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琊刻石，現(xiàn)藏于國家博物館。千夜/攝
2019年末，在國家博物館偶然瞥見一塊半殘碑石，灰撲撲的有點(diǎn)臟，上面的字跡經(jīng)歲月風(fēng)霜早已漫漶。這么塊不起眼的碑石殘件，沒有玻璃罩子保護(hù)，也沒有紅繩圍擋，就這樣敞亮地立在白色基座上。
這是哪朝哪代的物件？又是何人所刻？本著好奇打量過去，上面字跡應(yīng)為刀斫斧刻，歲月經(jīng)年碑面斑駁，字跡卻依稀可辨。仗著兩年前在南越王博物館看過古代文字展，從隸書到行書、草書都略略識得，越看越覺心跳加速——碑石上的字清矍古樸，卻非隸非行非草，心中升騰起強(qiáng)烈的預(yù)感：
“這莫不就是傳說中的秦篆吧？當(dāng)年嬴政在幾處名山勝地刻石紀(jì)功，碑文由李斯書篆，著匠人勒石作記·········”
再往下看時，差點(diǎn)尖叫出聲，巨大的驚喜攫住心臟，呼吸差點(diǎn)漏停一拍。
“瑯琊刻石，秦始皇二十八年（公元前219年）。此殘石為豎直的長方體，是公元前219年秦始皇東巡至瑯琊郡時所立刻石的后半部。書體為秦篆，相傳為李斯所書。現(xiàn)殘存13行87字，前2行為公元前219年隨秦始皇巡視的從臣最后二人的官職和姓名，后11行為公元前209年秦二世補(bǔ)刻的詔書及其從臣姓名，字已漫漶?！?/p>
太太太驚喜！太太太意外！
秦始皇陵兵馬俑
秦統(tǒng)一天下后，自公元前220年起，至逝世的公元前210年，嬴政先后五次出巡。嬴政這個天真boy先后在鄒嶧山、泰山、瑯琊臺、芝罘、東觀、碣石、會嵇七地勒石以頌秦德。經(jīng)過兩千多年的時光，這七處石刻多已損壞，目前只有瑯琊刻石和泰山刻石有殘塊尚存。
千古一帝秦始皇，如果這世間還留存著與他有直接關(guān)聯(lián)的文字，有且僅有這彌足珍貴的兩處。原本以為，非要大費(fèi)周折才有緣一睹，沒想到就這般邂逅。按捺住狂喜，才漸漸回過神來，默默與這座半殘碑石對視。
十一年5次出巡，天下46郡走了38郡，還是在交通條件極為艱苦的古代，最后一次巡游途中因病崩逝在沙丘，這并非游山玩水，套用一句時髦的話，嬴政是拿生命在巡游。他為何頻繁出巡？為何又熱衷刻石？如果說出巡是為了安撫天下，嬴政當(dāng)年定是懷著無比虔誠的心情，留下這些石刻，因?yàn)樵谇厝说挠^念中，石頭有靈，名山大澤的石頭更是有通神的魔力。
然而，這些石刻上的文字，并非什么禱告天地的咒語神符，而是一段又一段昭告天下的文字。多虧了《史記》，完整地保留了這些石刻的文字內(nèi)容。它們更像一封封嬴政寫給天下臣民的“告白”信，這信里有他致天下太平的期許，有他展望萬世承平的雄心，經(jīng)風(fēng)雨剝啄，漫漶的不僅是那些曾經(jīng)刀刻斧斫的字跡，還有一顆從未被正視、被理解的帝王之心。
秦始皇陵青銅車馬
絮絮叨叨的嬴政，活似苦口婆心的大家長，不厭其煩地向臣民講解統(tǒng)一天下、端明法度的好處。他在泰山刻石上寫道：
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興夜寐，建設(shè)長利，專隆教誨。
在瑯琊刻石上寫道：
