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頭白發(fā)的肥婆子悶悶不樂,心事重重,她又爬在日歷前,笨拙的雙手撕掉一頁,數(shù)了數(shù)離中秋節(jié)還有幾天?;剡^頭,墻上掛著一張八個人的全家福,那年小孫子五歲時照的,還有八歲的外甥女。那兩張稚嫩的小臉洋溢著純潔無邪的笑容,那么燦爛,那么溫馨。她用手小心翼翼的撫摸著,擦試著,溫柔的讓人憐憫,細(xì)致的讓人生恨。
死不了的老頭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出院子,驚的雞鵝呱呱呱四處瞎飛,老黑狗低眉順眼驚疑地望著跳動的主人,乖乖的爬著,一動不動,怕那無名火焰燒到身上。
肥婆子猜到了老頭怒火的由來,昨天兒子捎回來一千元錢,扔在炕上,腦袋黑的似碳塊,臉苦的似苦瓜。兒子忙,忙的無暇顧及他們,那一千元似乎告訴他們中秋節(jié)不回來了……
攢了兩籃子雞蛋和鵝蛋,等著孩子回來往走拿,今天,撿回三個鵝蛋,六個雞蛋,一個籃子里放四顆,剩下一顆鵝蛋,先放在給兒子的藍(lán)子里,覺得不妥,又拿出來放在女兒的藍(lán)子里,又覺得不妥,拿出來放在灶臺上自言自語:“這個給死老頭煮著吃?!?/div>
她拖著肥胖的軀體,每一個動作是哪么緩慢,那么輕柔,那么富有詩意。她在展示一個母親那顆純潔無一點暇玼的心,沒有裝表一絲一毫的自私,一絲一縷的骯臟。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在訴說,訴說她那含淚的思念,訴說她那滴血的自然之心。
月圓了,中秋佳節(jié)悄悄地來了,他們沒盼到一個孩子回來。
一桌豐盛菜肴,都是孩子們愛吃的,可是周圍坐著兩個人,還有一只喵喵直叫的貓。
死老頭子把一杯酒一口喝下去,一口菜都沒吃卻是老淚縱橫,自言自語:“他們真的很忙嗎?忙的,連回家吃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真的忙呀!”說著說著,聲音顫抖,淚如泉涌,嗚咽聲如泣如訴。
“死婆娘,你教育的好孩子,一個回來的沒有,他們真的忙嗎?”揶揄的語氣,慟哭的神態(tài)讓人不忍直視。
“他們不回來,能怨我嗎?”肥婆子說的唯唯諾諾,淚眼婆娑。
“都是些白眼狼,養(yǎng)他們有什么用啊?”說至痛處老頭子拿起瓶子大大地喝一口,順手扔在地上。瓶子清脆的爆裂聲象似撕心裂肺的疼,深入骨髓。
肥婆子拖著笨拙的身體慢慢地下地去撿那破碎的玻璃。
“都怨你,好脾氣,好性格養(yǎng)了一雙白眼狼,不懂心疼人。”老頭子還在抱怨著。
肥婆子的眼淚象似斷了線的珠子,漱漱地往下落,但手里的活沒停,收拾了碎片瓶子,又去收拾那桌一口也沒吃的菜。
老頭子打著呼嚕己睡去,她慢慢騰騰還在忙著,似乎有著做不完的事,可是今天她的那顆心象似那個扔在地上的酒瓶子,碎了一地。悶悶不樂的做了一個大的決定,她準(zhǔn)備長睡了。
穿了一身新衣服,新鞋新襪子,拿出那瓶安眠藥,記的這瓶藥是死老頭子給自己準(zhǔn)備的,那年,他得的是靜脈血栓,醫(yī)生說他有可能半身不遂,便悄悄地準(zhǔn)備了一瓶藥,可是他奇跡般地好了,藥便留下了。她看了一眼熟睡的死老頭,心有不舍,卻又心有喜悅,一百粒瓶裝,她拆開密封圈,用一大杯水全部喝下,然后靜靜地躺下……
早晨,老頭子發(fā)現(xiàn)了那個空藥瓶,他明白了,找到電話打了120,同時打給兒子和女兒。
肥婆子靜靜地躺著,蒼白的臉蘊藏一縷幸福的笑容,抒發(fā)著輕松,抒寫著平靜?;野咨念^發(fā)有點亂,老頭子滿是老繭的手輕輕地給她疏理,黑緞面衣服是那么的柔滑,那么的有光澤。襯托出老婆子安祥和富態(tài),自從有了孩子們,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老婆子穿新衣服,卻是來的那么倉促突然。
整整苦了一輩子,她要休息了,長睡了,她似乎把所有心痛扔的一干二凈,輕松自在的象風(fēng)一樣瀟瀟灑灑而去。老頭子喃喃自語:“好狠心的死老婆子,你好自私,一瓶藥該給我留點,你一顆不剩全喝了,你把孤獨,寂寞,難耐留給了我,你無憂無慮的解脫了?!闭f著說著眼一酸,熱淚盈眶,灑一掬濁淚。
貧賤夫妻百事哀,花好月圓不長久。生活就是這樣的起起落落,拼的就是堅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