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看我給你馱回來個什么好玩意兒。”直到今日，小張依然清晰記得他爸推著那輛破二八大杠，后車座子用麻繩結(jié)結(jié)實實的捆著個瓦楞紙盒——那是小張人生中第一臺山寨小霸王游戲機，在90年代，二手的。
電子游戲機是個什么東西？小張至少在念小學以前，接觸到的娛樂方式只限于扇畫片，捉迷藏這種現(xiàn)充游戲，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游戲機的洗禮自然完全沒有概念。于是當小張他爸從紙殼箱子里拿出那臺不知從哪兒淘弄來的，臟兮兮的灰白色電子設(shè)備，小張只是一臉好奇的看著它，沒有任何行為上的興奮。
接線、通電，插進一張橙黃色的游戲卡帶，大頭電視機里出現(xiàn)了充滿新鮮感的畫面，那是FC版“超級馬里奧”的選擇游戲界面。
小張他爸拿起一旁的游戲手柄給小張演示游戲，從十字鍵到AB鍵的用法依次嘗試。其實他哪兒會玩游戲機，純粹為了哄兒子開心罷了，畢竟小張馬上就要念小學。
電視機與手柄帶來的交互反饋似乎特別容易使人上癮，小張在接觸了那臺二手游戲機之后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原來除了和其他小朋友捉迷藏之外還有這么好玩的東西。
印象中那是一張數(shù)百合一的盜版游戲卡帶，說是幾百個游戲合集，其實里面撐死了只有十幾個不重復(fù)的小游戲，最好玩的不過是《踩蘑菇（FC超級馬里奧）》而已，但小張卻如獲至寶愛不釋手，短短幾個月時間就將游戲打通了遍。
哦對了，他還有個超級愛玩馬里奧游戲的奶奶，經(jīng)常騙小張下樓找小朋友玩，然后自己偷偷在家打《超級馬里奧》和最高難度24級的《瑪麗醫(yī)生》，也不曉得年過半百的老婦人手速怎么會那么快。
“樂樂，你下樓去找林林玩吧，飯點兒回來就行。”奶奶總是這么跟小張講。
似乎這世界有個窮人定律：當自己突然擁有哪樣東西時，你會發(fā)現(xiàn)周圍的人早都已經(jīng)擁有它。小張總是在課余時間和同學談?wù)撃目钣螒蚝猛妗瓬蚀_的說是聽他們講自己玩到了哪款有趣的游戲，因為小張只有唯一一張橙黃色卡帶。
“XXX，你能把游戲卡借給我么？……放學后咱倆一起走，千萬要把你說的那個游戲借我哦?！?/p>
你能從小張那聽到一名最卑微的玩家的任何訴求。他總是在聽到哪個小朋友通關(guān)了游戲后，就立刻上前試著向人家借游戲卡，等到自己通關(guān)之后再還回去。于是在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小張利用各種時間躲在家里玩通了《魂斗羅》、《赤色要塞》、《雙截龍Ⅱ&Ⅲ》、《松鼠大戰(zhàn)》……
有一陣兒趕上《洛克人》系列大火，小張去同學家看了那個“藍色機器人”的游戲之后就瘋狂愛上了它。可惜這盤卡帶同學始終沒有借給小張，因為游戲又難又耐玩，同學也愛不釋手（現(xiàn)在看來絕對是抖M類型的鼻祖級游戲）?！堵蹇巳?代》在FC時代號稱最難動作游戲之一，六個不同的小關(guān)卡各有一名難度中等的boss，有趣的是每通關(guān)1個boss后都會獲得對應(yīng)的能力“G武器”，找準屬性相克的關(guān)系就會讓boss戰(zhàn)變得異常輕松。然而打通所有小boss后出現(xiàn)的博士關(guān)卡讓難度陡升，那個泥土獨眼巨人成為了每一個小朋友的“噩夢”。
小張開始有意識的攢錢了，在那個年代下的吉林想要買到一盤有《洛克人》的游戲卡大概需要15塊——他兜里揣著三五塊錢的時候偷偷問過棚子中的老板。
沒錯，舊時代下像吉林這樣的小城市，游戲設(shè)備都是在簡易棚子中販賣的，三平米不到的鐵皮棚房中放置了兩個玻璃柜臺，柜臺上碩大的泡沫箱子里塞滿了盜版的橙黃色卡帶。店老板不單賣游戲卡還做回收，只要是從他那兒買的卡玩膩了還能加錢換其他游戲。至于老板怎么分辨是不是他家的游戲卡，相信有這段記憶的玩家都會想起裸卡上用記號筆寫下的標記。