古之帝者，地不過千里，諸侯各守其封域，或朝或否，相侵暴亂，殘伐不止，猶刻金石，以自為紀(jì)。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遠(yuǎn)方，實(shí)不稱名，故不久長。其身未歿，諸侯倍叛，法令不行。今皇帝并一海內(nèi)，以為郡縣，天下和平。昭明宗廟，體道行德，群臣相與誦皇帝功德，刻于金石，以為表經(jīng)。
他自信親手締造的帝國，是功蓋五帝三王的萬世基業(yè)；他堅(jiān)信結(jié)束諸侯侵伐的局面，是惠澤天下百姓的無量功德。他肯定沒有想到，在他驟然離世三年之后，秦帝國因?yàn)橐粓霰┯?，背?fù)著“暴秦”的罵名分崩離析；而他本人也經(jīng)傳說和野史的穿鑿附會，被演繹成不折不扣的暴君。
一代文豪賈誼，用一篇《過秦論》蓋章了嬴政的暴君形象：
“及至始皇，奮六世之余烈，振長策而御宇內(nèi)，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zhí)敲撲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如果賈誼的時代有鏡頭，這一幀定格勝過萬語千言。鞭笞天下的狼虎之君，“隳名城，殺豪杰”是他，“銷鋒鏑以弱天下之民”是他，焚書坑儒是他。秦二世而亡，暴君的江山注定不會長久。千百年來，大多數(shù)人對此深信不疑，鮮少有人會注意到《過秦論》是文學(xué)作品而并非確鑿的史料，賈誼本人是文學(xué)家也不是史學(xué)家。賈誼站在新朝的立場上總結(jié)前朝得失，對秦始皇的評價不盡然完全客觀。
賈誼不過開了個頭，千百年來無數(shù)人因循著這一思路，在嬴政臉上涂脂抹粉，涂的是黑粉。
秉筆春秋如司馬遷，也曾在《史記》里，借尉繚之口吐槽過他的長相：
“秦王為人，蜂準(zhǔn)，長目，摯鳥膺，豺聲，少恩而虎狼心?！?/p>
如果說賈誼代言了六國遺民國破家亡的怨恨，后來越來越多以訛傳訛的傳說，越發(fā)固化嬴政暴戾寡恩的形象。
明明是秦莊襄王的嫡長子，偏偏被意淫成呂不韋的私生子；明明秦國太后養(yǎng)面首司空見怪，秦昭王的生母宣太后前有義渠王后有魏丑夫，趙姬私通嫪?dú)钡钩闪速男睦韯?chuàng)傷，不疾世憤俗長成一顆歪瓜都對不起觀眾的揣測。子虛烏有的孟姜女哭到長城，賬算在嬴政身上，其實(shí)長城是六國長城，他不過是在原基礎(chǔ)上修連補(bǔ)輟；向來被暴虐專制的名聲所累，可在他的時代帝國初創(chuàng)，相權(quán)和君權(quán)分庭抗禮，治國之權(quán)全在丞相，他本人為君更是禮賢下士，并未擅殺一個功臣。就連相貌，堂堂秦王政到底被不客氣地被編派成長著雞胸、聲若豺狼的猥瑣怪人。
更別提后來越編越離譜的影視作品，那部男女主角都淪為法制咖的野史大作，強(qiáng)行把他意淫成強(qiáng)占寡婦巴清的強(qiáng)奸犯（對，說的就是《巴清傳》）。這個頭，還是大文豪郭沫若開的，在他的歷史劇《高漸離》中，趙高設(shè)計使秦始皇奸淫寡婦巴清。據(jù)說郭老當(dāng)時是為了借古諷今，諷喻蔣介石?？墒?，開疆拓土奠定后世二千年帝制格局的嬴政，理應(yīng)受到后世人的尊重。如果穿越重重歷史的迷障，不再迷信那些夸張的修辭和光怪陸離的傳說，或許能看見真正的嬴政。
與其相信文學(xué)加工，不如觸摸史料獨(dú)立思考。說他是暴君的，在某種程度上，真的是個謠言。
六國初平，嬴政曾詢問臣下，該取什么樣的尊號足以傳世：
