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弘在《水滸傳》里的形象就是五行占忠,見到宋江無腦膜拜,給錢、給糧食……最終買得了梁山天罡星24名的高位。但問題在于,這種說法非但小看了穆弘,也小看了宋江。畢竟即便是宋江的親隨,比如鐵扇子宋清,盡管宋清在梁山的職位是給大家籌備飯食,但是不立軍功,就是不能進天罡星;而穆弘之所以能夠位列天罡星,還是馬軍八驃騎,自然有他的一番道理。這或許和施耐庵的惡趣味多少有點關(guān)聯(lián)。有關(guān)施耐庵的惡趣味此前也有一篇,見
(1)
《水滸傳》的成書有兩部繞不過的作品,分別是《大宋宣和遺事》和龔開的《宋江三十六人贊》,進入這兩部作品的人,必須是獨當一面的大人物。至于是不是天罡星,倒是無所謂。
在《大宋宣和遺事》中,有十二位押運生辰綱的指使,除了我們熟知的楊志外,還有林沖、花榮、張清、徐寧、李應(yīng)、關(guān)勝、李進義(盧俊義)、王雄(楊雄)、孫立、柴進。以上十一個人在《水滸傳》里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即便撲天雕李應(yīng)未表現(xiàn)出突出戰(zhàn)斗力,但有他在,梁山的后勤從來不出毛病,其能力可見一斑。而另一個好漢就是穆弘了,只不過在宣和遺事里,他的名字叫“穆橫”。
在《宋江三十六人贊》中,穆橫也是一個“出沒太行,茫無畔岸。雖沒遮攔,難離火伴”的人物。所以所謂的“沒遮攔”,就是他武功高強的表現(xiàn)。
所以穆橫其人,由于出身高貴,來到《水滸傳》里,怎么也應(yīng)該是一方大佬的存在了吧?
結(jié)果穆弘偏偏沒什么戲份。拜托,李進義變成盧俊義,名字換倆字都排到第二把交椅了,穆橫改個諧音梗的名字,怎么連戲份都沒有了?、
(2)
我們說穆弘的故事:
有那么一個人,是當?shù)靥膬鹤?,自小擅長舞槍弄棒。后來陰差陽錯下,他結(jié)識了一個江湖大哥,順利成為當?shù)匾话?。再后來與官府發(fā)生沖突,一怒之下燒了自家宅院,帶家產(chǎn)落草為寇。
如果用上面這個故事線索猜謎的話,答案會有兩個:沒遮攔穆弘,九紋龍史進。而史進的故事,恰恰是我們破譯穆弘在水滸故事里的關(guān)鍵。
今天的許多研究表明,《水滸傳》一書的成書,從洪太尉放走妖魔到青面獸東京比武(大戰(zhàn)索超)的前十三回,實際上是施耐庵加上去的。在此之前,小說是從赤發(fā)鬼醉臥靈官殿開始的。而前十三回也是小說里最經(jīng)典的篇目,如我們熟悉的拳打鎮(zhèn)關(guān)西、倒拔垂楊柳、風雪山神廟,都出自這里。后面的故事比起這十三回來說,多少有點失色。
由于史進第一個出場,我們自然對他青眼有加。但問題在于,如果我們按照小說后面的描述看,史進最大的問題,就是沒腦子??!比如在東平府的戰(zhàn)役里,史進特別沒頭腦的提出了一個攻城的計策:“找城里娼妓李瑞蘭,里應(yīng)外合”。這個連吳用聽了就覺得不靠譜的事情,宋江居然就沒頭腦的執(zhí)行了,要不是天應(yīng)108將,史進早就涼了。
而一個少華山人,大鬧少華山以后去了渭南,最后回到了少華山,怎么有功夫跑去東平府認識一個娼妓呢?
(3)
可能的解釋是:沒遮攔穆弘的戲份,很可能和史進的故事有關(guān)。
這兩個人的共同點真的太多了。比如出身相同,都是當?shù)卮甯刹康膬鹤?,地方扛把子;武功差不多:至少在各種排名里,穆弘和史進都是并列的;人物經(jīng)歷相差不多,都是放火燒了自家宅子,落草為寇。
而相比之下,史進顯得更加沒有腦子。畢竟神機軍師朱武算哪門子江湖大哥?作為少華山的大頭領(lǐng),朱武其人的戰(zhàn)斗力搞不好還不如打虎將李忠。這樣的人占山為王,說到底就是泥腿子成精了。一個初出江湖的少年,怎么可能和他混在一起,各種講義氣,還是雙方利益完全相悖的前提下?
可如果,史進最開始認識的是宋江呢?
江湖上的孝義黑三郎,及時雨、呼保義。那完全有理由以身犯險了嘛!而這個故事線索,恰好無縫銜接穆弘的故事。不難看到,如果我們給穆弘一個合適的師傅呢?為了宋江,為了潯陽江小聚義拋家舍業(yè)呢?看起來,故事也顯得合理多了。畢竟這么和宋江結(jié)識的好漢并不是一個,小李廣花榮也位列其中。
(4)
那么問題來了,為什么第一個出場的好漢,是史進而不是穆弘呢?
這或許和二人的名字有關(guān)。在金圣嘆看來,
“王進去后,更有史進。史者,史也。寓言稗史亦史也。夫古者史以記事,今稗史所記何事?殆記一百八人之事也。記一百八人之事,而亦居然謂之史也何居?從來庶人之議皆史也。庶人則何敢議也?庶人不敢議也。庶人不敢議而又議,可也?天下有道,然后庶人不議也。今則庶人議矣。何用知其天下無道”。換言之,“史進”在名字上,本身就比“穆弘”的名字更有“象征意義”。
而在小說里,穆弘和史進一直是以CP身份存在,不管是攻打大名府,還是在后面李逵扯詔謗后,拿著武器下關(guān)罵人的,也是史進和穆弘。
所以或許真的是名字引發(fā)的血案,讓穆弘這位《宣和遺事》、《三十六人贊》中的元老,最終變成了水滸傳里沒什么戲份的天罡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