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鄒近夫
晚清名臣曾國潘，他有句非常經(jīng)典的座右銘，“物來順應(yīng)，未來不迎，當(dāng)時不雜，既過不戀?！倍潭淌郑硕嗌偬幨澜?jīng)驗和社會滄桑啊。的確，人生在世，誰都不知道未來和明天，哪一個先到？不過牢記“千古第一完人”的為人法則，可以讓一些生性猶豫、舉棋不定的人，在四處充滿焦慮的環(huán)境里，變得心胸豁達(dá)、干凈利落，但是少了些許人情味。何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如若不論人情世故，那便有怨無恩。
家國世界，盡是怨的話，人就不再是人，所以人世應(yīng)該有恩?，F(xiàn)在單就一個家庭來講，這十六字顯然不夠妥帖。有時候，我們以為自己所作所為對家人而言無可挑剔時，往往在親朋好友看來，一無是處。所以世間事很難說，親如父子兄弟，也有信不過的時候，況且國人講究禮尚往來，絕非等到親朋好友身后事的那天，才去應(yīng)對，因此不能以一概全，而當(dāng)因地制宜。
自古以來，偏偏人心難測。
佳節(jié)之后，與舍友阿嵐，相約夜市，幾杯酒下肚，不僅開始吐槽公司大運營的快節(jié)奏，壓得人喘不過氣，也聊到了家中的往事，讓人心灰意冷。這些年來，地產(chǎn)行業(yè)一直處于不穩(wěn)定狀態(tài)，從業(yè)者大都漂泊不定，對于家，就像大話西游里觀音說得那般，“金箍戴上之后你再也不是個凡人，人世間的情欲不能再沾半點?！辈蛔龈钌?，不努力工作就照顧不了上老下小，因而總覺內(nèi)心虧欠，只能千方百計湊些假期回家探望。尤其隨著年齡的增長，想到了親情往來，那些一放很多年的“走親戚”自然被提上了日程。
不過，這一次回家簡直讓阿嵐失望透頂，我從他黯然神傷的表情看得出來。
原本阿嵐以為千里迢迢滿載月餅回家，探望親戚，會像之前一樣，加深他們之間的感情。但當(dāng)他看了祖父祖母之后，聽聞了二舅生病的消息，于是匆忙買了水果、花盆、補(bǔ)品前去探望。接待阿嵐的，是他二舅一家子，場面自然十分高興，其中他外婆還老淚縱橫，竟說，“萬萬沒想到，你終于變成了人樣?！闭?dāng)阿嵐喜不自勝的時候，氣氛莫名地冷場，而他似乎并不知情。
離去之后的當(dāng)天晚上，阿嵐外婆打來電話責(zé)問，似乎壓制了很久的憤怒，終于說出口，“阿嵐，我看著你長大，如今你有了錢，一分錢都不留下？”
秋天的晚風(fēng)不是很急，夜市依舊吵鬧不堪。我簡直不相信阿嵐的口吻，以為沒有聽清楚，但是他沮喪的神情，已經(jīng)無需我再次確認(rèn)了。也許阿嵐一直以為回家探望、人情常來，即親情常駐，外婆、爺爺奶奶、大舅二舅，包括鄰居，但直到那天，阿嵐被他外婆數(shù)落一通，舅母罵罵咧咧掛了電話，才恍然大悟。
阿嵐覺得很虧欠，但就是不知道虧從何來？
其實，自從阿嵐父親去世之后，母親便帶著他離開了故鄉(xiāng)，幾乎沒有與親戚鄰居有過多的交集，這一晃就是二十多年。只是這幾年，自從他按下回家的那個開關(guān)后，就一直惦記家鄉(xiāng)。他堅信人間自有真情在，于是逢年過節(jié)總回家看看，天冷買衣服，天熱就從外邊帶奇珍異果。從前冷漠之至、仇恨交加的親情，被他這樣一聯(lián)絡(luò)，倒也有了幾分起色，不見得像以前那樣陌生。而且那些個曾陪伴他長大的一草一木，在近幾次的回家過程中又變得熟悉起來。每次阿嵐從家鄉(xiāng)歸來，我都能聽到他回憶這，回憶那的，盡是幸福的過往。好像一個人突然有一天，掘開了塵封千年的寶藏，發(fā)現(xiàn)了源源不斷的人情溫暖。
