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自古以來，皇子們圍繞著太子之位的爭斗可謂是皇家最為精彩的重頭戲。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的壽命不是紙上黑白分明寫著的，太子一位牽扯的不僅僅是皇子們的輸贏，將相重臣無一不牽扯在其中。從著名的八王之亂，到后來的九子奪嫡，中國古代歷史上的繼承制度發(fā)生了天大的轉(zhuǎn)變——秘密建儲。
當皇帝難，當太子更難，雍正帝或許是最能理解這句話的人。于是今天我們看到的影視作品中，不乏出現(xiàn)清朝皇帝駕崩后，眾大臣從“正大光明”匾額后面取出先皇留下來的詔書：立某某某為皇太子的片段。要知道，這傳位不一定傳給長子，也不事先預立太子，這就是清朝獨有的秘密建儲制度。
秘密建儲制度孰好孰壞有待商酌，在清朝十三朝十二帝中，只有雍正、乾隆、嘉慶、道光、咸豐五位帝王選擇了秘密建儲。所以，秘密建儲制度只是在清朝獨有，而不是清朝延續(xù)。這在概率上有些偏頗，說明不用就代表著制度的不好？但這制度可是雍正帝創(chuàng)立的。直到今天，有關(guān)于“秘密建儲制度”孰好孰壞的聲音依舊不絕。
故本文從八王之亂，九子奪嫡兩個標志性的事件，來看待清朝皇位繼承制度以及制度的轉(zhuǎn)變，淺談秘密建儲制度之于清朝的意義。
說到秘密立儲，不得不談談古代的立儲制度。
《春秋公羊傳》中記載：“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p>
這里提到的“嫡子”，就是皇后所生之子，皇后以外的嬪妃所生之子，稱為“庶子”。繼承的順序是先看嫡庶，再看長幼，嫡子中年紀最大的那一位便是第一繼承人。如果沒有嫡系，庶子才會成為繼承人，而庶子的繼承順序要根據(jù)其母的地位高低排序。繼承人的角色依賴于其母親的地位，所以不僅有“母憑子貴”，還有“子以母貴”。這樣的繼承制度，從周朝開始便已經(jīng)存在，無論是皇家還是民間的繼承習慣，皆是嫡長子繼承制度。
嫡長子立儲制度有兩個必要原則，其一，嫡長子優(yōu)先，其二，公開立儲?？梢砸姷茫@兩個原則都是在保護太子之位的繼承者。但規(guī)矩是規(guī)矩，所有人遵循規(guī)矩，也就不會有那么多“東宮之變”了。即使太子已定，其余人還是可以通過改動排隊人的數(shù)量的方式，來爭奪太子之位。畢竟嫡長子只是個稱謂，并沒有指名道姓必須是誰，除去年紀最大的，機會就來了。這種“除去”或許是政治上的扳倒，或許是生命上的抹滅。
太子可是以后繼承大統(tǒng)之人，在這樣巨大的誘惑面前，將相重臣，嬪妃外戚一一下了自己手中的籌碼，于是，朝堂和后宮也牽扯進太子之爭中。除了內(nèi)憂外患，圍繞著太子之位的爭斗成為了國家最大資源消耗的政治活動，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說法由此而來。后宮里百花爭艷，為了帝王的寵愛，也為了兒子日后的前程；朝堂之上的大臣們明爭暗斗，為了仕途順利，也為了站隊成功。
除了以上爭斗，皇帝和儲君之間的關(guān)系也變得微妙了起來。皇帝可是上一任太子之爭的勝利者，權(quán)力的分享讓帝王之家的人變得更加小心翼翼。當太子，不僅要防著自己的兄弟，還要防著自己的老子，所以能順利繼承太子之位的不多，順利從皇帝手中接過皇位的太子更不多。嫡長子的繼承制度有好有壞，好處是規(guī)則簡單，操作起來方便——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兩千多年的延續(xù)證明，嫡長子繼承制度確是有一定的實用性，但它的壞處，顯然大過于利。因為太子之爭牽連的不僅僅是實時性的政治活動，還會為后世的政治格局帶來影響，例如重臣執(zhí)權(quán)和外戚專政等。
八王之亂是發(fā)生在西晉時期的一場政治活動，目的是為了爭奪中央政權(quán)，是歷史上最為嚴重的皇族內(nèi)亂之一。幼主無法駕馭群臣，導致國家動蕩，甚至成為國家倒臺的關(guān)鍵原因，這也是嫡長子繼承制度的最大弊端之一。