再后來，小張成為了同學之間第一名打通《洛克人1代》的玩家，他變得更癡迷電子游戲，但貧窮始終讓他無法沉迷……
“他大義哥拿回來個游戲機，人回大連了，你過來玩兩天啊？”姑父的一通電話，讓小張的初中寒假變得意義非凡。他無法忘記那年在姑父家整一個星期未曾出屋，夜深了，即使拿手電照著也要繼續(xù)在《口袋妖怪藍寶石》的世界里抓精靈的日子——那是小張第一次接觸游戲掌機GBA，在2000年初，還沒聽說過任天堂。
一款屏幕只有半個手掌大、卡帶只能玩一部游戲的32位彩色游戲機，竟能讓大人小孩兒都瘋狂的愛上它，不愧是任天堂。全托親戚的福，小張有幸趕上了GBA的巔峰時期遇到它，有幸第一款游戲便是寶可夢三代《紅/藍寶石》系列。該游戲雖然稍比前兩世代遜色，但仍然達到了1600萬份銷量，成為GBA銷量最好的游戲之一。
每一名口袋迷心中都有一款它作無法匹敵的寶可夢游戲，先入為主的童年情懷讓《口袋妖怪藍寶石》深深印刻在小張的記憶里。初次從貨車箱中來到芳緣地區(qū)；初次獲得博士贈予的火稚雞；初次收服遠古神獸“奇奇獸”；初次打通四大天王和大吾，成為新的聯(lián)盟冠軍……
在小張心中沒有任何一款寶可夢的地位能高過三代。若問原因的話，大概真的是因為那是時代賦予的珍貴記憶吧。
在姑父家沉迷GBA無法自拔的日子始終有個盡頭。一連7天眨眼間結(jié)束，小張通關(guān)了藍寶石一周目后戀戀不舍的暫時告別姑父家，這期間他用掉了接近一整盒華太電池，因為華太電池是所有電池中最便宜的那種，不過滿電狀態(tài)只能堅持3個小時GBA就會紅燈，這他印象極其深刻。
臨走，小張小心翼翼的把GBA擦得透亮，他格外愛惜這款為他打開游戲新世界大門的機器?；氐郊野l(fā)現(xiàn)酷愛玩游戲的奶奶這七天，已經(jīng)打通了《淘金者1&2》代的100關(guān)。
2000年初的吉林剛興起兩家游戲機專賣店，一家叫做“鑫源”、一家叫做“大功”。左右相隔一條街似乎對著搶生意，但奸商的共性表露無遺。設(shè)備賣的巨貴不說，服務(wù)的時候還格外看人下菜碟兒，遇見沒錢的主根本理都不理——小張好面子，去過一次就再沒進去過。
有天小張和他爸正在逛街，無疑間看見了那家叫做“鑫源游戲機”的專賣店，兩眼放光的他只是在門外看了看里面那些有說有笑的顧客，就低頭想要趕緊走掉。奈何小張他爸細心，抓著他就往人家專賣店里進。別說，里面那設(shè)備和游戲卡多的，還真是能滿足一個孩子對游戲的所有幻想。
“你看他這東西挺好哈，還上下兩個屏幕的……這下屏還是塊觸屏啊?！毙埶终驹谝粋€孩子身后說道。那人正在玩《超級馬里奧賽車》，畢竟后來小張知道這設(shè)備上有馬里奧形象的賽車游戲只此一款。
“這是我們店里最新的游戲機，它叫NDS，他玩這款1200左右?！蹦悄械陠T說完之后就不再理父子倆，看穿著也知道他們根本買不起。的確，當人家說完后小張就有些慌了陣腳，偷偷拽著他爸衣角暗示趕緊離開——這是小張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的進吉林的游戲?qū)Ｙu店。
NDS在2000年初著實是個新鮮玩意兒，在游戲機中使用上下雙屏的設(shè)計，讓這款機器取得了空前巨大的成功，也讓任天堂這個品牌即使在吉林也有了少許知名度，要知道當年觸屏在手機領(lǐng)域也只是個稀罕物。不過索尼此時發(fā)行的psp對飚任天堂nds卻占了上風，玩家還是更喜歡畫質(zhì)上帶來的最佳體驗。
小張也有一臺“psp”，不過那是后來的事了——窮玩家總是只能蹭上游戲時代的末班車。
“爸，我不想要這個，它有那種可以打游戲的，你幫我換一個行么？”小張第一次向父親開口關(guān)于游戲機的事兒。那年有名同學在用psp玩《俠盜獵車手》還向他炫耀，他也想要一臺——那年小張第一次拿到酷似psp的游戲機，在安卓系統(tǒng)逐漸浮出水面的年代，卻是臺mp4。
