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大徹大悟的程度取之于其所受痛苦之深度。在這里，智慧是緣于痛苦的。在我所了解的王菲的情歌里面，表達(dá)女性癡迷愛情直至傷痕累累卻仍不后悔的主題的占了大部分，例如《你不插電》、《棋子》、《執(zhí)迷不悔》、《約定》、《我愿意》、《容易受傷的女人》。其實這里面的女人何嘗不明白：你就象一顆棋子，受控在別人的手里，也沒有決定輸贏的勇氣，你如此透脫的看清了愛情或人為或本質(zhì)的陰謀與缺陷，可惜還是挺“傻”，“傻”得可愛：她說她“不是我們所想的那樣完美”，“有時也辯不清真?zhèn)?rdquo;，我不信，她最終說出了真正根本的原因：“并非我不想走出迷堆，只是這次是自己而不是誰，需要用誰的餓心去體會”。當(dāng)然大姐，你不會用我一個局外人的心體會，雖然你早就明白你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可惜你卻走不出來。于是乎，在愛情的迷宮里，關(guān)于突圍，你力不從心，心直至疲倦，直至受傷，直至破碎。
痛苦和絕望超越人本身所能承受的極限時，智慧便以一種被逼而出的方式破土而出。痛苦在所能承受的范圍之內(nèi)時，智慧僅僅是體驗性的；而到了痛苦必須緩解和排遣的時候，人出乎本能地把它運(yùn)用到操作層面。如果把王菲情歌里的戀愛心理變化看作一個從幼稚到成熟的過程，或者說是一個熱烈體驗愛、奉獻(xiàn)愛——受傷——自我療救的心靈發(fā)展史，與其說《你不插電》相當(dāng)于最初的真切表白，毋寧說這首歌代表歌者處于反思階段的心理狀態(tài)。作者是何等的餓高明聰慧，一針見血的道出了愛情最大的缺陷所在：你是天，你是地，我不是我自己，人和事，情和理，都得靠你維系，你說出來就存在，你造出來就崇拜。愛情以奉獻(xiàn)的名義神不知鬼不覺的取消了戀愛者（大多數(shù)為女性）作為生命個體的獨立性，從而腐化成一種其中一方主觀意志徹底架空的病態(tài)。在愛情的天空里，你們都是只有一只翅膀的天使，只有相互依偎才能飛翔，這恰好也點明飛翔的姿態(tài)和航向也是兩人一起掌控的事。什么“一離開你的軌跡，這個世界就窒息”，小姐啊，這樣你們就不是“只有一只翅膀的天使”啦，你們成了寄生與被寄生的關(guān)系啦！當(dāng)然，筆者這句提醒實則廢話，道理恰恰是作者自己悟出的。
情書不再寄給對方而用來給自己，并非出于無奈和哀傷，反而是為自己尋求一種堅強(qiáng)的力量，它因此而成其為“高貴的情書”。“寫這高貴情書，用自言自語作我的天書，自己都不愛，怎么相愛，怎么給愛人好處，憑著我這千斤重情書，在夜欄深處，如門前大樹，他不必依靠，歸家也不必撇雨。”在這里，音樂中要闡述的主題與詩人舒婷的名作《致橡樹》中所表達(dá)的思想達(dá)到了某種程度的契合：你有你的銅枝鐵干/象刀，象劍/也象戟/我有我紅碩的花朵/象沉重的嘆息/又象英勇的火炬。即使在纏綿繾倦的愛情中，人也應(yīng)清醒的保持一份自身的獨立與自強(qiáng)。痛苦是他帶來的，卻是你自己體驗的，誠如快樂一樣。而體驗是需要生命個體主動參與的，這就預(yù)示著你可以不去輕易體驗，不去“極度容易受傷”，如果你“你先安裝一個藥箱”的話。這個藥箱，筆者為之取名“獨立的堅強(qiáng)”。
“有時侯，有時侯，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相聚離開，都有時候，又有什么能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時侯，寧愿選擇留戀不放手，等到風(fēng)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xì)水常流。”《紅豆》，《紅豆》，終于抵達(dá)《紅豆》。意料之中的，我知道前面所有的解讀在這幾句歌詞面前黯然失色，了無意義。還有什么比如此簡潔優(yōu)雅的字句加之王菲淋漓盡致的演繹更能表達(dá)一種深情女子的理智和固執(zhí)，無奈與執(zhí)著，失落與希望，死以及生。歷經(jīng)感情滄桑，驀然回首，秋水明眸間流轉(zhuǎn)的優(yōu)柔愛意依舊，你以一種溫柔大度的寬容原諒了一個孩子無禮苛刻的所謂解讀，而我，也以背叛解讀的代價，原諒著你作為一個女子的脆弱。在《紅豆》中，你平息了所有的愛與怒，以一種柔和而犀利的氣質(zhì)逼迫我停止一堆文字的堆積與意義的注釋，我意識道袍了前所未有的艱難。但我必須向前行走！
王菲的目光是透脫的，但無法走到超脫的境界，遑論超越。她始終只能處于“愛與痛的邊緣”。以她聰明的悟性，本有駕馭和享受愛情的可能性，本質(zhì)的癡迷及深情卻將這種可能性擊個粉碎。因為對于原始的感情，人們往往無能為力——尤其是作為感性發(fā)達(dá)群體的女性（女性代表著自然），尤其是對于王菲這樣的女子（王菲本質(zhì)上是那種渴望“執(zhí)自之手，與之偕老”的傳統(tǒng)女子）。
悲劇就是把人世間最真最美的東西撕碎了給人看，展示悲劇的過程無疑就是中渲染的藝術(shù)。王菲站在進(jìn)退兩難的十字路口，以其自身感情經(jīng)歷造就的矛盾展現(xiàn)了一種女性戀愛心理走向的悲劇性凄美，其中幾許樂與背，幾許甘與苦，或許只有她們自己才能細(xì)細(xì)體味?；蛟S在體味之外，筆者一思索，她們就發(fā)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