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yī)學理論體系是以五臟為中心的系統(tǒng)功能觀,不僅包括臟器形態(tài)的實體,還有臟腑相關整體功能,心為君主之官,故尤以心為主宰,茲舉其要者論之。
心系病證辨治勾要
通補兼施暢心脈
心主血,血行脈中,如環(huán)無端,周而復始,供養(yǎng)臟腑肢體。氣血運行通暢,臟腑功能正常,則動靜有度,強弱適中,節(jié)律正常,是謂平人。動是主導的,靜是對應的,動則血行諸經(jīng),靜則血澀為瘀,脈道不暢。動而太過,則血不循經(jīng),動而不及,則血失所主。其間證有寒熱虛實之異,治有溫清補瀉各種通法,實者祛外邪,清熱毒、瀉痰火、化水飲、消痰瘀、祛陰寒;虛者辨氣血陰陽之異而補之使通。血肉之心當以通為主,神明之心當以養(yǎng)為要,鑒于心病虛中有實,因虛致實者多,故應以通補兼施為原則。以通為補,以通為用,才能適應心的生理特性,純補反而滯氣戀邪。
外邪內損須識清
歷來認為“心為君主之官,義不受邪,受邪則死”,并有心包絡代心受邪之說。意為心受邪則病多危重,臨證當辨外邪犯心與內損傷心兩端。
外邪所致者,如時行感冒后之病毒性心肌炎,白喉繼發(fā)之中毒性心肌炎,風濕性關節(jié)炎脈痹內傳于心之“心痹”,胸痹心痛因寒傷心脈誘發(fā)之心絞痛等。邪毒、客熱、時疫、大寒犯心而致心氣不用,心血不暢,甚至積漸加重,體用俱傷,當扶正以祛邪。
內損傷心尤為復雜多端,有與生俱來的先天性心臟病,如冠心、風心、肺心、心律失常及郁證、健忘、癡呆、百合病等,當益氣補血養(yǎng)心以扶正。同時還當注意外邪與內損的互為因果并病,兼顧合治。
治血毋忘先治氣
心之所養(yǎng)者血,血之原動力為氣,氣為血帥,氣行血行,血為氣母,氣附于血,氣滯則血瘀,氣虛則血澀,故治血必先理氣,氣滯者行氣以活血,氣虛者補氣以生血,只知活血通脈,不知活血必先治氣是下工也。特別對血瘀痰濁之胸痹心痛,心胃、膽心同病之絞痛,投以辛香理氣之蘇合香丸每見速效,若氣虛者補氣養(yǎng)血,參以行氣活血通補兼施,相得益彰?;杳浴炟识嘁驘崽禎狃?,心腦受邪,應用涼開、溫開兩大治法,清熱化痰通瘀開閉,神機方得復蘇。
因虛致實先緩急
氣血陰陽之虛是心病主要的病理基礎。但慢病久延,又可因虛致實,出現(xiàn)悸痛、喘腫及厥脫等危象,針對主癥特點,治予定悸寧心,化瘀止痛,平喘祛飲,通陽散寒,抗厥固脫。病勢平緩后,再予益氣溫陽,滋陰養(yǎng)血,扶正補虛,佐以祛邪治標,以防反復。此外,由于這類病者,體質虛弱,衛(wèi)外不固,極易感冒,當注意防治,以免繼發(fā)他病。
測脈知病特異性
一般而言,脈診主要是為辨證提供依據(jù)的診法之一,雖與少數(shù)疾病有關,但若誤認為僅以辨病為目的而摒棄之,則失之遠矣。同時應該理解由于心主血脈,脈為血之府,故脈診具有辨證與辨病相結合的雙重意義,是中醫(yī)診斷心血管病的特色??梢粤袨楝F(xiàn)代科研課題繼續(xù)探討之,茲舉其要者于下:
(1)凡脈數(shù)而弦滑有力為痰火內盛。