索尼在游戲機這條路上當真是“出道即巔峰”，PlayStation 1的問世與任天堂、世嘉搶占主機市場，而psp的問世則將索尼在游戲掌機領(lǐng)域推向神壇。對比任天堂nds來說，索尼psp在國內(nèi)更具有影響力，在它巔峰時期引發(fā)了全國性質(zhì)的“盜版山寨”風波。
那會兒市里已經(jīng)開始流行起游戲掌機，任天堂、索尼成功“入侵”吉林，成為了玩家閑聊時拿來炫耀的資本。那時正版的nds和psp都要上千元才能買到，不僅是同齡人中“高端玩家”的象征，更是財富的象征。
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索尼psp就是在那段時間，同學把psp帶到學校偷偷玩，下課就見到他一個人打游戲，圍著一圈兒男生在那兒眼睛放光的看他玩的場景，小張自然也在其中。
同學那臺psp是鋼琴黑配色的，他操控著角色在驚為天人的3D場景中打打殺殺，還能隨便搶劫別人的車來開，讓周圍同學們看的那叫一個過癮。很久以后才知道，當年人家玩的游戲是Rockstar Games的當家神作gta系列：《自由城的故事》。
“自由”這詞兒很不錯，小張總在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實現(xiàn)游戲機自由，世界上所有游戲機都能據(jù)為己有，只可以這個幻想著實不切實際，直到今天他也才實現(xiàn)了ps3時期后的全機種制霸。但看著那些滿載神作的游戲機，小張卻始終懷念曾經(jīng)那臺他爸氣喘吁吁換回來的盜版psp。
當年安卓智能手機尚未普及，電子娛樂這塊兒要么是游戲機，要么是mp3/mp4這類多媒體設(shè)備，這名兒一提起來保準能勾起無數(shù)人的回憶。
一款雜牌mp4在吉林的售價保守300元起步，屏幕小、音質(zhì)差、黑邊厚缺點無數(shù)，但是僅僅能用來播放視頻和看電子書這兩條就足以吸引年輕人瘋搶。更何況有些還照著索尼psp的模板改良了一番，內(nèi)置個FC游戲模擬器就直接標榜“中國psp游戲機”，賺得更是盆滿缽盈。
有一年春節(jié)，小張他爸從外地打工回來，進屋第一件事兒就是從兜里掏出兩個嶄新的mp4，送給他兒子和他侄女（小張的表妹）當做新年禮物。當時給這倆人高興的滿屋子跑，但是不一會小張就冷靜了下來。
“爸，我不想要這個，它有那種可以打游戲的，你幫我換一個行么？”小張算是任性了一次。
他爸二話沒說，拿著還沒拆封的mp4就出門了，過了幾個小時就換回來個能打游戲，外形酷似索尼psp的山寨游戲機。能玩的游戲依舊只是小時候那些橙黃色卡帶游戲，但是掌機玩起來別有一番趣味。
“你看到底還是自己爸啊，給你換了個能打游戲的，給圓圓一個普通的?！睈弁嬗螒虻哪棠谈堈f道，老人家已經(jīng)不玩游戲多年了，視力下降的厲害，跟不上游戲的快節(jié)奏。
這話時至今日還經(jīng)常讓小張充滿自責感，他是一個非常愛自己妹妹的人。后來他和他爸聊起當年mp4的種種細節(jié)，才知道當時他爸兜里就剩100塊錢，店老板要加價120才同意換機器，為此低下頭跟人家軟磨硬泡很久。那種尷尬場面，只能硬換到一臺游戲機。然而小張只顧沉浸在自己的游戲世界里，全然忘了只有普通mp4的小妹。
所以當游戲和時代糅雜在一塊兒，不只是那些遙不可及的高談闊論，在玩家心里，那每個時代都是段刻骨銘心的故事。
“這錢算我借你的，不過我只能每個月還給你一部分，你放心我會對你好的?！毙埐凰闱酀膽賽?，卻因為一款十分喜愛的游戲機而有些變了味道。她將剛拿到手的獎學金全部交給他——那年小張擁有了一臺真正的索尼PS3主機，在智能手機游戲嶄露頭角的年代，依舊是臺二手貨。
大學時光總是美好的，甜甜的戀愛，微微的海風，夜晚漫步在秦皇島渤海沙灘上，與室友、戀人暢談遠大理想；白天逃掉馬哲、思修課溜去網(wǎng)吧上網(wǎng)，回憶起這段生活總會讓人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小張對電子游戲的熱情從未退卻，即使到了大學依舊心中有夢。
