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dǎo)語
在古代歷史這個領(lǐng)域,《二十四史》無疑是最權(quán)威的官修史書。從《史記》到《明史》,中華最精粹的文明盡在其中。
而作為《二十四史》開篇之首,《史記》兼有很高的文學(xué)與史學(xué)價值,并對后代史書修訂產(chǎn)生了深遠(yuǎn)影響。唯一叫人遺憾的,是司馬遷個人的悲慘經(jīng)歷。因為一場意外的禍?zhǔn)?,他被處以宮刑,從此失去了男兒本色。
大圖模式《二十四史》
在世人印象中,司馬遷的運道不好。只是因為替好友李陵辯護(hù),卻遭受了非人折磨;但實際上,司馬遷遭受漢武帝冷酷打壓的背后,卻印證了皇權(quán)集中與史官沒落的必然結(jié)果。
漢武帝早年對司馬遷的器重
司馬遷年輕時,漢武帝正值春秋鼎盛。此時的劉徹野心勃勃,不僅想恢復(fù)大漢王朝的榮光,還要將匈奴人趕回老家。
從結(jié)果來看,漢武帝成功了,在他的治理之下,西漢王朝恢復(fù)鼎盛,成為天朝上國。班固論及漢武盛世的主要原因,便在漢武帝對于人才的挖掘。
大圖模式漢武帝劇照
后者曾下詔《求賢令》說:"蓋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馬或奔提而致千里,士或有負(fù)俗之累而立功名。夫泛駕之馬,拆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其令州郡察民吏有茂才異等、可為將相及使絕國者!"
在漢武帝的身邊,出現(xiàn)了大批各行業(yè)的頂尖人才。后者也無不得意,列舉了一系列名臣。這其中,也有司馬遷。
大圖模式在眾多人才之中,年輕的司馬遷備受矚目。他不僅文采斐然,擅長文章歌賦,而且還精通歷法與文史,并渴望為皇帝建功立業(yè)。在司馬遷二十歲的時候,他奉漢武帝的命令,前往西南等地游歷。
游歷途中,司馬遷增長了見識、開拓了視野、豐富了閱歷,這為他日后人格之形成,以及著《史記》打下了堅實基礎(chǔ)。
大圖模式《史記》
前半生的坦蕩經(jīng)歷,讓司馬遷誤以為,漢武帝是很好說話的。直到李陵之禍出現(xiàn)后,他才明白往日的自己有多天真。
為李陵辯護(hù)卻被定罪"誣上"
李陵,是西漢名將,出生在一個名將世家。其祖父李廣,正是史上赫赫有名的飛將軍。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長大的李陵,頗有其祖之風(fēng)。司馬遷與李陵交好,在他看來:"李陵素與士大夫絕甘分少,能得人死力,雖古之名將,不能過也。"
而班固在《漢書》當(dāng)中,同樣承認(rèn)李陵少年時的優(yōu)秀:"善騎射,愛人,謙讓下士,甚得名譽。"
大圖模式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李陵出身將門世家,司馬遷出身史官世家,在兩人家世相仿的情況下,他們還擁有共同的理想,渴望為國家建功立業(yè),共同為西漢盛世的到來做出努力。
而根據(jù)衛(wèi)宏《漢書舊儀注》:"坐舉李陵,陵降匈奴,故下遷蠶室。"可以看到,李陵當(dāng)初進(jìn)入仕途時,還是司馬遷向漢武帝舉薦的。
因此當(dāng)李陵投降的消息傳回長安之后,司馬遷是不相信的。李陵的人品和才能,他都看在眼里,因此他毫不猶豫選擇了為好友辯護(hù):