(2)脈細數(shù)無神為陰血不足,兼有虛火。
(3)促為熱盛、兼氣滯血瘀。
(4)凡脈緩而虛大無力為元氣不足。
(5)沉遲為陽虛內寒。
(6)細弱而緩為氣血俱虛。
(7)結為氣血虛甚。
(8)代為臟氣衰微。
(9)凡久病體虛而脈象弦滑搏指者為逆。
(10)病情重篤而脈象散亂模糊者危。
其他如特殊罕見之七大怪脈:釜沸、蝦游、魚翔、雀啄、彈石、解索、屋漏,古稱死脈,均與心血管病心律失常相關,當憑脈辨證,脈證合參,予以救治。
臟腑相關治整體
臟腑功能活動既是整體的協(xié)調統(tǒng)一,又是各司其職的個體,“五臟相通,移皆有次”,互為資生制約,病則互為因果,母病及子,子病及母,而主次有別。為指引應用整體觀治療,提供了理論依據(jù),擴大了視野。茲舉其要者述之。
心腦相通昌神機
心為五臟六腑之大主,十二官之首,主明則下安,不僅發(fā)揮主血脈的重要作用,還有主神明的特殊功能,兩者共同調節(jié)臟腑之間的整體動態(tài)平衡。血是心的物質基礎,心之所養(yǎng)者血,賴心氣動力以泵出。上供于腦,內養(yǎng)臟腑,外榮四肢百骸。腦得血則神昌,精神意識正常。臟腑肢體得血則各司其職,動作自如。故前賢論心有血肉之心和神明之心兩端(見于《醫(yī)學入門》)。據(jù)此可以認為心腦相通功同一體。邪犯心包,神識昏蒙,清心即可醒腦,安神亦可寧心。既知“腦主思”,“頭為精明之府”,也強調心主神明, “為十二官之主”,具有雙重功能,中西醫(yī)理論體系不同,合參可以互補,顯示各自特點,可以求同存異,應用于臨床,未盡之識,留作未來科學研討之話題。
心肺同病化痰瘀
有形的痰瘀,在肺心同病過程中,是重要的病理基礎,多為久病肺虛,咳喘、肺癆等,反復遷延,常受外邪誘發(fā),積漸加重,導致肺不主氣,宣降功能失常,氣不布津而成痰,肺氣不能佐心治理調節(jié)心血的運行而致瘀,“痰夾瘀血礙氣而病”,水飲內生。多因雜合相加,病及脾腎,證類多端,治當辨外感內傷之主次,寒熱之不同,肺實肺虛之差異,針對咳喘、悸腫及咯血等主癥雜合以治,方能顧及肺病及心、脾腎兩傷、肝郁血瘀等變局。
心脾同病養(yǎng)氣血
心主血,脾統(tǒng)血,相生相用。若兩者功能失調,脾不能統(tǒng)血生血,心不能主血行血,心火不能溫暖脾土,化水谷精微為氣血津液,血不養(yǎng)心,氣虛不為神用,則心脾兩虛,氣血交虧,氣不行血,血不載氣,而致脾心同病。脾與胃互為表里,升降有序,故常與心胃同病并見,但一虛一實,可分而又難分,當聯(lián)系互參。
宗氣是脾胃運化水谷精微,資生氣血,與吸入的天氣相并,積于胸中,貫心肺而司呼吸,故宗氣不足亦與本證有關。
臨證針對脾氣虧虛、心血不足的證候特點,治當益氣養(yǎng)血,夾濕夾痰夾寒者兼顧之。
心胃同病寬胸痹
胸痹心痛短氣《金匱》早有專篇論述。胃在心下,位當痛處,故一般常與心胃氣痛混稱。從臨床看,病涉痰飲、胃脘痛、心悸、真心痛,涵蓋西醫(yī)學說之冠心、慢支、肺心、慢性胃炎,與心肺胃三者均有相關,難用一病加以對應,其病機特點總屬胸陽不振,陰寒凝聚,痰濁痹阻,氣滯血瘀所致。與《內經(jīng)》所說之“真心痛,手足青至節(jié),心痛甚,旦發(fā)夕死,夕發(fā)旦死”病性相同,但有輕重之別。