小張雖然愛玩游戲，但同時打得一手好籃球的他頗受女孩子們的歡迎。人們常說沒有戀愛過的大學是不完整的大學，所以小張很“聽話”的戀愛了，家境貧困并沒有成為他的絆腳石，現(xiàn)在回想起來真是羨慕大學時那種又傻又純的愛情。
資助貧困學生的助學金是小張額外花銷和支撐戀愛經(jīng)費的主要來源，但卻不足以支撐他想要買一臺索尼PS3的愿望。小張幾乎每天都會逛游戲論壇，貼吧來關(guān)注游戲圈兒的最新動態(tài)，電子游戲這些年飛速發(fā)展，勢頭甚至直逼崛起的互聯(lián)網(wǎng)，就連無視年齡之分的娛樂撲克都搬進了屏幕。
大二學期，小張的女朋友拿到了數(shù)額不菲的獎學金，他終于忍不住向她開了口：“我能問你借錢買款游戲機么？這錢算我借你的，不過我只能每個月還給你一部分，你放心我會對你好的?！比绻皇蔷W(wǎng)絡(luò)上那么多玩家在吹噓《神秘海域2》究竟有多好玩，小張肯定能忍得住。
那年SIE第一方當家神作《神秘海域2：縱橫四?！吩谟螒蚪邕尺屣L云，橫掃游戲奧斯卡TGA的諸多獎項，取2009年度最佳游戲獎如同探囊取物。德雷克這個名字傳遍了游戲界每一個角落，玩家們在網(wǎng)絡(luò)上對游戲贊不絕口，這讓小張心動不已。
她將剛拿到手的獎學金全部交給他，小張如愿買到了一款二手索尼ps3，這樣他還能剩下點錢用來買《神秘海域2》的游戲光盤。對于一名瘋狂熱愛電子游戲的窮學生來說，單看他拆快遞時顫抖的手，就知道曾經(jīng)只在吉林的大東門地下電玩城玩過個把小時ps2的他，拿到夢寐以求的主機時有多激動。
《神秘海域2》劇情主線圍繞著13世紀意大利探險家馬可波羅的探險秘密而展開，游戲帶領(lǐng)玩家穿梭于土耳其博物館、尼泊爾內(nèi)戰(zhàn)都市、西藏雪山村落直至神秘莫測的香巴拉（香格里拉）。故事節(jié)奏雖然緊湊，但只要玩家愿意，隨時可以停下來慢慢發(fā)掘沿途的風景與人文情懷。對于《神?！废盗衼碚f，它最終給玩家留下的印象并非探險旅程中的謎題，緊張刺激的槍戰(zhàn)，而是標志著當下時代最高等級的華麗畫面。
靠著手里那臺二手ps3，小張在大學時代玩到了無數(shù)索尼經(jīng)典游戲：奎爺屠遍希臘神話故事的《戰(zhàn)神》系列、末日下感受世間冷暖的《The Last US》、劇情驅(qū)動的互動電影《暴雨 & 超凡雙生》……但再度聊起ps3時代的游戲時，小張還是更愿意聊《神?！范嘁恍?。
隨著時間流逝，小張奶奶的身體每況愈下，大學四年前前后后住了三次醫(yī)院，肝功能有些差。小張每次遇到長假時都會回家陪陪家人，老年人嘛，總是愿意回憶以前的日子。偶爾聊起十幾年前一老一少在電視機前，拿個游戲手柄一坐就是一個下午的情景，眼睛里流露出的像是懷念，更像是不舍和傷感。
小張在大學主修的專業(yè)是計算機科學專業(yè)，這在大學里算是比較“雜”的專業(yè)，單片機、C語言、Java、數(shù)據(jù)庫甚至是底層的匯編語言都有所涉及。但也多虧這個專業(yè)的技術(shù)豐富性，讓小張在自學游戲設(shè)計的道路上走得還算順暢，同時大學也為這群成天癡迷電腦的“玩家”提供了必要的學習環(huán)境——院領(lǐng)導找職業(yè)游戲設(shè)計師為他們培訓一周，并在挑選優(yōu)秀學員參觀運營手游《刀塔傳奇》的游戲公司“龍圖網(wǎng)絡(luò)”。
那是他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國內(nèi)游戲公司，坐落在奧林匹克公園附近，半地下室結(jié)構(gòu)和公司大門口巨大的“冰女手辦”讓人不得不留下深刻的印象。龍圖網(wǎng)絡(luò)算是小張初入社會的入場券，在北京的游戲?qū)W習旅程加深了他對游戲的理解。