當時的皇帝司馬炎將皇位繼承給了自己的嫡長子司馬忠，因為另一個兒子司馬攸相較于司馬忠更加優(yōu)秀，司馬炎對這個繼承人并不滿意，但礙于繼承制度，仍將皇位傳給了司馬忠。能力的不出眾導致西晉在司馬忠的帶領(lǐng)下，走向了黑暗。由于司馬忠無法駕馭皇權(quán)，朝堂之上有外戚專權(quán)，后宮有皇后玩弄權(quán)勢，雙方因爭奪皇權(quán)，引發(fā)了著名的八王之亂，司馬忠也因此慘遭毒死身亡。宗室的斗爭極大消耗了國本，外族紛紛反叛，西晉滅國。導致八王之亂的直接因素是賈后專權(quán)，但根本因素，還是因為繼承制度出現(xiàn)了問題。
嫡長子優(yōu)先順序并沒有考慮到嫡長子還是個孩子的情況，小孩子沒有能力治理天下，其他繼承人不乏有有經(jīng)驗、治世之才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仍然堅持嫡長子繼承制度，只會讓皇權(quán)白白落于動蕩之中。
制度是死的，所以不能從根本上杜絕因皇位發(fā)生的爭斗，其中著名的還有玄武門之變、靖難之役等。在嫡長子繼承制度跌跌撞撞延續(xù)兩千多年后，它的弊端越發(fā)明顯起來，其一，嫡長子繼承雖然可以避免一部分的兄弟之爭，但不能保證繼承者是否合格。其二，公開立儲會引起皇室內(nèi)部利益之爭，骨肉相殘。
接下來，我們再一起看看九子奪嫡。作為這場政治斗爭的勝出者雍正，自然了解這太子之路的艱辛和殘忍，于是創(chuàng)立了秘密建儲制度，乾隆皇帝就是由這個制度選拔出來的。前面提到過，秘密建儲制度的核心是不一定立長子，也不預立太子，在一定程度上，秘密建儲制度大大減少了嫡長子繼承制度的不穩(wěn)定性。
在朝代新起時，建立政權(quán)、平定叛亂、恢復經(jīng)濟、鞏固朝政是關(guān)鍵，清朝初年也不例外。但即使是康熙皇帝這樣的賢主，被皇子之間的爭斗弄得心力交瘁，也就是歷史上著名的“九子奪嫡”，說白了就是康熙立儲失敗的結(jié)果。九子奪嫡這樣的局面絕不是康熙立儲時愿意看到的結(jié)果，因為當廢黜太子這樣的重大政治事件，標志著康熙對政治格局布設(shè)的徹底失敗。因此我們要看懂秘密立儲，就要明白康熙立儲失敗的原因。
太子胤礽二廢，這是清史上唯一被廢的太子。一廢太子時，是因為胤礽的形象問題。要知道胤礽這太子當了三十六年，證明其政治手段和維護君儲之間的關(guān)系上，胤礽絕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么不堪，相反，胤礽的能力是十分出色的。《清圣祖實錄》中記載：“胤礽儀表、學問、才技俱有可觀?！?但胤礽的反目，使得康熙不得不廢黜太子。
《清圣祖實錄》中記載，“上召諸王、大臣、侍衛(wèi)、文武官員等齊集行宮前。命皇太子胤礽跪。上垂涕，諭曰：朕承太祖太宗世祖弘業(yè)?！I畢。上復痛哭仆地。諸大臣扶起。上又諭曰：太祖太宗世祖之締造勤勞、與朕治平之天下、斷不可以付此人。俟回京昭告于天地、宗廟、將胤礽廢斥。朕前命直郡王胤禔、善護朕躬、并無欲立胤禔為皇太子之意。胤禔秉性躁急愚頑，豈可立為皇太子?！?/p>
這是康熙的第一次布局失敗——立太子，設(shè)置皇子，提拔三大外戚互相制衡，共同維護朝政的穩(wěn)定。隨后康熙復立太子胤礽，是對第一次布局的修補——復立太子，設(shè)置皇子與太子相制衡。
康熙是十分中意自己的繼承人胤礽的，所以給其配置了強大的家族靠山，以保證自己在去世后，胤礽能順利登基，有權(quán)力與貴族集團相抗衡。誰知道胤礽有反目之心，第一次布局因此失敗。第二次布局時，舍不得棄下胤礽，康熙又要考慮到，胤礽勢力倘若失控是否會威脅到自己，不得不安排其他勢力與之抗衡，但這樣的平衡實在太難維持。如果沒有感情，康熙直接防范太子的勢力即可，問題就出在既有感情又要防范，又擔心傷害到胤礽，平衡失控，遂第二次徹底廢黜太子。