臨證當辨陰寒、痰濁、瘀血的偏盛,如遇寒突發(fā),胸痛急劇,舌苔白滑者為寒盛;心胸悶塞而痛,舌苔濁膩者偏于痰濁;胸中板痛如刺,舌質瘀紫者偏于血瘀。三者每多錯雜互見,而主次有別。同時還要審查原始病因,了解病位何在,如胸膺悶痛,伴有咳嗽、氣喘、咯痰粘膩者,病在肺系為多;疼痛偏于胸骨左緣,或心前區(qū)有緊縮壓榨感,呈陣發(fā)性,痛勢較劇,或放射至肩背,伴有心慌、氣短者,病以心血管為多;胸脘部滿悶脹痛,噫氣,泛吐清涎者,多屬胃部疾病。治以通陽泄?jié)?,活血化痰為大法,結合相關檢查,辨病救治。
心肝(膽)同病清郁火(膽心同病緩絞痛)
《素問·玉機真藏論》曰:“肝受氣于心”,《厥氣篇》“肝心痛……與背相控”?!鹅`樞·厥病》言“厥心痛,色蒼蒼如死狀,終日不得太息,肝心痛也”。指出厥心痛與肝心痛兩者實為一病,均以痛甚為特點。 病因多為長期憂思惱怒,肝膽氣機郁結,疏泄失司,久則氣滯絡瘀,氣郁化火,傷陰耗氣,由實轉虛,臨床多見卒然心胸劇痛,痛在心前區(qū)或胸骨后,放射至肩背手臂等處,有悶痛、刺痛、灼痛、抽痛等不同感覺,持續(xù)時間約3~30分鐘。發(fā)病機理以氣火沖心,心肝火旺為主,治以清心瀉肝、理氣和絡。若有陰傷、痰火、瘀血兼顧之。
肝膽相連,形如一體,但乙木主升,甲木主降,升降協(xié)調,臟氣自和,若膽經(jīng)濕熱瘀結,和降失司,疏泄不利,痛而厥者是為“膽心痛”?,F(xiàn)今稱之為“膽心綜合征”,其證危重多死,故《素問·平人氣象論》曰:“少陽脈至,乍數(shù)乍疏,乍短乍長,曰死?!敝萎斃憣幮?,理氣緩急。
心腎同病調水火
腎為水火之臟,陰陽互根,水火既濟,內藏精氣,君火根于命門之火,下降于腎,腎水上承于心。腎無實證,陽虛、陰虛各有涇渭,但又可并見。陽虛之變?yōu)楹C,陰虛之變?yōu)闊嶙C,證見腎虛水泛,腎虧火旺之變局。且又有陽損及陰,陰損及陽,陰陽俱損,本虛標實之轉化。
若年老體衰,勞欲過度,驚恐傷腎,精血虧耗,以致心腎失養(yǎng),血脈澀滯,則心胸隱痛、悶痛、刺痛,可見浮腫,喘悸不得臥。當辨其陰陽,補而通之。輔以化瘀利水,緩其所苦,方選右歸、左歸、腎氣、生脈、真武等化裁,慎防脫變。
常用治心十法
辨證應分虛實。虛者分別采用補氣、養(yǎng)血、滋陰、溫陽等法;實證治以清火、化痰、祛飲、化瘀等法,熱入心包者予以清心開竅。虛實夾雜、標本同病者,兼顧調治。同時,俱可根據(jù)心神不安的特點,適當加入鎮(zhèn)心寧神之品。
益氣養(yǎng)血法
用于“心氣不足”,血不養(yǎng)心,心慌、氣短、怔忡、失眠、多夢、胸部憋悶、自汗,面色晄白,舌質淡,脈細弱等癥,病在心脾。適用于一般功能性或器質性心臟病。方選養(yǎng)心湯,歸脾湯加減。補氣藥如黃芪、黨參、人參、炙甘草、白術、茯苓、蓮子等。補血用當歸、丹參、熟地、龍眼肉、雞血藤等。視氣血虧虛主次配伍。氣血運行不暢,胸悶心痛,舌質有紫瘀者,酌加川芎、紅花,活血通脈。動則微喘,心腎氣虛者,加紫石英、五味子,兼納腎氣。
溫補心陽法