可惜當(dāng)阿嵐自以為逢年過節(jié)，買些好吃的東西，提水果禮品什么的回家就是心意。哪知道忘了金錢的分量，竟然被全盤否定?？梢韵胂蟀沟男那槭菬o比失落的，也許昨天還沉浸在贊揚世界里的他，今天就墮于悔恨的深淵。外婆的數(shù)落和舅母的罵罵咧咧，不知道哪一天會傳得滿城風(fēng)雨。物來順應(yīng)么？既過不戀嗎？不是。不談虧欠，不畏人言，才是。
人這一生，誰不是受盡挫折，誰不是在苦與難之間掙扎?？墒钦l有空理解別人的痛苦呢？沒有。每個人的幸福，都是靠自己奮斗出來的，這一路上越奮斗，越幸福，越努力也越幸運。只有認(rèn)清了這一點，才不會覺得虧欠，覺得人言可畏。
阿嵐的親戚讓我想起了一個富翁的故事，說的是一個財閥到了暮年之際，忽然一改前態(tài)，不再揮霍，不再施舍，做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守財奴。為何？因為當(dāng)一個人，再也沒有收入來源的時候，他會把金錢看得比從前重出好幾百倍。
現(xiàn)實的社會，最恐怖的也許就是親人的道德綁架。如果你做的好，他們可能會嫌不夠，錢不到位，如果你做得不好，那么你便會受到唾罵。我見過許多心安理地接受親戚饋贈的人，也見過許多不愿通過努力而不勞而獲的人，但是這種人全身上下充斥的“正能量”，激勵了很多人別無選擇地走上奮斗之路，最后苦盡甘來。
朋友，不忘初心吧！一味在乎意別人的看法，會讓人失去那個乘風(fēng)破浪的自我。
那一天，我不知道和阿嵐喝了多少杯酒，但記得那晚夜空很高，高得讓人覺得四周都格外寒冷。還記得去年這個時候，一個女同事向我說過的往事，情況雖然沒有舍友這般糟糕，但也相差不多。也是因為忽然想家，于是帶著小孩回家探望，最后深夜逃走。原因竟然是她回家沒第一時間拿錢而被家中老人冷淡，她原來只想飯后吐真情，拾取寶貴的回憶，說說這些年在外的風(fēng)霜，可是家人根本沒有給她機(jī)會。
我相信，只要一個人，認(rèn)真想過自己的人生使命究竟是什么，那么他在面對人情世故這個問題上就不會盲目了。也許上一代人看重的是金錢，他們可能像那個富翁一樣，只是因為沒有了收入來源而已；也許我們這一代人看重的是人間溫暖，可能遭遇了阿嵐一樣的境況，因為懷念鄉(xiāng)野罷了?？扇绻婚_始你是想方設(shè)法逃離某些人的話，日后就不要想著再去面對了，哪怕有一天江山再改，你有勇氣嘗試去扭轉(zhuǎn)人的本性時，那也要做好大敗而歸的打算。
左岸記：所有的關(guān)系都是等價的，當(dāng)你之所求和他人之所取不在同一頻道時，這層關(guān)系就會變得很微妙。當(dāng)你想要的是溫情，而對方想要的是實在，那么中間就需要某個媒人來撮合，就是錢。不要小看錢，錢真的能解決很多實際的問題。但你也不能指望錢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因為你的錢不可能多到任人索取，就算可以，那你想要的也已經(jīng)變味。所以，在微妙的關(guān)系當(dāng)中，怎么給，給多少，給和不給的境遇，這些就要做個心理平衡。原則就是，給了要開開心心，沒給也要能心安理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