“寡人以眇眇之身，興兵誅暴亂，賴宗廟之靈，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號不更，無以稱成功，傳后世?！?/p>
瞧，并沒有妄自尊大，口吻還算謙卑的，懂得祖宗基業(yè)的不易，懂得以秦王之身履至尊有幸運(yùn)的成分。眾臣以為古有天皇、地皇、泰皇，以泰皇最貴，建議他稱“泰皇'?？少吘箤μ斓毓砩裼芯次分?，去“泰”留“皇”，采用上古“帝”位號，曰“皇帝”。自此，中國君臨天下的人都叫皇帝，后世的君主并非僅僅繼承他的名號，所謂“百代猶行秦政法”，同時繼承了秦始皇的政治遺產(chǎn)。
名聲有時候真是個玄學(xué)，有的皇帝曾做過比他更暴戾的事，在史書中依舊身光頸靚，被景仰被膜拜。而嬴政卻輕易被否認(rèn)，他的雄才偉略被暴戾的污名掩蓋，甚至沒有愿意相信，他本來就是個氣度謙和、有容人雅量的君主。
吐槽他長個雞胸，聲若豺狼的尉繚，后面有更狠的話——“秦王尚未得勢時平易近人，若一旦得志了，恐怕會吃人不吐骨頭”。不得不說，秦始皇的時代對士真寬容，一個外來的客卿嘴上沒輕沒重，嬴政知道之后居然一笑了之，依舊重用了這位傳說中的鬼谷子傳人，封他為國尉。
這樣的君王氣度，可是能跟有虛懷若谷名聲的唐太宗別一別苗頭。李世民曾經(jīng)在長孫皇后面前怒氣沖沖地?fù)P言總有一天會殺了魏征這鄉(xiāng)巴佬，多虧了一代賢后及按品大妝，半哄半勸的才讓李世民打消了這個念頭。
都知道王翦出征楚國之前一再討要田宅財物的故事，嬴政因?yàn)槔钚胖當(dāng)?，不得不厚著臉皮請去頻陽東鄉(xiāng)請老將王翦出馬：
寡人以不用將軍計，李信果辱秦軍。今聞荊兵進(jìn)而西，將軍雖病，獨(dú)忍棄寡人乎？
這知錯能改的態(tài)度和足夠柔軟的身段，后來秦始皇的繼承者們可沒幾個能學(xué)得會的。
王翦除了堅(jiān)持一定要秦王政派六十萬大軍之外，還討價還價似地五次派出使者，請秦王政賜田。左右問王翦，何故一再向秦王乞財，王翦答曰：“秦王兇暴而多疑，如今把舉國兵力交我一人之手，我不這樣做，難道要讓他懷疑我有更大的野心嗎？”
在司馬遷的敘述之中，王翦故意裝得很貪財以求自保，秦王政很容易被理解成猜忌心重、嗜權(quán)如命，屬下在前線賣命，回頭就要了屬下的命那一類型的皇帝。但是，仔細(xì)品咂王翦出兵前后的情節(jié)，很容易琢磨出門道來：
押上舉國兵力的滅楚之戰(zhàn)，嬴政將王翦送到霸上后，便還宮靜候消息，并沒有干預(yù)和遙控。王翦能一鼓作氣贏了項(xiàng)燕，機(jī)會是磨來的。他帶著六十萬大軍集結(jié)在楚國淮北地區(qū)，成日躲在壁壘里面跟官兵們擺擺酒席、喝喝小酒順帶談天說地，日子過得好不逍遙。王翦手下的士兵，已經(jīng)無聊到天天開始玩投石、跳遠(yuǎn)，一點(diǎn)厲兵秣馬的樣子都沒有。六十萬大軍就這般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想想那巨大的糧草消耗就讓人頭皮發(fā)麻。
