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第十二中學，是一所歷史悠久、聲名遠播的市級示范中學。學校建于建國初期，至今已經(jīng)60余年。改革開放后十二中更得到極大的發(fā)展，新建了東西兩座教學大樓、圖書舘、體育舘、理化實驗樓，不僅硬件設施全市一流，教學管理、教學質量亦足以示范全市，數(shù)十年來為國家培養(yǎng)了大量后備人材。十二中能取得如此成績，自與國家重視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各級領導關心有關，但主要的還是在于十二中有一大批忠誠于教育事業(yè)、矢志教書育人的優(yōu)秀教師，許多年來全校教師心無旁騖，專心教學……
不過近來有件事卻讓好些老師很有些心神不寧。
起因是老師們每年的例行體格檢查中開始釆用CT作胸部檢查，全校百十位教師中查出了8位老師肺部有“小結節(jié)”，趙副校長更被查出是患了肺癌。當然還有好些老師查出甲狀腺結節(jié)、子宮肌瘤、脂肪肝、血脂異常、血糖升高、血壓增高、心臟早搏之類問題的。這些問題關乎各人自身健康，不可能不引起老師們的關注。不過多年體檢下來，大家也都有了些經(jīng)驗：諸如“三高”、肌瘤、早搏等一般都問題不大，或吃點藥、或定期檢查便可。唯獨對于查出癌癥或有癌癥的嫌疑時則絕難淡定。偏偏這幾年的例行體檢還確實查出癌癥的病例來：四年前查出英語教學組孫老師患乳腺癌，隨即做了手術切除，到還算好，孫老師如今身體尚好，仍然能到校上課，這使大家都認識到癌癥若早期發(fā)現(xiàn)，還有希望，體格檢查十分重要。去年查出教語文的李老師生了肺癌，雖然也做了手術，但據(jù)說已有“淋巴轉移”，現(xiàn)仍病休在家。李老師吸煙多年，大家知道肺癌與此有關，嚇得幾位煙癮不小的老師戒了煙。不過也有老師質疑李老師體檢查出肺癌怎么己經(jīng)不是早期？
孫老師、李老師的病終系個案，大家關注了一陣子也就淡漠了。不過這次情況有些不同：
先是體檢之前工會主席宣布：今年體檢每人皆做CT檢查。老師們都知道這CT檢查是如今醫(yī)學檢查的利器，查癌尤其準確，若有問題必能早期發(fā)現(xiàn)，于是皆欣欣然。到不是老師們都懷疑自己生癌，而是老師們都知道如今醫(yī)學發(fā)達，一般的病都問題不大，唯獨這癌癥難辦；而且老師們也都有辯證思維的能力，若是CT查了也無癌癥，則可以篤定放心了。
二是這次查出患了肺癌的趙副校長是位女士，且不吸煙，而且校長辦公室無人吸煙、她的先生也不吸煙，因此應該也無“二手煙”之害，如何亦患此?。慨斎?，有人解釋空氣污染、pm2.5亦可致癌，眾人唏噓，覺得自己又何嘗不是也吸著這個空氣。不過趙副校長及時做了手術，切除了肺癌，據(jù)說甚是早期。趙副校長健康恢復良好，據(jù)說下月即將來校視事。
問題在于第三，還有8位老師經(jīng)這CT查出肺部有4~10毫米直徑的小結節(jié)，體檢報告上寫著要“定期復查”。老師們都是知識人士，自然要追問：這是什么??？為什么要定期復查？
查出右肺有8毫米直徑小結節(jié)的錢老師去市立醫(yī)院看了醫(yī)生，卻發(fā)現(xiàn)醫(y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叫半年復查一次CT；孫老師肺部有6毫米直徑小結節(jié)，去醫(yī)學院附屬醫(yī)院看了肺科的專家，孰料專家亦無法判定，說這是防癌檢查，目前並無癌癥的證據(jù)，只需定期復查，不必緊張云云。但孫老師覺得：既是防癌檢查查出的結節(jié)，目前雖無癌癥的證據(jù)，又要復查，說明這專家也不能肯定它不是癌，叫人怎么不緊張？