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名微信公眾號:futaojiufenbao。1小時前
飽妹說:
之前我們觀察了網(wǎng)紅店的排隊情況,有一條評論引起了我們的關(guān)注——“比起網(wǎng)紅店,有些真正的小館子怕是更多需要幫助吧。”
是的,沒有大集團的支持,也無法通過媒體公關(guān)獲得銀行貸款,疫情之下的那些小店們,都還好嗎?我們和北京幾家小店的老板們聊了聊。
疫情之下的小店什么樣,從我第一腳踏進汪婆婆的店就感受到了。
怎么形容呢?四個字,空空蕩蕩。
沒有想過汪婆婆的店也會沒人吃飯。
最早這家店還在北新橋的時候,是標準的門庭若市。
店里做的是武漢美食,一張小吧臺,幾個高腳椅,大不過10平米,就是全部,像現(xiàn)實版的深夜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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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歸小,人氣卻很旺。門口排隊買鹵味的人,可以從鋪子前排到巷子口,為了那口鹵味,甚至還有人專門驅(qū)車前往尋店。
? 大眾點評
老食客會告訴你那也是“汪爹爹的一米鋪”,不但鹵味好吃,婆婆一家人也很有意思。婆婆對客人都很溫柔,但是使喚汪爹爹的時候又很兇。汪爹爹平時不愛說話,最大的夢想是釣遍全世界江河湖海里的魚。他們的兒子小汪老板,看起來很文藝,店里的軟裝都是他親手搞定的。
很多人愛上這家店,不只因為口味好,還因為這里像家。
從朋友到朋友的朋友口口相傳,后來店搬到了現(xiàn)在的尚都,依舊死忠粉無數(shù),不離不棄。
可是現(xiàn)在,中午十二點,正應該是午餐飯點。除了電視里播放的《漢陽門花園》,沒有其他聲音,差點以為沒在營業(yè)。
我點的熱干面,明顯不是一人份,婆婆說,“我多煮了點,反正就你一個人,慢慢吃。”
婆婆一邊說,一邊指指店中間的大長桌,店里除了我,沒有第二個客人,“挑個寬敞的地方坐。”
心心念念的粉藕排骨湯沒有喝到,婆婆滿臉抱歉地告訴我,沒人來吃飯,一大鍋湯賣不掉,所以沒做。
問及生意,婆婆的兒子說——
“就像你看到的那樣,外賣還有些,堂食幾乎半天也看不到一個人。從元宵節(jié)后就開始營業(yè)了,一直是這樣?!?/strong>
同樣在元宵后營業(yè)了的何必是家面館,也是如此。
復式結(jié)構(gòu)的餐廳排滿餐桌,如今一樓的吧臺都沒能坐滿。
老板偶爾無聊,就在店里看綜藝。
還有沒恢復堂食的,飽妹曾經(jīng)探訪過的韋記螺螄粉店,門口赫然掛著“只做外賣”的字條。
疫情推遲了很多店的開業(yè)時間,錢塘花園酒樓直到四月才開。
原本需要預約才能就餐,現(xiàn)在只要在營業(yè)時間,就可以去吃飯。
進門的手續(xù)繁雜,填信息,量體溫,噴消毒液,一樣也不能少。有人一進門,見這陣仗,立刻轉(zhuǎn)身而去。大堂寥寥無人,頂多四五桌,還有一桌是老板自己。
食客多不過服務員,位置隨便挑,一人食也能坐一個單間。
無論店面是大是小,幾乎見不到太多堂食的人。
偌大的一條商業(yè)街,沒有開門和已經(jīng)關(guān)張的餐廳比比皆是,行人甚至多不過漫天楊絮。
持續(xù)兩個多月的疫情,餐飲業(yè)的狀況不夠樂觀,如今恢復堂食,小店們的生意也沒有多大起色。
其實我們都知道原因,歸根結(jié)底是個“怕”字。
盡管疫情控制得不錯,但也不是人人都敢外出就餐。
老板過年回老家了嗎?消毒會不會不到位?店里用餐的其他人會不會有病人接觸史?