"然仆觀其為人,自守奇士:事親孝,與士信,臨財廉,取與義,分別有讓,恭儉下人,常思奮不顧身,以殉國家之急。其素所蓄積也,仆以為有國士之風(fēng)。夫人臣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赴公家之難,斯已奇矣。今舉事一不當(dāng),而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酶粟其短,仆誠私心痛之。"
大圖模式司馬遷寫《史記》
實際上,司馬遷沒有說錯,李陵的確是被冤枉的。但是公孫敖回來之后,卻向漢武帝表達(dá)了相反意見,并誅殺了李陵的母親、妻子與族人。這么一來,李陵就算不投降,也難有他容身之地。謠傳中的假投降,便成為了真投降。
司馬遷為何為李陵辯護(hù)?主要原因有兩點:一方面,李陵是他舉薦的,司馬遷覺得自己有必要站出來說兩句話。
又一方面,以司馬遷對李陵的認(rèn)知,后者斷然不會做出投敵之舉。怪只怪,漢武帝的手段太暴虐,直接定性了李陵的罪狀,并誅殺其全家。如此一來,李陵對大漢失去希望,寧愿老死匈奴,也再也不返回。
大圖模式可這么一來,說實話的司馬遷就倒霉了。由于人生前期仕途的順利,司馬遷天真地認(rèn)為:漢武帝可以明辨是非。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漢武帝作為一個成熟的政治家,是有著自己的獨斷意識的。
面對司馬遷的"言不稱旨",漢武帝大怒,前者的下場可想而知:"未能盡明,明主不曉,以為仆沮貳師,而為李陵游說,遂下于理。拳拳之忠,終不能自列,因為誣上,卒從吏議。"
司馬遷很快被定了罪,罪名是"誣上"。這個罪狀可了不得,是要處以死刑的。而按照漢代的法律,司馬遷可以選擇兩種刑罰來代替死刑。
一個是"贖",就是向朝廷捐一大筆錢;一個是"腐",接受宮刑,從此失去自己的男兒本色。
司馬遷是沒有錢的,他很窮,"家貧,貨賂不足以自贖"。就這樣,他只能被動屈辱接受了宮刑。
在這件事中,出現(xiàn)了兩個疑點。首先,司馬遷為李陵說話,甚至還談不上為他出頭的程度,但卻被直接扣死成了"辯護(hù)";其次,司馬遷為好友說兩句話,怎么便成了"誣上"了?最后,一個小小獄吏,竟然能給太史公頂罪,可謂是奇怪。
大圖模式司馬遷劇照
除非,他們背后站著漢武帝,是有后者的允許。而事情的真相,也恰恰在此,漢武帝對司馬遷的史官身份,表示很忌憚。
司馬談與司馬遷父子的悲劇
不要小看了太史公這個史官,其職權(quán)地位尚且在丞相之上。根據(jù)《史記·孝武本紀(jì)》記載:"神靈之休,祐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泰畤壇以明應(yīng)。令太祝領(lǐng)祀,秋及臘間祠。三歲天子一郊見。"
大圖模式古代祭祀
太史公是司馬遷以及其父司馬談的自稱,他們一族也代表了一種世襲的史官。在古代社會,行政部門中的史官群體,擁有極高的地位與話語權(quán)。而其中的領(lǐng)導(dǎo)者"大史",也就是太史。
可見司馬遷太史公一脈在史官中的地位,算是頭號了。司馬遷本人也在《史記·太史公自序》中提到自己引以為傲的家世。早在傳說中的武帝顓頊時期,自己家的老祖宗便擔(dān)任"天官"一職了。司馬遷的名言"究天人之際",也同樣是說自家史官在當(dāng)時的重要性。
大圖模式那時候的史官,還兼職巫的角色,在一些重要場合之中,可以起到溝通人間與天界的作用,因此擁有相當(dāng)高的地位。司馬遷的祖上,還有個叫史佚的能人,為西周王朝的建立與發(fā)展,做出過不小貢獻(xiàn)。
史佚有多牛呢?周成王在位時,有四位輔政大臣:周公在前,太公在左,召公在右,尹佚在后。這里說的尹佚,就是史佚,從他能與周公姜子牙等人并列來看,其地位是無比尊崇的。