不到一年前，李信領(lǐng)著20萬秦軍打了敗仗，這一仗，嬴政比誰都想贏?？伤炔贿^問也不催戰(zhàn)，給予了王翦絕對的信任，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古往今來真正能做到把舞臺交給將領(lǐng)、不瞎指揮前線的皇帝，還真的不多。王翦在等一個機(jī)會，嬴政的淡定和信任，無疑給足了王翦施展戰(zhàn)術(shù)的空間。果然，楚軍因?yàn)榧Z草不足，熬不住了開始往后撤退，王翦抓住了這個機(jī)會，養(yǎng)精蓄銳已久的秦軍如猛虎下山般，消滅了楚國的主力。楚將項(xiàng)燕自殺，楚王負(fù)芻被俘，直至此時，秦王政才從咸陽宮中來到郢陳，滅楚一役，全賴王翦老道的軍事智慧，而嬴政作為君王的氣度和眼界，也是不容小覷的。此后，除了勢力最弱的韓國，東方六國悉數(shù)被王翦、王賁父子所滅。
王翦父子家族世代為秦將，如此赫赫軍功，擱在哪朝哪代，都有功高震主的嫌疑。如果遇到猜忌心重的君主，王翦、王賁在秦國統(tǒng)一天下之后，難逃被清算的命運(yùn)。但是，嬴政并沒有干過卸磨殺驢的事情，不僅王翦安享晚年壽寢正終，王賁也一直得到他的重用。王翦的孫子王離，也為秦將，后來作為蒙恬的副手，將三十萬軍北上卻匈奴，后來蒙恬被殺后，王離成為秦帝國北路軍的主帥。再后來，在巨鹿之戰(zhàn)中被項(xiàng)羽滅了，秦帝國亡于楚軍之手，西楚霸王報了乃祖項(xiàng)燕的大仇，這不知道算不算命運(yùn)的輪回？
王翦爺孫三代效忠秦始皇，，這開國之君和功臣相安無事的畫面，肯定讓見慣血雨腥風(fēng)場面的歷史看客覺得不適應(yīng)。俗話說，兔死狗烹，鷹盡弓藏，自秦始皇以后的皇帝，沒有幾個不收拾開國功臣的。
先來看看公認(rèn)很講兄弟義氣的劉邦，當(dāng)年是一窮二白的閑漢時，常常帶著一幫同樣游手好閑的小兄弟去嫂嫂家混飯吃。一來二去，嫂嫂就變著法子下逐客令，劉邦帶人來回時就刮鍋底。劉邦是個記仇的人，若干年后家里所有的人都有封賞，唯獨(dú)這位嫂嫂的兒子被封為“羹頡侯”，以報當(dāng)年刮羹之辱。這位嫂嫂也是個沒眼光的，不能預(yù)見亂世之中劉邦憑借這份講義氣的豪邁，當(dāng)了帶頭大哥，驅(qū)使一班小弟為他賣命。劉邦并非貴族出身，也沒有過人的武力值，能夠得天下全靠百折不撓的韌勁，還有他能夠號令群雄的親和力。
可這位當(dāng)年義薄云天的大哥，開國之后將異姓王收拾得只剩下一個，滅楚三杰韓信、英布、彭越個個都死得很慘。劉邦用7年打天下，然后用7年翦滅異姓王，臨終之前最后一戰(zhàn)對陣英布，被流矢所傷，傷重不愈而亡。滅楚三杰死得最冤的是韓信，楚漢之爭最膠著的時候，項(xiàng)羽和劉邦都在爭取他，當(dāng)時韓信站誰，天下就是誰的。韓信也是挺憨的，被劉邦寬仁大度的表象迷惑了，先是伸手向劉邦要了齊王來當(dāng)，后來又被封為楚王?？墒琼?xiàng)羽被干掉之后，韓信的好日子就到頭了，被降為淮陰侯，還被呂雉騙到長樂宮鐘室暗殺。如果說英布和彭越都是因?yàn)榉戳藙畋蛔窔?，韓信從王降為侯之后，就處于嚴(yán)密的監(jiān)視之中，根本沒有造反的機(jī)會。相傳劉邦與韓信有不殺之約，“見天不殺，見地不殺，刀刃不殺”，劉邦的老婆呂雉出馬，棒殺韓信。
韓信臨死之前相當(dāng)后悔，當(dāng)初沒有聽謀士蒯通的話，跟劉邦項(xiàng)羽來個三分天下，最后死于婦人之手?！妒酚洝防镎f劉邦聽說韓信死后，第一反應(yīng)是“且喜且憐之”。喜，是肯定的，憐，就太造作了。遑論是半路相識、多次邀功要王位的韓信，就連相識于微時、曾在鴻門宴上救駕有功的樊噲，在劉邦臨終之前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只是執(zhí)行命令的人，忌憚著呂雉，沒敢向樊噲下手。樊噲和劉邦還有另外一重連襟的身份，若非有“呂雉的妹夫”這重護(hù)身符，樊噲的下場估計跟韓信差不了多少。
