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和賈寶玉的婚事本來是人人都看好的。賈璉的仆人興兒在向尤氏姐妹說起情況時,曾經(jīng)說過賈寶玉和林黛玉之間的婚事是準成的,年齡一大,賈母一開口,必是準成的事情。賈府里的一個小廝都看的如此透徹,可見寶黛姻緣是有共識的。就在這種情況下,薛姨媽竟然敢在薛寶釵面前,公開說要給林黛玉保媒,向賈母去提親,成全寶黛婚姻。
第五十七回,薛姨媽薛寶釵母女去看黛玉,薛寶釵開玩笑說要讓林黛玉給自己的哥哥薛蟠作媳婦。薛姨媽沒答應(yīng)而是主動說:我想著,你寶兄弟老太太那樣疼他,他又生的那樣,若要外頭說去,斷不中意。不如竟把你林妹妹定與他,豈不四角俱全?”林黛玉聽后紅了臉,紫鵑忙著上來催薛姨媽快點去:“姨太太既有這主意,為什么不和太太說去?”薛姨媽哈哈笑道:“你這孩子,急什么,想必催著你姑娘出了閣,你也要早些尋一個小女婿去了?!笔潞?,薛姨媽是否向賈母提起寶黛婚姻無從得知。薛姨媽明明希望女兒寶釵嫁給寶玉,為何此事卻敢提出為林黛玉做媒呢?因為薛姨媽此話實際是開玩笑,并非真心。她之所以敢這樣做,是因為曾經(jīng)有4個好人也這樣做過。
第一人,史湘云
史湘云是一個直性爽快之人,她進賈府后往往是和林黛玉同睡在一張床上的。
第二十回,史湘云第一次出場,叫寶玉“愛哥哥”,被林黛玉取笑了一番,史湘云不讓,兩個人就斗起嘴來,湘云笑道:“這一輩子我自然比不上你。我只保佑著明兒得一個咬舌的林姐夫,時時刻刻你可聽‘愛’‘厄’去。阿彌陀佛,那才現(xiàn)在我眼里!”說的眾人一笑,湘云忙回身跑了。
史湘云當時開這個玩笑應(yīng)該是無心的,當時寶黛釵湘年齡尚小,但當時寶玉在場,且黛玉追湘云時,寶釵也在場,最后被寶釵勸了下來。湘云這個玩笑沒有點明那個“林姐夫”是誰,而黛玉聽了玩笑后趕著湘云要打,并說“我若饒過云兒,再不活著!”“我不依。你們是一氣的,都戲弄我不成!”
林黛玉之所以這么說,因為在她心里把自己和賈寶玉之間的感情看得很重,雖然彼此年紀還小,但是兩人是前世的姻緣,純潔的感情不容許有人開玩笑。但是大嘴巴史湘云沒有如此心思,所以玩笑話才出了口。
第二人,王熙鳳
王熙鳳對下人狠毒,但對林黛玉卻呵護有加。
第二十五回,賈環(huán)推蠟燙傷了寶玉,眾人都去看寶玉,于是王熙鳳、林黛玉、薛寶釵等都聚到了一起,眾人就說起了王熙鳳送給他們的茶,都說不大好,只有林黛玉愛吃,王熙鳳就借機要求她一件事,被林黛玉玩笑奚落,這時候王熙鳳開了林黛玉的玩笑。
”倒求你,你倒說這些閑話,吃茶吃水的。你既吃了我們家的茶,怎么還不給我們家作媳婦?“眾人聽了一齊都笑起來。林黛玉紅了臉,一聲兒不言語,便回過頭去了。
這段話很短,內(nèi)容卻很豐富。古時候,男方到女方家下聘禮,聘禮中一定要有茶葉,這即是茶禮,所以王熙鳳才會將喝茶與婚姻聯(lián)系起來。后來王熙鳳進一步挑明了笑道:“你別作夢!你給我們家作了媳婦,少什么?”指寶玉道:“你瞧瞧,人物兒、門第配不上,根基配不上,家私配不上?那一點還玷辱了誰呢?”這里算是明確指出了寶黛的關(guān)系。
王熙鳳作為管家的重要人物,是賈母肚子里的蛔蟲,她所說的話其實暗含了賈母的意愿。但可惜的是這個玩笑開過之后,就沒有了下文,使寶黛婚姻漸漸成為一個玩笑。