根據(jù)《廢太子詔》中記載：宣諭曰：“皇太子名分、關(guān)系重大。朕熟觀史冊、豈有輕舉之理。當胤礽幼時、朕親教以詩書?！瞬豢芍^不知義理矣，且其騎射言詞文學、無不及人之處，今忽為鬼魅所憑、蔽其本性，……爾諸王、貝勒、大臣官員、眾意云何?！焙痛T康親王椿泰等諸王貝勒、滿漢文武大臣官員齊跪奏曰：“皇上之于皇太子，仁以育之，義以訓之，歷年已久，不意數(shù)年來，皇太子忽染狂疾、為鬼物所憑，種種行事不似平時?；噬仙钅钭孀诤霕I(yè)國計民生，如此施行允協(xié)于理，臣等當公同上本具奏?！鄙现I曰：“朕志已定。當即告祭天地太廟社稷，廢斥皇太子，著行幽禁。”
于太子而言，只要胤礽不壓紅線，康熙愿意全力支持胤礽。于其他皇子而言，只要他們不試圖取代太子，那大家還是相親相愛。沒曾想兩股勢力都會動蕩起來，標志著康熙一生的政治布局失敗，也是創(chuàng)立秘密建儲的原因。
雍正帝即位以后，吸取前朝教訓和自己爭奪太子的經(jīng)歷，創(chuàng)立了秘密建儲制度，從此不再公開立皇儲，相對規(guī)避了皇子爭奪皇位的問題，對政局取到了穩(wěn)定的作用。的確，秘密建儲減少了因太子之位而發(fā)生的爭斗，但生一利也生一次弊。
秘密建儲制在特定時間內(nèi)，是起到了較為積極的作用。其一，秘密立儲制度沖破了嫡長子繼承制度帶來的束縛，儲君擇賢而立，而不是擇貴而立，避免了一些身份尊貴但無治世之輩登上皇位，有助于國家發(fā)展。其二，秘密立儲制度避免了朝臣站隊引發(fā)的政治活動，規(guī)避了黨派的形成，結(jié)黨亂政的現(xiàn)象。其三，秘密立儲制度也避免了君儲之間的矛盾，公開建儲，太子勢必要培育自己的勢力，大臣貴族為日后生計考慮也會紛紛站隊，皇帝與太子之間的矛盾越發(fā)不可調(diào)和。
由上可以見得，康熙創(chuàng)立秘密建儲制度的初心是為了保障皇位的順利交接，同時，在一定程度上，沖破了封建制度的束縛。自古以身份為貴，忽略了“貴”是否能代表“賢”的問題，秘密建儲保證了帝王的基本素質(zhì)和能力。
秘密建儲制度是把雙刃劍。嘉慶年間，秘密立儲的弊端暴露無疑——找不到詔書。皇帝突然逝世，身邊沒有詔書，匾額之后也找不到，而道光早就是眾望所歸，再加上皇后也沒什么野心，這才平安無事地度過這次的“意外”。
由此可見，秘密建儲太依賴帝王，如果在位的帝王是位賢明的那還好說，倘若在位的帝王不靠譜呢？政治權(quán)威的建設(shè)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突然空降個人出來當皇帝，這不是在拿江山社稷來做賭注？
從另一種角度來看，秘密建儲的成功是建立在君權(quán)專制達到頂峰之上的，儲位由皇帝一人獨斷，群臣并無監(jiān)督、提意見的權(quán)利。而到了晚清年間，由于皇室人數(shù)縮減，發(fā)生了太后垂簾聽政的情況，秘密建儲制徹底失去了有效性。
討論秘密建儲制度是否利弊，皆要考慮當時的政治格局，而雍正在提出這個制度時，也并沒有強制要求后世必須沿用。也就是說，秘密建儲制度只能在特定政局使用，于長期發(fā)展而言，或許還要經(jīng)過改善和修補。
例如秘密建儲是否徹底“秘密”，密詔公開放在乾清宮，有心人想要窺探不是難事。其二，不公開立儲是否能徹底規(guī)避皇子之間的爭斗，不公開只是將矛盾延后，并不能代表矛盾消失。其三，秘密建儲的傳承是否一定順利，在權(quán)力交接發(fā)生的過程中，先皇已經(jīng)逝世，很難保證后續(xù)發(fā)生的事情。
古代立嫡長子為太子，給未來繼承人一個實習階段和考察階段，倘若太子不適合作為繼承人，也可隨時更替。總之，兩個制度有利有弊，由于秘密建儲制度出現(xiàn)時間并不長，很難去評判它是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秘密建儲制度說盡了帝王家內(nèi)部爭斗的殘忍，從這個角度來說，康熙并不是意義上“寡薄淡漠”的帝王，而是一名有血有肉的父親。
參考文獻：《廢太子詔》、《清圣祖實錄》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