用于“心陽衰弱”,甚則“心陽欲脫”之危重證候。除有心氣不足證候外,具有形寒、怕冷,面足輕度浮腫,舌質淡紫而潤。若見大汗淋漓,四肢厥冷,唇甲舌質紫紺,喘息,甚則神智不清,脈微細欲絕為心陽欲脫的危候,多見于器質性心臟病伴有心功能不全、周圍循環(huán)衰竭。方選參附湯、四逆湯加減。藥如附子、肉桂、干姜、黨參、黃芪、炙甘草。若見心陽欲脫時,急用大劑量人參、附子(各15克)回陽救逆,并配伍龍骨、牡蠣、萸肉固脫。兼有舌紅、煩躁,陰傷現(xiàn)象,酌配麥冬、五味子救陰扶陽。
滋養(yǎng)心陰法
用于“心陰不足”,陰虛火旺,心悸虛煩,失眠,面赤升火,顴紅,口干,盜汗,舌質紅,脈細數(shù)。多見于心臟神經(jīng)官能癥、高血壓心臟病等。方選補心丹加減。藥如生地、玄參、天冬、麥冬、玉竹等滋養(yǎng)心陰?;鹜潼S連、山梔,清心瀉火;兼有腎陰虛者加首烏、杞子、龜板、鱉甲之類。
活血通瘀法
用于“心血瘀阻”、心脈不通之心悸、怔忡、胸悶痛放射肩背、心痛,面紫、唇紺,舌有紫斑、紫點者,可見于風濕性心臟病,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之心絞痛、心肌梗塞以及充血性心力衰竭。方選血府逐瘀湯加減,藥如當歸、赤芍、川芎、紅花、桃仁、郁金、鬼箭羽、丹參、乳香。同時配枳殼、沉香、檀香、香附等行氣以活血,夾有痰濁者,配合通陽泄?jié)岱ā?/p>
清心瀉火法
用于“心火熾盛”,上擾心神。心悸、煩躁、失眠,口舌糜爛,舌紅絳、苔黃,脈滑數(shù)等癥??梢娪谛穆墒С!⑿呐K神經(jīng)官能癥、舌炎等。方選朱砂安神丸、導赤散加減。藥如黃連、山梔、蓮子芯、竹葉芯、木通。心悸甚加珍珠母、龍齒鎮(zhèn)心安神?;鹩魝?,配伍滋養(yǎng)心陰法;火盛灼津成痰,痰火擾心當配以化痰寧心之品。
豁痰開竅法
用于“痰蒙心竅”,神呆,亂言,昏厥,神智不清。多見于神經(jīng)官能癥、精神分裂癥、癲癇、腦血管意外等。方選溫膽湯加減,如竹瀝半夏、陳膽星、茯苓、陳皮、天竺黃、遠志、菖蒲、礬郁金等。若痰熱內盛,便秘,加礞石、大黃,下其痰火。若痰迷竅閉,加服蘇合香丸化痰開閉。
通陽泄?jié)岱?/strong>
用于“痰濁痹阻”,胸陽失曠之胸痹、心痛、當胸悶痛、苔濁膩者。如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方選瓜蔞薤白半夏湯加味。藥如瓜蔞、薤白、制半夏、石菖蒲、遠志、廣郁金。兼有氣滯,加川樸、炒枳殼、沉香。兼有血瘀配桃仁、紅花、川芎、丹參。寒邪內盛加細辛、附子、桂枝。
化飲(利水)寧心法
用于“水飲凌心”,心陽不振,而致心悸怔忡、水飲泛溢肌膚,形成水腫??梢娪谛墓δ懿蝗⒎卧葱孕呐K病、充血性心力衰竭等。方選苓桂術甘湯。藥如川桂枝、茯苓、白術、甘草、半夏、干姜等。水腫尿少者,配溫陽益氣利水藥,如附子、黃芪、黨參、防己、澤瀉、川椒目。水飲去后當用溫補心陽,健脾益腎,活血通脈從本調治。
清心開竅法
