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故鄉(xiāng)
文/嚴涵
白楊樹
提起故鄉(xiāng)，一定得說白楊樹，對我而言，白楊樹沒有這棵那棵之說，只能是故鄉(xiāng)的白楊樹，就一個。聽已七十多歲的海漁大哥說，他小的時候村里就有了這棵樹，仔細算來，白楊樹怕是年愈百歲了吧。
記憶中的白楊樹是很高的，也很粗，得四個成年人合起來才成抱得住，樹冠也很茂盛，樹上住滿了好多種鳥，各住各家，它們從不吵架。記得小時候，每逢周六下午放學后，我和冠軍及陳偉總是坐在樹下寫作業(yè)，偶有小鳥屎落下，我們便起身叫罵著，小鳥好象聽得懂似的，有時會安靜一陣子，有時竟也嘰嘰喳喳著回罵我們，白楊樹呢，總是鼓著掌看熱鬧，每當此時，我總幻想著長出一雙大翅膀飛到樹頂去報仇……
一晃三十幾年過去了，翅膀一直未長出來，我卻快長老了。作為老朋友，每次回鄉(xiāng)我都得去看看白楊樹。這次適逢深秋，運遠望去，白楊樹不再那么挺拔了，像個陀了背的老人一樣，佝僂著身體斜在那里，光禿禿的樹桿上零星殘存的幾片枯葉掙扎著不愿落下，樹頂僅有的一個很大的鳥巢，早已沒有了小鳥，大鳥應(yīng)該是出去筧食了吧。秋日的白楊樹顯得格外蒼老，一陣秋風過后，又有幾片黃葉無奈地飄落下來，看得出白楊樹是心疼了卻默不作聲，她像一個飽經(jīng)滄桑的老人一樣靜靜地站在那兒，眺望著遠方，或許再追憶著曾經(jīng)的輝煌，也或許是掛念著外出的鄉(xiāng)親吧。
聽村里人說，本來像其它大樹一樣，白楊樹也要被伐掉，但由于懷疑此樹成精了，怕遭報應(yīng)無人敢動，所以才得以存活下來，唉，看來，我竟要感謝他們迷信鬼神了……
小山溝
秋天的小山溝失去了夏季的綠色，這倒正常，
遺憾的是，這次回來竟發(fā)現(xiàn)這幾座小山溝被挖得面目全非。據(jù)說有生意人承包了這片山地。緊接著來了若干臺推土機，將這里的花草樹木差不多滅了個精光，只剩下山岡上的幾棵孤零零的枯樹。遠遠望去，像是幾根綠色的招魂幡。曾經(jīng)嬉戲玩樂的小溪變窄了，水色不再深綠，沒有了魚蝦，水面上幾片黃葉獨自漂泊著，我想，怕是兒時的快樂也隨著遠去了吧。
臨走的前夜
傍晚的鄉(xiāng)村沒有都市的霓虹燈，早早就沉睡了，村里沒有狗，自然也少了狗叫，寂靜寥落。想到明早就要離開了，無法入睡，起身獨自走上街頭，看著慘白的月光一路延伸到遠方，再想想白楊樹不久以后的命運、被毀容了的小山溝，竟莫名地惶恐起來，故鄉(xiāng)啊，你是病了么？
故鄉(xiāng)，我怕是回不去了！
村里的房子大都是近幾年才建的，一排排小別墅透著文明的色彩，卻少有人住，沒有了人，總覺得少了點什么，時間久了，也就沒有人情味了吧。記得小時候，雖然都不富裕，但卻大方，偶有外地人來要飯（俗稱叫化子），大人們都會幫忙，東家端飯西家給饃的，有時老人還會送給他們點舊衣服，對外來人尚且如此，對本村人可想而知了，現(xiàn)在已沒有幫忙之說了，掙錢已走向了前臺，任何事情都是利之當先，用對門五爺?shù)脑挘含F(xiàn)在的人，唉，淡得很！早已沒有了那暖人的鄰里情了，面對這種說詞，我選擇了沉默……
一種叫物欲癥的傳染病在蔓延。我知道我所生活的時代病了。在這里，物質(zhì)的旗幟已經(jīng)插上了精神的高坡。除了貪婪與不知節(jié)制，已不再有什么堪稱永恒的東西了。我明白，那個傳染病像是一雙歹毒的巨手，正在抹去我在故鄉(xiāng)的許多記憶，故鄉(xiāng)也漸漸丟掉了靈魂，正如大地失去了星空。那么，親愛的故鄉(xiāng)，我還回得去不？
2017年11月22日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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