李老師也查出肺部小結節(jié)，要定期復查，但李老師想：定期復查的意思就是過一段時間等它長大點再看看，像不像癌。如果是癌，那不就等于現(xiàn)在是在養(yǎng)癰成患、坐以待斃嗎？不行，得吃藥，于是李老師到腫瘤醫(yī)院看病，要吃抗腫瘤的藥。那腫瘤科的醫(yī)生告訴他：他肺部的小結節(jié)不能確定是腫瘤、而且多數(shù)也不是腫瘤，抗腫瘤藥毒副作用都很大，若無必需應用之理，是不能隨便用的。李老師無奈，回到學校來辦公室說起此事，到啟發(fā)了肺部也同樣有小結節(jié)的周老師，周老師教語文，研究古典文學頗有心得，平日也喜歡看點中醫(yī)方面的書籍，覺得這CT查出什么小結節(jié)去中醫(yī)如何解釋自是不必，但西藥既有副作用，何妨吃些中藥，中醫(yī)辨癥論治、中藥方劑君臣佐使，配合得當，必無副作用。不過自己並無不適，似乎無癥可辯，不過進而一想，如今中醫(yī)提倡“治未病”，而自己正是“未病”之人，于是去了中醫(yī)院“治未病科”求得一方，不外是黨參、黃茋、沙參、石斛、石見穿、蛇舌草之類，服了幾帖，仔細體會，似覺呼吸輕快、睡眠亦佳。說與眾人知曉，吳老師亦有小結節(jié)問題，遂亦隨之去配了中藥來服。
鄭老師教物理，格物致知，凡事講求原理，此次查出肺部有8毫米直徑小結節(jié)，鄭老師必欲追究其所以，網(wǎng)上查得可作一種名為“派特-CT”的檢查，其法為給受檢者注射一種放射性藥物，因腫瘤組織代謝旺盛，可濃積此藥，在體外便可測知。鄭老師到醫(yī)院要求作此檢查，醫(yī)生雖覺並無必要，但亦無拒絕之理，于是鄭老師作了這“派特-CT”檢查，檢查結果竟為陽性，陽性意味著這結節(jié)很可能為腫瘤結節(jié)。鄭老師大驚，怏怏而回。鄭老師的夫人亦是本校老師，聞之眼淚奪眶而出，知盡快切除或有希望，于是夫婦二人皆告了假，打聽得某院有胸腔外科專家最長于此項手術，遂往求診。專家診察結果表示“派特-CT”檢查結果陽性，偶而亦可見于炎癥，並不能據(jù)以確診為癌癥。鄭老師遂請教如何方能確診，專家稱可以穿刺取樣作病理切片檢查，不過專家亦稱這結節(jié)頗小，亦或不能準確得到足夠的樣本用于檢查。鄭夫人性格爽朗、陪同就診在側，提出不如即作手術切除，切了下來再作切片化驗。專家考慮了一下，覺得雖不能肯定為癌，但亦不能否定，家屬既有此說，則難拒絕，遂建議作經(jīng)胸腔鏡的“微創(chuàng)手術”可以避免傳統(tǒng)的“開胸”術而切除腫瘤，鄭老師夫婦皆表同意，于是登記等待入院手術。
消息傳回學校：物理教研室鄭老師作“派特-CT”檢查確診肺癌，即將入院手術。這一消息讓肺部同樣查出有小結節(jié)的王老師、馮老師警覺起來，也都去醫(yī)院要求作了“派特-CT”檢查，不過幸好兩人檢查結果皆為陰性，也就罷了。
卻說鄭老師入院作了“微創(chuàng)手術”，果然恢復順利，次日即下床活動，又一日便出院回家休息。約定一周后取病理檢查報告。鄭老師夫婦二人心中悲喜交集、五味雜陳，喜的是“微創(chuàng)手術”果然“微創(chuàng)”，恢復甚快，亦喜虧得自己堅持要作“派特-CT”檢查、要求手術治療，擔心的是這癌切了還會不會復發(fā)？
夫婦二人好不容易在家又挨過了幾天，待到取報告之日，鄭夫人一清早便趕到醫(yī)院，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及報告到手，一看竟是“慢性炎癥”！鄭夫人習慣地拿出手絹擦了擦眼鏡，再趕緊核對姓名等項，確是鄭幸倫、男、52歲、16病區(qū)32床、6月8日手術，均皆無誤。這才想起：門診時專家說過偶爾有些炎癥“派特-CT”檢查也會有陽性結果的事，不料還真是如此。不過，無論如何不是癌癥當然更好。