更致命的是對“武漢”的怕。疫情之下,“武漢”成了一個談及色變的詞。
在點評上看到這樣的內(nèi)容——
“年前去的他家,吃完第二天當時記得剛剛有武漢的事情出現(xiàn)在新聞里,還是覺得挺害怕的,因為他家就是武漢的……”
問過婆婆才知道,他們一家春節(jié)期間根本沒有回老家,盡管這樣,也不能阻止別人對“武漢人”帶有色眼光,連帶著對武漢美食也有想法。
老實講,這絕對不是一個人的想法,疫情之下所有實體店都舉步維艱,武漢人開的店更是艱難。
婆婆的兒子總是會很認真地回復各種留言,但是這條他沒有回復。
“我不知道回什么?!?nbsp;
不止食客怕,老板也怕。
“店里吃飯的人太少,不敢備貨啊?!?/p>
因為生意慘淡,很多用時鮮食材做菜的店家不敢備貨,像海鮮春筍這類的食材,就要吃頂新鮮的,今天的份沒人點,下場就只能是浪費掉。
在錢塘花園酒樓,老板請多年的老戰(zhàn)友吃飯,遇到隔壁桌買單,還不忘了上前打招呼:“怎么樣?味道還可以嗎?下次再來!”
到最后,已經(jīng)有些踉踉蹌蹌,但仍舊拉著戰(zhàn)友的手:“健康第一位?。〕沓燥?,下次你來給你拿大黃魚做水煮魚?!?/strong>
話里透著些許的無奈。
那天在店里,我也沒有點到正當時的紅膏蟹,說不遺憾是假的。
?
但最難不是囤貨,而是無貨可囤。
武漢的封禁,讓汪婆婆店里的食材少了一大截。
湖北粉藕運不來,做不了粉藕排骨湯和鹵藕。為了不讓食客失望,婆婆的兒子只能去找能買到的藕,好幾次因為買不到合適的被婆婆責罵“沒眼光,不會挑”。
牛肉粉運不來,店里用的米粉是武漢那邊廠家特制的,大米含量高不好存儲,為了牛肉粉的口感,婆婆的兒子不得不去嘗試其他米粉。
“我從過年那會兒就開始試粉,現(xiàn)在店里有湖南的粉,江西的粉,廣西的粉,就是沒有我們湖北的粉。再試下去,我都快能做粉面測評了。”
就連那天我吃的熱干面,里面的酸豆角也是現(xiàn)從北京買的。
食材運不來跟不上,不是這道菜沒法做,就是那道菜還原度低,其他做地方美食的小店也是如此。
好不容易出趟門吃飯,想吃的吃不到,要么就是味道不對,難免失望,也就不想再來了。
沒人來吃飯導致不敢備貨,沒食材導致沒人來吃飯,這根本就是惡性循環(huán)。
更何況,如今外食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來,先測一下體溫哈~”這幾乎是進每家店都要聽到的。
進店要掃碼,測體溫作登記,還要用酒精擦手消毒。
吃飯限制人數(shù),每桌固定坐幾人,可能還得和朋友隔桌相望。
店里的服務員都戴著口罩,說話都聽不清,要是碰上店里只有自己一人,還容易被整個店的服務員圍著。
吃完飯匆匆回家,也沒法像以前一樣到處閑逛,出門用餐倒像做任務。
想想又何必出門呢,這么麻煩,還浪費一個口罩。
如此這般,小店的生意真是越來越難做了。
前陣子海底撈和西貝都漲價了,后來又出了降價道歉的消息。
為了維持營業(yè),漲價也無可厚非,更何況很多食材都在漲價。
一家麻辣燙店的老板卻跟我說,因為食材漲價,平均每份麻辣燙要漲三塊才會不虧本,但自己只敢漲一塊,因為知道店里的食客只能接受漲一塊。
漲價這件事,對小店真的很不友好。
好多店的門上都貼著海報,寫滿安全須知和優(yōu)惠信息,“絕不漲價”四個字赫然在目,讓人唏噓。
工作日的菜品半價,消費滿額還會贈送小菜,這個滿額還非常低。
也有實在沒辦法的,就只能選擇關(guān)店。
而那些還在苦苦支撐的小店,老板們用盡了心思,來尋找自救之法。
汪婆婆的兒子說他開始做抖音了。
“所以你做了什么內(nèi)容?”