在他之后,其后人依舊為周王室服務(wù),并繼續(xù)從事相關(guān)的史官工作。而到了西周末年,史佚的后人開始世襲司馬這個官職,經(jīng)過漫長發(fā)展,反而將司馬作了自己的姓氏。
大圖模式到了西漢年間,太史公重置,以掌天官,依舊由司馬氏后人,也就是司馬遷的父親司馬談出任。但隨著漢武帝皇權(quán)集中的意識不斷覺醒,他慢慢意識到:史官的權(quán)柄太大,已經(jīng)影響到了至高無上的皇權(quán)。
首先倒霉的,就是司馬談,這體現(xiàn)在漢武帝對他的冷遇。
當(dāng)時,漢武帝前往泰山,舉行封禪大典。祭祀天地,這顯然需要用到天官,畢竟這是遠(yuǎn)古時期的傳統(tǒng)之一。但作為天官的是司馬談,并沒有被允許跟隨,反而滯留在了洛陽:"太史公留滯周南,不得與從事,發(fā)憤且卒。"
大圖模式司馬談的郁郁而終,與這件事有很大關(guān)系。在他死亡之時,司馬遷的人生還過于平坦,無法理解父親的郁卒之處。等到他為李陵辯護(hù)而遭遇宮刑時,他便明白了漢武帝的險惡用心。
其實,司馬遷父子的原罪,便是自家世襲下來的史官。按說漢武帝一開始恢復(fù)太史公之職,其實便看中了司馬氏一族作為史官千百年來的積累。那時候的他充滿雄心壯志,希望改變積弱的大漢朝。
而關(guān)于修史與整理文書工作,司馬家顯然是最專業(yè)的。但隨著封建君主專制思想的成熟,一些高級官職便成了一個阻礙。
漢武帝時期的丞相,是相當(dāng)高危的職業(yè),不知有多少朝臣,因為這個官職,不僅丟了性命,還連累到了家人。同樣道理,位份更在丞相之上的太史公,如何不會遭到漢武帝的針對呢?
大圖模式所以說,就算沒有李陵之禍,司馬遷也有可能會因為其他的事情被連累。
后來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中寫道:"仆之先人,非有剖符丹書之功,文史星歷近乎卜祝之間,固主上所戲弄,倡優(yōu)畜之,流俗之所輕也。"
大圖模式可以看到,司馬遷發(fā)憤寫史書,不僅有對人生無常的憤慨,還是對自己家族遭受不公待遇的憤怒。司馬遷在寫《封禪書》時,曾引用《 論語 》一則:"或問禘之說,孔子曰:不知。知禘之說,其于天下也視其掌。"
司馬遷的本意,便是借孔子之語,暗諷漢武帝封禪行為中的僭越之舉,不僅不符合禮法,還暴露其野心。
結(jié)語
不得不說,漢武帝的政治手段極為純熟。不費多大功夫,便輕松制約了史官對于皇家的影響。而司馬遷遭受宮刑后,再也沒有了繁衍子孫的能力。有記載說司馬遷曾有一子,后來改頭換面不知所蹤。
就這樣,司馬氏一族便斷絕了。而世襲的太史公,也因此被漢代皇帝削弱。到了漢宣帝時期,太史公被降為太史令,其職權(quán)和地位都大大下降,成了專門寫文書的官職。
大圖模式司馬遷雕塑
可以看到,隨著封建社會的發(fā)展,凡是制約皇權(quán)集中的因素,都要被無情打壓。史官這個行業(yè)流傳千年,到漢代遭到重創(chuàng),地位遠(yuǎn)不如從前。這還不算什么,到了唐代以后,唐太宗還篡改史書,從而掀起了皇帝濫改當(dāng)朝史書的序章。
到了清朝時,當(dāng)時的史書寫好之后,都要事先呈現(xiàn)給皇帝過目。只有通過審核的,才能被記錄在案。所以《清史稿》沒有資格被列入《二十四史》,很可能便是因為這點原因。畢竟一個自己寫的史書,通篇溢美之詞,掩蓋其惡行的史料,其歷史價值是非常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