鄭夫人大喜過望，三步并著兩步回到家中，把她先生一把抱住，連說!“不是癌、不是癌?！狈蚱迌扇藥缀跸矘O而泣。又連忙打電話給在外地某大學讀研究生的兒子，告訴他如此這般，原來他們怕兒子擔心，此事尚一直未對兒子說起，如今警報解除，自然皆大歡喜。下午夫妻二人即到校銷假，遇人便說鄭老師不是癌，眾同事亦感欣慰。
十二中的鄭老師開刀證明肺部小結節(jié)不是癌！消息傳開，不但本校各位“小結節(jié)”們大為放心，附近學校組織老師體檢中也有用CT查出小結節(jié)的，這下子也徹底放心了。教語文的周老師暗自好笑，吟道：“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自己決定不做庸人了，中藥也不吃了。
眾“小結節(jié)”們從“疑癌”的陰影中解放出來，自是好事。不過也有人提出體檢中的此種CT檢查或無必要，徒增費用與煩惱，醫(yī)院推出恐有利益關系……
醫(yī)院、醫(yī)師遭到誤解，如今亦不罕見，糟糕的是“定期復查”的醫(yī)囑也被淡漠了。又過了一年，再體檢，幸校方仍堅持繼續(xù)包括CT檢查，結果十二中又多了兩位肺部有“小結節(jié)”的老師，而前一年檢出小結節(jié)的8位老師中除鄭老師已作手術切除外，其余6位的“小結節(jié)”皆無變化，需要“定期復查”繼續(xù)觀察，唯周老師的“小結節(jié)”卻是明顯地增大了，並顯示出邊緣呈“分葉狀”及有“毛刺”，體檢的結論是：肺癌可能，建議手術治療。周老師大吃一驚，不敢怠慢，趕緊住院手術，結果果然證實確是肺癌，幸而尚未轉移，手術將腫瘤完整切除。據(jù)手術醫(yī)師估計若此次體檢不作CT檢查，周老師的肺癌即將失去早診、早治的機會，后果絕對不良，而若在6個月前按醫(yī)囑作一次復查，將會能更早地發(fā)現(xiàn)這肺癌，治療的遠期效果或將更好。
周老師的“小結節(jié)”變癌了！消息又傳開了。有小結節(jié)、沒小結節(jié)的老師們都很困惑，一時議論紛紛。市教育局得知，近年有好些學校有類似情況，覺得應該對這一問題作些“科普”才好。于是乃由教育工會商于醫(yī)務工會，請了一位楊姓的醫(yī)生作了一次醫(yī)學科普講座。
教育工會大禮堂座無虛設，全場鴉雀無聲。那楊醫(yī)生說道：如今肺癌己成我國發(fā)病率與死亡率俱屬第一位的癌癥?？責煛⒖刂骗h(huán)境污染對減少肺癌的發(fā)生至為重要。而早發(fā)現(xiàn)、早治療則是取得良好療效、甚至治愈的關鍵。目前推出的“低劑量螺旋CT”所用射線劑量甚低，對人體十分安全，不過其敏感度甚高，基本上直徑4毫米以上的各種“病灶”皆能一覽無余。由于過小的病灶其可供鑒別的特征尚未明顯，故判定有一定夠的難度，猶如在小學階段或難預見某生今后在物理學上將大有發(fā)展前景，而需到中學階段學到物理學方能看出端倪一般。故過小的病灶只能以“小結節(jié)”名之。從已有的經(jīng)驗看來這些“小結節(jié)”多數(shù)並不是癌，故若查出有小結節(jié)並不必緊張，亦不必服藥，只需定期檢查即可。但確實也會有早期、很早期的癌癥混跡其中，故凡有“小結節(jié)”者皆應定期復查，猶如對敵人之監(jiān)視，彼一露面、尚未危害于我即予擒拿之意。事關生命健康，信諸君必不以為是多此一舉也。
當然，該楊醫(yī)師亦指出：由于此種檢查花費較多，又會查出些一時難以定性的問題需要受檢人員的充分理解和配合，故目前尚只能在一定范圍內(nèi)施行，諸位老師皆知識人士，必能明白此中道理。
禮堂里掌聲雷動，眾老師俱點頭稱是。
作者：健康教育學家 楊秉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