医舆^來，把花置于水中?；ū凰娴囊桓窀蛿r住了，我拉起竹竿，花又歡快的飛馳而去，經(jīng)過小狗的墓。
我想起昨天上午父親對我說，母親和阿姨有時出門散步?jīng)]有帶小狗，小狗就不斷的拍門，動靜好大。等母親走遠，它就跑到陽臺上，把腦袋探出去眺望。小腦袋被欄桿擋住，它還一個勁往外擠。
這是一只熱愛自由的隨性的小狗。它終于為追求自由奉上了一生。它在夢中會夢見自由奔跑的自己吧。
再見了，自由而隨性的小狗。你再也不會亂跑，我再也不用心急如焚的四處找你?？墒?，我多希望，仍可以活在這焦慮的尋找中。
2017年1月8日小狗手術(shù)過程（根據(jù)田醫(yī)生提供）
3：29，呼吸停止，搶救半小時，呼吸正常。
5：50，呼吸停止，搶救7分鐘，呼吸正常。
6：03，呼吸停止，搶救13分鐘，呼吸正常。
手術(shù)進入尾聲，準備封閉切口。6：50，心跳呼吸停止，搶救10鐘，搶救無效。
搶救小狗的用藥
檢查傷口，首先注射了一針止血止血敏，止痛痛立定，抗應(yīng)激科特壯，保護心臟阿托品，剃毛消毒（期間消炎寵物頭孢，擴充血容量代血漿，糖水補營養(yǎng)）。接著進手術(shù)室靜注誘導(dǎo)麻醉，插管接入呼吸麻醉，保溫開始手術(shù)。還有就是最后一次搶救使用了腎上腺素。除去這些就無其他用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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