原來電子游戲不僅是表象的娛樂方式，還是國之富強的時代見證者。不知不覺中，中國的移動終端游戲行業(yè)已經(jīng)壯大至此，也算是在游戲圈兒的細分領(lǐng)域占據(jù)了一席之地。而遠在東北的小城市吉林，游戲機專賣店也無形中多了兩三家。
“我不準備去石家莊那家公司面試了，對，畢業(yè)就回吉林，在長春找工作唄，這樣離家近回去也方便。”大四臨畢業(yè)，小張回絕了石家莊那家夢寐以求的公司面試，給家人打一通電話告知后，就果斷買票回了故鄉(xiāng)——那家公司旗下的“游民”很火，是他離夢想最近的一次，那年，他回絕了面試，回絕了夢想。
小張奶奶患肝癌過世了。
在他回絕面試后不久，老人再次因為肝腹水而住院，這次大夫做完腹水抽離就直接找到了小張的家人，挑明直說已經(jīng)是肝癌晚期，建議放棄住院治療回到家好好度過最后的時光。
雖然大家都在竭力瞞著老人，但往往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最清楚，奶奶開始有意無意的問周圍人“我這是怎么了？”，開始變得嘮叨，想把握住一切機會和家人聊聊天講講話。也是那時，70歲的老人學會了使用手機軟件和小張視頻通話，一老一少常常在晚上六點準時聊天，小張下班剛剛到家的時間段。
“我這每天最盼望的就是晚上跟你說會兒話啊，還算有個念想。”老人總是重復(fù)著這句話，直到離世后的今日，這話仍然不時在小張耳邊回響。
那個酷愛玩馬里奧游戲的奶奶變成了天上一顆星星，帶走了小張生命中重要的東西，留下來滿是懷念的痕跡。任時光荏苒，小張每次見到那個穿著紅色工裝的大叔馬里奧形象，還是會情不自禁想起曾經(jīng)那個下午，奶奶狡猾的對他說“樂樂，你下樓去找林林玩吧，飯點兒回來就行?！?/p>
大功游戲?qū)Ｙu店倒閉了。
多年后小張再次走回那個曾經(jīng)他和他爸尷尬的游戲?qū)Ｙu店附近，卻意外發(fā)現(xiàn)原本對著搶生意的店鋪少了一家，門面上赫然寫著兩個大字——出租。大功游戲店終究在時代交替中成為歷史，只不過這歷史不會載入史冊，只存在于曾經(jīng)那批懷揣游戲夢想的孩子心中。
鑫源游戲店看起來倒還是老樣子，牌匾上斗大的“游戲機”三個字依舊熟悉無比，然而門窗旁白紙寫著的“電子煙”無形中降低了一些傲氣。小張望著眼前LED燈牌上的文字有些愣神——二十三年，品質(zhì)如一……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嘆了口氣，還是決定進去看看。
童年時期的“陰影”給小張造成不小的影響，即便如今有了體面的工作，走進店的一瞬間還是有些膽怯，那是窮怕了的表現(xiàn)。小城市里鮮有窮玩家會逛這種奢侈的地方，當年要不是他爸硬拽著他進去，這應(yīng)該算是小張第一次在鑫源當一名“光明正大”的游戲顧客。
一寸寸挪動著腳步，小張看向店里陳設(shè)的游戲主機，眼神中滿是懷念，即便這里大部分設(shè)備他早已經(jīng)擁有了，但曾經(jīng)在這里發(fā)生的故事他卻無論如何也買不來。
在網(wǎng)絡(luò)購物的沖擊下，實體店除去每年的稅費和房租費用，在硬件設(shè)備上幾乎零利潤可言，只能花些心思好好招攬顧客，在游戲軟件上費些功夫。曾經(jīng)一款機器賺半數(shù)或一倍的時代早就是過眼云煙，只剩下眼前的堅持與茍且。
小城市里的小人物，舊時代下的窮玩家，電子游戲從來都是奢飾品。兒時，他們懷揣著對游戲的憧憬與渴望，但當一切隨時代塵埃落定，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失去了最美好、最無憂無慮的歡樂時光。物是人非，青春不再，被生活和現(xiàn)實壓低了頭的小張，凝望著家中那些落滿灰塵的游戲設(shè)備，似是又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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