第三人,薛寶釵
薛寶釵是賈府里公認的好人,她拿林黛玉姻緣開玩笑,主要的有兩次。
一次是在兩人關(guān)系比較僵時發(fā)生的。第二十五回,賈寶玉遭魔魘被救過來以后,林黛玉冷不丁來了一句“阿彌陀佛”,這句話恰好被寶釵聽到,于是就嗤的一聲笑,被問笑的原因,她就很自然地把林黛玉捎帶上了。薛寶釵笑道:“我笑如來佛比人還忙:又要講經(jīng)說法,又要普渡眾生;這如今寶玉,鳳姐姐病了,又燒香還愿,賜福消災(zāi);今才好些,又管林姑娘的姻緣了。你說忙的可笑不可笑?!绷主煊癫挥X的紅了臉,啐了一口道:“你們這起人不是好人,不知怎么死!再不跟著好人學,只跟著鳳姐貧嘴爛舌的學?!币幻嬲f,一面摔簾子出去了。
另一次是林黛玉15歲,兩人關(guān)系融洽后發(fā)生的。第四十五回,薛寶釵看望林黛玉。林黛玉心中苦悶,跟她說起自己在賈府里一無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紙,都要賈府供給后,薛寶釵趁機開林黛玉的玩笑,“將來也不過多費得一副嫁妝罷了,如今也愁不到這里。”林黛玉之所這樣說,是因為她已經(jīng)到了婚嫁的年齡,但是無父無母,無人為她做主。而薛寶釵之所以同也開這個玩笑,其實也正是看中了她這個關(guān)鍵問題所在。
第四人,李紈
李紈本來是個老實人,對林黛玉也是非常喜歡的。對于寶黛姻緣看得也很透徹。
劉姥姥二進榮國府回去后,李紈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商量給惜春放假的事情,眾人就你一言我一語,一通說笑,因為黛玉即興的玩笑和風趣幽默的談吐,把眾人逗得笑坐一團,玩笑罷了,她突然指著李紈道:“這是叫你帶著我們作針線教道理呢,你反招我們來大頑大笑的?!?/p>
沒想到李紈借機同她開了玩笑,說道:“你們聽他這刁話。他領(lǐng)著頭兒鬧,引著人笑了,倒賴我的不是。真真恨的我只保佑明兒你得一個利害婆婆,再得幾個千刁萬惡的大姑子小姑子,試試你那會子還這么刁不刁了?!?/p>
李紈的話好像是贊成寶黛婚姻,但是從林黛玉和賈寶玉婚姻的最終結(jié)果看,她的話更象是提醒。
這4個人都是位列十二金釵的美麗女性,她們和林黛玉的關(guān)系都非同一般,對林黛玉的處境自然也都了解。她們之所以拿林黛玉的婚事開玩笑,除是了好意之外,其實還有一個共同之處:她們都知道林黛玉的婚姻是充滿艱辛的。她們開過玩笑之后,賈母沒有任何舉動,林黛玉亦無可奈何,這又在客觀上給人造成另外一種印象:林黛玉和賈寶玉的婚姻是不真實的,只是存在于玩笑之中。在這種情況下,薛姨媽自然也敢和這4個人一樣,公開拿林黛玉的婚事開玩笑了。
掩卷思索。林黛玉的愛情悲劇其實有一部分就緣于這種玩笑。我們知道,開玩笑是應(yīng)該有分寸的,一些重大的事情和重大的原則,其實是不能開玩笑的,一旦被人利用開成了玩笑,那么事情的最終發(fā)展會在玩笑聲中逐漸偏離原來的軌道。
但愿林黛玉的愛情悲劇能讓人警醒。
一家之言,僅供閑看【文/小涵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