“那當然是武漢熱干面的發(fā)展史啦~”
后來聽說視頻播放量一般,因為他被吐槽聲音難聽,內(nèi)容還無聊,“誰想看熱干面發(fā)展史啊……”婆婆的兒子無奈地撓頭。
有些店開始嘗試做微信群,常津閣的老板跟我講,“我們粉絲群有好多人的,之前還催我們開門來著,說特別想吃我們家的牛肉粉?!?/p>
現(xiàn)在疫情吃飯的人也不多,他們純?yōu)榱死项櫩筒砰_始營業(yè)的。
線下轉(zhuǎn)線上,做霸王餐,直播團購,開發(fā)新產(chǎn)品……我們只看見了店里的生意慘淡,卻并不知道老板們在背后做了多少努力。
何必是家面館的老板每隔一小時,都會把店消毒一遍,還準備了充五百送六百的會員卡。一份抄手最多也就二十塊錢,這優(yōu)惠,直接送了好幾頓飯。
說是刺激消費也行,但更多的,是他們對食客們的關(guān)懷。
聽聞年前疫情開始,好多武漢人退了火車票沒離開北京。除夕那天,汪婆婆一家讓他們來店里吃飯,算作異鄉(xiāng)人的年夜飯。
很多時候小餐館帶來的,是凌駕于飯菜口味之上的歸屬感。
“如果大家在這里吃飯,都能覺得融洽而且溫馨,那就好了。”這是汪婆婆開店的初衷,如同她人一般,透著一股子溫柔。
全國還有千百間像這樣的小館子,正在疫情下苦苦掙扎,不知何去何從。
單單開年一季度,七成以上的飯館就面臨百分之百的虧損,全國餐飲收入4194億元,和去年相比下降43.1%,大中型餐廳尚且還能支撐,很多小店就直接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因為生意不好,房租太高,發(fā)不出工資,原因太多。有的老板打算盤出店面回老家,有的甚至直接退出餐飲業(yè)另謀出路。
“回來的員工越多,我的壓力就越大?!?/p>
曾經(jīng)紅極一時的媽媽的味道,最近宣布要關(guān)店了,老板無奈地說,“我們沒有資格漲價,只有資格倒閉?!?/strong>
? 大眾點評
心頭愛著的小館子倒閉了,我們又該何去何從呢?
漂泊在大城市的我們,還能找到熟悉的家鄉(xiāng)味嗎?
只要安靜坐在角落就能很放松,我們該去哪里找一個人也不會不自在的地方?
和老板的高談闊論把酒言歡,說煙消云散就煙消云散了嗎?
最后只剩一句,后會有期,江湖再見,又該對誰去說?
原本小飯館和愛它的食客們,就是相互連接的。
沒有身在其中,不知道餐飲業(yè)到底有多艱難,也不知道那些背后沒支持的小店度過難關(guān),要花費多大的力氣。
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有去支持它們了啊。
4.8武漢解禁那天,汪婆婆的店里接到了年后最大的一單,有人點了20份武漢熱干面外賣。汪婆婆說,在那之前,外賣備注上,其實都只會寫“不要香菜”“不要蔥花”,只有那天,寫的是——
“武漢加油!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資料來源:
中國烹飪協(xié)會《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期間中國餐飲業(yè)經(jīng)營狀況和發(fā)展趨勢調(diào)查分析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