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文為專欄作者授權創(chuàng)業(yè)邦發(fā)表，作者廖靜娜，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在廣東提起翡翠玉石，當?shù)厝藭嬖V你，想要買高端貨得去揭陽陽美村。
在陽美村這個不產(chǎn)玉的“亞洲玉都”，幾十萬甚至幾百、幾千萬的玉石交易隨時都在上演，看似其貌不揚的玉石小商販也許手持價值近千萬的“觀音翡翠吊墜”。
玉石生意在陽美村僅發(fā)展了近百年的時間，但一夜暴富的神話在這里并不是新鮮事，一夜傾家蕩產(chǎn)的玉商也大有人在。
“一刀窮，兩刀富，三刀穿短褲”是玉石行業(yè)廣為流傳的一句話，專注做高端玉石生意的揭陽商人，對此體驗想必更為深刻。
夏言（化名）是陽美村的一名玉商，從夏言的爺爺起，到如今夏言的侄子，家族已經(jīng)有四代人進入玉石生意。在這個頗有經(jīng)驗的玉石家族看來，這個行業(yè)最大的特點就是“賭性”，這在競拍玉石毛料、轉手玉石毛料、售賣翡翠成品的各個環(huán)節(jié)都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高端的玉石毛料主要來自緬甸，包括近水樓臺的云南在內(nèi)，市場上絕大多數(shù)高端玉石毛料也都來自緬甸。在緬甸想要購買玉石毛料的途徑也比較單一，玉商只能通過當?shù)卣e辦的公盤來采購玉石毛料，公盤每年舉辦2-4次，入場的玉商需要提前繳納一筆保證金，巔峰時期保證金達5萬歐元，折合人民幣40多萬元，玉商以暗標的方式競拍自己看中的玉石毛料。
每到緬甸政府舉辦公盤時，揭陽的玉商都會湊錢包下一架南方航空的飛機前往緬甸，每次都會在當?shù)卮羯鲜彀雮€月。踏進公盤的大門，并不意味著能滿載而歸。
夏言表示：“每次去緬甸住宿和吃喝的費用得花上幾萬塊（人民幣），如果我們心水（喜歡）的石頭，投標價格都比別人低也只能兩手空空回家，再去找中標的同行買石頭?！钡难院退男值軅?，也經(jīng)常能中標一些玉石毛料，最多的時候一次公盤能買下幾千萬元的玉石毛料。
神仙難斷寸玉，這句話說的是，即使是神仙也很難猜出一寸石頭里的翠料。
翡翠在被開采出來時，外表有一層風化皮，目前尚未有儀器可以判斷玉石毛料內(nèi)部的情況，必須通過切割才能了解翡翠的優(yōu)劣，而玉商們只能通過專業(yè)知識和自身的經(jīng)驗對玉石毛料外表進行判斷。
“做玉石不是比的誰貨多，而是比誰的貨好?！绷硪晃唤谊柕挠袷倘似铥悾ɑ└嬖V虎嗅大灣腹地（微信公號：dawanfudi）。如她所言，即使在公盤上中標不少石頭的玉商，將石頭切割后收益可以翻上幾倍甚至幾百倍，也有可能虧損到“傾家蕩產(chǎn)”。
中標后的揭陽玉商回到家鄉(xiāng)后，主要通過“向同行轉讓玉石毛料”和“切割玉石加工成品”兩種方式以獲得收益。
如果玉商認為一塊玉石毛料切出來收益不會太高，就會將玉石毛料進行適當切面露出更多“綠”，轉手賣給同行。若他們判斷一塊石頭切割之后會有優(yōu)質的翡翠，則會將這塊毛料留下來切割并取料，以加工成飾品，如戒面、吊墜、手鐲等，售賣給珠寶批發(fā)商、珠寶品牌方，以及零散的消費者。
一個玉商可能擁有專門售賣玉石成品的門店，也同時擁有專門出售玉石毛料的店鋪。如今，玉商們也會將一些玉石成品拍照后發(fā)布在朋友圈，賣給一些親朋好友，或者是將商品上架到淘寶、拼多多等電商平臺上?！坝袷€是得近距離觀察，在不同的光線下去用肉眼判斷，而且作為奢侈品價格比較貴，所以交易主要還是集中在線下，在線上比較難賣出去。”夏言說到。
二次接手玉石毛料的玉商，對玉石的判斷也還是停留毛料外表上，翡翠質量如何只有切開后才能真正見分曉。
夏言表示：“有時候一塊石頭花10萬塊買回來，但市場上并沒有人看好，他們只能出2萬塊，那我就算虧本我也得轉手，但他們買回去切開發(fā)現(xiàn)賺了100萬，我就只能在家拍大腿了，這種情況經(jīng)常發(fā)生的。