用于多種溫熱病“邪入心包”階段之神識昏迷,多屬急性熱病, 急性化膿性疾病、敗血癥等有嚴重中毒癥狀者。方用萬氏牛黃清心丸或安宮牛黃丸等清心開竅,并用清營湯清熱涼血解毒。藥如黃連、山梔、連翹芯、玄參、丹參、蓮芯、大青葉等。
鎮(zhèn)心寧神法
用于“心神不寧”,驚悸、貧血、失眠等癥,可見于多種心臟病、心律不齊、神經(jīng)官能癥等。方用桂甘龍牡湯,藥用酸棗仁、柏子仁、遠志等養(yǎng)心寧神;磁石、龍齒、牡蠣、珍珠母、紫石英鎮(zhèn)心,或另取琥珀研成粉劑調服。同時還當根據(jù)證候的虛實和具體情況,參用以上各法。
病案舉例
肺脹(肺心病急性發(fā)作伴Ⅱ度心衰)
張某,男,66歲,退休工人。
病史:反復咳嗽、咯痰、氣喘30余年,加重1月。曾在上海某醫(yī)院診斷為“慢性支氣管炎、肺心病”,經(jīng)中西醫(yī)多種藥物治療仍難阻止病情發(fā)展。本次因天寒受涼感冒而誘發(fā)咳嗽、氣喘、胸悶加重,入住當?shù)蒯t(yī)院診斷為“慢性支氣管炎合并感染,慢性肺源性心臟病合并心衰Ⅱ度呼吸衰竭Ⅱ型”,給予抗感染、吸氧、強心、利尿等對癥處理,呼吸衰竭得以改善,但慢性肺源性心臟病合并心衰Ⅱ度的治療效果不甚滿意,來門診轉求中醫(yī)治療。
初診:喘咳不能平臥,痰多不能咯出,胸悶氣憋,呼吸困難,精神萎頓,語聲低微,怕冷,無汗,大便偏干,尿少色黃。體檢:體溫36℃,呼吸25次/分,脈搏103次/分,血壓112/70kpa,面色青紫如漆柴,唇甲紫黑,頸靜脈怒張,胸廓呈桶狀,雙肺滿布濕性羅音,手指呈杵狀,雙下肢浮腫,按之凹陷如泥,舌苔中部黃膩,舌質紫暗。舌下青筋顯露,脈細滑無力。血WBC6.8×109/L,動脈血氣分析:PO2 29.8kpa,PCO2 37.2kpa。辨證為痰瘀阻肺,氣不化水,水飲凌心,肺心同病。治以溫陽化飲,滌痰祛瘀,益氣活血。
處方:蜜炙麻黃5克,制附片6克,淡干姜5克,葶藶子15克,蘇木10克,防己12克,生黃芪20克,桃仁10克,五加皮10克,潞黨參15克,法半夏10克,澤蘭10克,澤瀉15克,萬年青葉1片,綠茶一小撮。
病重投藥,不宜日多,暫予3劑。每日1劑,分2~3次煎服。另囑注意病情變化。
二診:藥服3日,癥狀明顯好轉,精神狀態(tài)改善,面色、口唇、爪甲紫紺減輕,語聲稍能有力,尿量增多(1500毫升/日),但仍咳嗽少痰、胸悶氣急、畏寒怕冷,大便日行2次,質軟,兩肺濕羅音較前局限,雙下肢踝部輕度浮腫,舌苔中部浮黃薄膩,舌質紫黑轉為暗紅,脈細。藥已中綮,效不更法,繼守原意。
原方改熟附子片10克,木防已15克,生黃芪25克,加石菖蒲10克,法半夏10克以增強化痰作用。續(xù)服10劑,癥狀改善顯著,面部紫黑轉黃,口唇爪甲紫紺消退,稍有胸悶,喘息不著,食納知味,大便日行,小便量多。體檢:肺部聞及散在細小水泡音,余無特殊,舌苔薄膩,舌質紫,脈細。血WBC4.8×109/L,動脈血氣分析:PO231.6kPa,PCO2 34.2Kpa。藥證相合,故收效甚佳,然此病由來已久,難以根拔,還當繼續(xù)調治。治守原法,上方加沉香3克,陳皮10克續(xù)服。