嬴政身邊的文臣武將，都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鼗畹介_國之后。滅六國有功的王翦父子，被嬴政信重的蒙恬、蒙毅兄弟，當(dāng)年差點(diǎn)被逐出秦國又因?yàn)橐环狻吨G逐客書》被秦王政重用的李斯，一度犯了重罪被赦免的趙高········這些有功勞有才華甚至有過錯的臣子，在嬴政活著的時候，基本上都是順風(fēng)順?biāo)?，反而是嬴政駕崩之后，各自迎來了命運(yùn)的逆轉(zhuǎn)。有的是因?yàn)樽约鹤鞯模热缰嘎篂轳R的趙高；有人是被害的，比如忠心耿耿的蒙恬；有人是因?yàn)椴粔驁?jiān)定，最終自食其果，比如對趙高假傳遺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李斯········
開國之后血洗功臣集團(tuán)的朱元璋，通過胡惟庸案、“空印案”、郭桓案、藍(lán)玉案，將文臣武將一網(wǎng)打盡。相傳，朱元璋的親家徐達(dá)，就是被御賜的一碗蒸鵝要了命，棒瘡發(fā)作一命嗚呼。這或許是民間傳說，但是朱元璋對功臣的狠辣，的確是世間罕見。朱元璋打天下的時候，是出了名的禮賢下士，才能吸納各方英豪效命?？墒情_國之后，朱元璋完全變了一副嘴臉，薄恩寡義，殘暴無情。
若干年后，燕王朱棣造反，為啥能從北京輕輕松松打到南京，將朱允炆趕出皇宮？根子就在朱元璋濫殺，把能干的文臣武將都?xì)⒘?，?nèi)無出謀劃策之人，外無悍勇之將。劉邦殺功臣，下手的都是武將，蕭何、張良、曹參等文臣毫發(fā)無損，后代子孫得享爵祿。這四大案牽連十幾萬人，胡惟庸案后朱元璋扳倒宰相集團(tuán)，君權(quán)架空了相權(quán)，寧可自己累死，也絕對不放權(quán)。朱元璋還制定了嚴(yán)刑酷法，弄得當(dāng)時官不聊生，很多官員一不小心就觸犯罪責(zé)，重則掉了腦袋，輕則戴著鐐銬辦差。秦始皇的時代還有貴族政治的遺風(fēng)，相權(quán)和君權(quán)是相互制衡的，朝廷大事皇帝一個人說了不算，丞相和他身后的文臣武將，都是帝國共同的掌舵人。這跟朱元璋站在君權(quán)的制高點(diǎn)上，為所欲為，是不同的。
若論專橫和暴戾，朱元璋更甚。若論翩翩君主風(fēng)度，嬴政贏了。
秦始皇不是暴君，但是連年的征戰(zhàn)、大興土木，帶來沉重的徭役，擾攘了百姓安寧的生活，是不可否認(rèn)的。對于一個剛剛摶成的帝國而言，六國遺民的怨恨和復(fù)國的夙愿，也是加速秦帝國分崩離析的原因。歷史學(xué)家李開元曾說過：
始皇帝晚年的秦帝國，宛如一輛不斷加速奔馳的馬車，已經(jīng)失去控馭；又宛若一張繃得越來越緊的弓弦，已經(jīng)失去了制衡。至于馬車何時墜毀，弓弦何時斷裂，只是時間的早晚和機(jī)會的引發(fā)而已。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三十七年，嬴政在回咸陽途中，在一個叫沙丘的地方含恨而逝。他的去世，開啟了大秦帝國的落幕。帝國短壽，始皇抱憾，人人都以為他是暴君，只有歷史知道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