”
黃金有價翡翠無價。與黃金不同，翡翠的價值要從“種水色工”等多個方面來衡量，即使是已經(jīng)加工的翡翠飾品，根據(jù)雕工技術的不同，也很難去定價，顧客會有不小的議價空間。在祁麗看來，“我們常說翡翠無價，沒有辦法說這塊翡翠就值多少錢，只要買家喜歡這塊玉，也覺得價格合適，那就是值得的?！?/p>
翡翠的可貴不僅因為它是不可再生資源，具有稀缺性，也在于它的不可復制性。盡管翡翠永遠不會變質，但翡翠的價格卻會因為整體經(jīng)濟環(huán)境而變。再好的翡翠，若未及時出手，價格的波動也足以讓玉商們心驚肉跳。
夏言提到，他有一位好友手里持有“觀音翡翠像”，在五年前曾有顧客愿意花費600萬元人民幣向她購買，但這位好友認為該產(chǎn)品能賣出1000萬元人民幣的價格，遲遲不肯出手。但如今，隨著整體經(jīng)濟形勢下行，“觀音翡翠像”的市場價格已經(jīng)跌至300萬元人民幣。
因此，在玉石行業(yè)從未有“穩(wěn)定收入”的概念。揭陽的玉商們也許半年都分文無收甚至是虧損，也有可能通過一次交易就能讓全家人一整年都不愁吃穿。
一個值得探討的話題是，為什么陽美村這個經(jīng)濟和交通都不那么發(fā)達的小村莊，不產(chǎn)玉卻能成為“亞洲玉都”。
事實上，陽美村的玉石產(chǎn)業(yè)發(fā)展也就歷經(jīng)了近百年時間。緬甸的翡翠玉石剛進入中國時，主要通過云南發(fā)往全國各地，在廣東則集中在廣州和佛山坪洲兩地，彼時一些揭陽人則通過“擔八索”的形式在廣佛和揭陽兩地往返，購買一些玉石料子回家加工以售賣，這就是揭陽玉石產(chǎn)業(yè)的開端。
受潮汕當?shù)啬镜?、石雕、潮繡等傳統(tǒng)工藝的影響，揭陽人的玉料加工工藝越來越成熟，形成了獨具一派的玉雕技術，這也為揭陽高端翡翠市場打下了扎實的工藝基礎。
通過玉料加工攢下了積蓄后，揭陽人開始拉著親戚朋友開起了玉石加工工廠，并到廣佛、云南甚至是緬甸購買玉石原料。到如今，僅僅揭陽陽美村每年吸收了緬甸七成以上的高端玉石毛料，又產(chǎn)出了全球八成以上的高端翡翠產(chǎn)品。
高端翡翠作為奢侈品，需要玉商們有強大的資金能力和抗風險能力。陽美村這個經(jīng)濟并不發(fā)達的小村莊能將高端翡翠市場做大做強，與潮汕人注重宗族關系和人情文化的特點分不開。
揭陽市地處潮汕，揭陽人有著潮汕人“團結”、“敢于拼搏”、“擅長經(jīng)商”的特點。與夏言的家族一樣，揭陽玉商做生意一般以一整個家族為單位，即使不是自家親戚也會叫上親朋好友一起合伙。
團結力量大。合伙生意的形式能讓玉商們籌措到更多的資金，在公盤上競標時，他們能出更高的價格拿下自己看好的玉石毛料，現(xiàn)金流更充足，店鋪經(jīng)營周期也會延長。當玉商們賭石失敗時，虧損的金額平攤到每個人頭上也更低，風險也被大大降低。
反觀玉石產(chǎn)業(yè)發(fā)展更久的云南、廣佛等地區(qū)，玉商們更多是單打獨斗，這導致他們在資金實力和抗風險能力上，都很難與揭陽人去抗衡，也導致這些市場的翡翠玉石產(chǎn)品魚龍混雜。
另一方面，存在于熟人社會的家族生意，也讓揭陽的翡翠玉石市場幾乎沒有假貨，吸引了全球各地的玉商到此來進貨。揭陽玉商的玉石毛料大多是賣給當?shù)赝?，一旦造假就會砸了祖祖輩輩積累下來的招牌，很難在當?shù)乩^續(xù)經(jīng)營下去，造假成本非常高。
近幾年來，緬甸政府開始收緊礦石政策，許多舊礦場被關閉，新的礦場也很少被批復，這也導致緬甸公盤數(shù)量越來越少，高端玉石毛料“供不應求”的同時，翡翠價格正在快速上升。這對于專注高端翡翠玉石市場的揭陽人來說，不僅是一個挑戰(zhàn)，也是更大的機會。
毫無疑問的是，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里，“一夜暴富”和“一夜傾家蕩產(chǎn)”的故事仍會在揭陽持續(xù)上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