按:陽虛氣弱,痰瘀阻肺是肺心病的主要病理基礎,急性發(fā)作期以肺腎陽虛為本,痰瘀阻肺,水氣凌心,心脈瘀阻為標。因此,治療當以溫陽化飲,滌痰化瘀,益氣活血為基本大法。盡管部分學者借用西醫(yī)學肺心病合并感染在糾正心衰的同時,首先要控制感染的觀點,倡用清熱解毒,活血化瘀治療,但本病病程久延,痰飲郁伏于肺,多數(shù)患者平時常表現(xiàn)為肺腎陽虛,痰瘀痹阻心肺的證候特點,每易外感寒邪,邪從寒化,故仍應審證求機論治,治療當重在“溫”字,通過溫通、溫化、溫補使陽復、飲消、氣順、血行,不宜濫用寒涼,以免使寒邪內閉,陽氣更傷,脈絡更滯,促使病情加重,當然若見有痰飲郁久化熱之象,亦可適當配伍清化痰熱之品,必以辨證為要。方中麻黃一藥,既取其發(fā)太陽之汗,以解在表之寒邪,更重要的在于與溫少陰之里寒,補命門真陽之附子相配以發(fā)越凝寒,通達陽氣,改善患者“缺氧”狀態(tài);蘇木、桃仁、澤蘭、五加皮、木防己、澤瀉、萬年青活血化瘀,利水消腫;蘇子、葶藶子降氣滌痰平喘;黨參、黃芪配蘇木等益氣活血,利水消腫?,F(xiàn)代藥理證明方中麻黃、附子、澤蘭、蘇木、五加皮、黨參、黃芪、萬年青均有不同程度的增加心肌收縮力、強心利尿,抗缺氧等作用,辨證之中寓以辨病選藥,使之融為一體,頗為獨具匠心。
胸痹(高血壓心臟?。?/p>
魏某,男,63歲。教師。
初診:患者有高血壓病史20年。心前區(qū)左側胸痛2月不愈,走路勞累時則痛劇,胸悶,痛呈悶塞狀,喜太息,心慌,口苦,大便正常。舌苔薄、舌質紅,脈弦滑數(shù)。血壓182/112mmH克,心電圖診斷為冠心病,供血不足。多次采用中藥瓜蔞薤白半夏湯加活血祛瘀藥無效。西藥服復方降壓片、地巴唑等,心前區(qū)疼痛仍然每日發(fā)作不止,服消心痛僅能緩解3~4小時。此為血瘀氣滯,心脈痹阻之證,擬以活血理氣,化瘀止痛為治。
處方:瓜蔞皮15克,紅花10克,甘草4克,炒玄胡10克,丹參15克,生楂肉12克,炙乳香6克,娑嚕子10克,失笑散10克(包),莪術10克,白檀香3克。5劑,水煎服。
二診:服上方后心前區(qū)疼痛明顯減輕,不需服用消心痛,舌紅苔薄,脈小弦,血壓180/110mmH克。上方去檀香,加鉤藤12克、白芍10克養(yǎng)肝熄風。
按:患者年過花甲,心氣無力推動血行,血流緩慢,瘀血隨之而成,血瘀必致氣滯,故行走勞累時胸悶胸痛更劇,瘀停胸府,胸陽失曠,則胸痛呈悶塞感,喜太息。故治用活血理氣、化瘀止痛法,藥取瓜蔞皮、娑嚕子、白檀香以寬胸理氣,氣行則血行。玄胡、乳香、莪術理氣化瘀止痛,失笑散、丹參、紅花、生楂肉以活血化瘀,更助止痛之效。歷時2月的胸痹心痛得獲顯效,提示病機重在血瘀氣滯,心脈瘀阻而非痰濁痹阻所致的胸痛,故屢用瓜蔞薤白半夏湯加味罔效,得失分明。從虛實辨證,心氣心陰虛弱為本,血瘀氣滯為標,然宗急則治標之訓,既可使標急癥狀緩解,為治本奠定基礎,且其效優(yōu)于先本后標,表明對標本的權衡,關系到療效的好壞。若從辨病角度看,冠心病與高血壓并存,而心絞痛癥狀尤為突出,因此,治療必須針對這一主要矛盾。才能發(fā)揮中醫(yī)辨證論治的優(yōu)勢。(周仲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