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同仁說:“我的心總是像長滿了草一樣,腦子里時時刻刻念頭紛飛,心浮氣躁,弄得自己很煩惱。怎么才能讓心靜下來呢?”
心不靜,的確是一件令我們苦惱的事?!洞髮W(xué)》里講:“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strong>五百年前的陽明先生也感嘆道:“今人于吃飯時,雖無一事在前,其心常役役不寧。只緣此心忙慣了,所以收攝不住。”
一顆空靈的心,才能感受到身邊的變化;如果心亂紛紛的,連吃飯也吃不出味道,更別說其他了。
心忙意亂時,便要收攝此心。那么,如何讓心靜下來呢?
覺紛擾,則靜坐
【44.3】“日間功夫,覺紛擾,則靜坐;覺懶看書,則且看書。是亦因病而藥?!?/p>
這段話出自《陸澄錄》,是陽明先生對初學(xué)者的一段叮嚀。
覺得心里紛紛擾擾的時候,就去靜坐一下;覺得有懶得看書的念頭的時候,就讓自己拿出書來看。這就是依癥下藥,以好的行為對治自己不好的念頭。
陽明先生說,這是因為“初學(xué)時心猿意馬,拴縛不定”,此前的人生里,已經(jīng)習(xí)慣了此心役役不寧,心早已被私欲遮蔽而不自知,“故且教之靜坐息思慮”,初學(xué)者可以用靜坐的辦法,讓紛飛的思慮止息下來。
所以,對我們而言,可以抽出一段時間,讓自己安靜下來,靜靜地看看自己的起心動念。
《大學(xué)》有言:“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膘o能生慧,當(dāng)這顆心回復(fù)到清靜的狀態(tài),才會有更多的智慧涌現(xiàn)出來。
不可不用,克己功夫
【44.9】問:“靜時亦覺意思好,才遇事便不同,如何?”
先生曰:“是徒知靜養(yǎng)而不用克己功夫也。如此,臨事便要傾倒。人須在事上磨,方能立得住,方能'靜亦定、動亦定’?!?/p>
靜坐,畢竟只是助人靜心的一個方法,我們不能只靠靜坐來用功。否則,便會陷入如這位提問的弟子一樣的情形:靜坐時覺得心思安靜,狀態(tài)很好,一遇到事情需要處理,又變回了老樣子,手忙腳亂地急起來了。
對此,陽明先生說:“是徒知靜養(yǎng)而不用克己功夫也。”
舒舒服服地往那里一坐,逃避世事,覺得很快活,卻沒有去擒自己心中之賊,不去掃除不明和貪欲,不肯下“一摑一掌血”的真功夫,那這份“靜養(yǎng)”有什么意義呢?“臨事便要傾倒”,成了個慣于紙上談兵的人,就很危險了。
所以,陽明先生教導(dǎo)我們:“人須在事上磨,方能立得住。”在與人交接、處理事務(wù)的時候,起心動念往往會奔騰不息,這雖容易使我們生起煩惱,卻正是省察克治的最好時機。
功夫無分動靜。陽明先生講:“只要去人欲,存天理,方是功夫。”不管是靜坐涵養(yǎng),還是事上磨煉,都要下真功夫,掘出藏在心底深處的不明和貪欲,如貓捕鼠一般,擒住它,將它去掉,才是克己功夫。
念不可息,只是要正
【46.2】九川問:“近年因厭泛濫之學(xué),每要靜坐,求屏息念慮。非惟不能,愈覺擾擾。如何?”
先生曰:“念如何可息?只是要正?!?/p>
曰:“當(dāng)自有無念時否?”
先生曰:“實無無念時。”
曰:“如此卻如何言'靜’?”
曰:“靜未嘗不動,動未嘗不靜。戒謹恐懼即是念,何分動靜?”
曰:“周子何以言'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
曰:“無欲故靜,是'靜亦定,動亦定’的'定’字。'主’,其本體也。戒懼之念是活潑潑地,此是天機不息處,所謂'維天之命,于穆不已’,一息便是死。非本體之念,即是私念。”
陳九川問先生:“靜坐時,我總想摒除雜念,讓自己什么也不想,但是做不到,而且念頭更多,越發(fā)覺得困擾了?!?/p>
這也是我們時常遇到的:看到自己心中雜念紛飛,就想著放空腦袋,讓自己什么也不想。但是,越是想控制念頭,念頭往往更不受控制,東一個、西一個地往外冒,按下葫蘆起了瓢。
對此,陽明先生回答道:“念如何可息?只是要正?!?/strong>
念怎么會沒有呢?“強制其心”是很難的,讓自己一點念頭都不起,這幾乎是做不到的事情。但是,我們可以通過心上用功,讓自己念念向正、念念為善。
九川又困惑了,他問:“既然心里還有念頭,又怎么稱得上'靜’呢?”
九川以為,既是要心靜,就應(yīng)當(dāng)是心念完全的沉寂。于是,陽明先生告訴他:并無絕對的“靜”,靜即是動,動也是靜。念頭本是活潑潑的,一旦完全停歇,人的生機也就枯竭了。
那么,到底什么是“靜”呢?陽明先生給出了一句關(guān)鍵的解答。
陽明先生說:“無欲故靜?!?/strong>在與另一位弟子的對話中又講到,“循理之謂靜,從欲之謂動。”
念念依循天理大道,念念依循本體良知,則每一念都是清靜的,如陽明先生所言,“故循理焉,雖酬酢萬變,皆靜也”。
反之,倘若起心動念背離良知,被欲望帶跑,那才是真正的心亂如麻、心動不已,就算跑到南北極去,都找不到一個可以讓自己靜心的地方。
所以,要想讓自己的心清靜下來,無論是通過靜坐,還是事上磨煉,歸根結(jié)底都是“存天理、去人欲”,回歸到自己的良知上,回歸到天理大道上。
如此,“動亦定,靜亦定”。這個定,不是身體的定,而是心的定。心何以定?當(dāng)下有致良知的功夫,不循著自己小我的欲望走,而是用大我、用良知來做決策、做判斷,如此,才是真正的心安、心定、心靜。
心外求靜,哪有靜呢?真正的靜,就在無欲之時。時時處處心上用功,就是致良知一了百當(dāng)?shù)墓Ψ颍?/p>
深深深深地祝福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