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柳漢倫辦學
張告栓第三場打獵歸來,背著分給獵首的獵物和行囊裝備。又十來天沒刮胡須沒洗澡,一身汗味,活像野人。兩只狗伸出長舌頭,在后面跟著。
聽見狗鈴鐺響,南岳憲、張又常迎出來,接下背籠。
兩只狗跑來,蹭了張又常,又蹭南岳憲。
柳漢秀已燒好洗澡水,找好換洗的衣服,聽到張告栓進屋,立刻打水,讓張告栓洗澡換衣服。
張告栓說:“是得好好泡個澡,身上一層汗浹子。”
柳漢秀說:“洗好就吃飯。”
張又常說:“我已擺好碗,清酒也抱了一壇出來了,歡迎獵首歸來!”
張告栓露出得意的微笑。頭腦里盤算著入秋以后的圍獵計劃,沒有說話。
吃飯的時候,張告栓問了一下張又常的學習情況,對南岳憲說:“給我管緊點,小時被爺爺慣壞了,只知道玩。”又問柳漢秀這幾天田里有什么事做。
漢秀說:“你休息吧,田里我跟岳憲都搞停當了,不用你分心。”
張告栓說:“田里沒什么事做,我們明天去祭拜女祖、爹媽,順便給藍靈子帶點羊肉和菜蔬去。雖然隊里分給他一份,但他守的畢竟是張家女祖墓。白馬小將那邊你哥會親自去送。”
柳漢秀說:“那是應該的。菜這個月我送過一回,他說自己的菜地種得不錯,什么都有,讓我們不要送,缺的時候會帶信來。”
張告栓說:“藍靈子這個人總是不肯要張家送的東西,什么都要自己來。守墓幾十年,實在不容易?!?/span>
南岳憲一聽,對這個人很感興趣,說:“我也去,見見這個守墓人?!?/span>
張告栓說:“行,那一起去吧。這個人確實跟我們不一樣,他身上有種發(fā)光的東西?!?/span>
柳漢倫真地辦學了。他隨打獵的隊伍回了村,就提議召開雪村大隊管委會和雪村宗祠理事會聯(lián)席會議,研究如何辦學的問題。張告栓是雪村宗祠理事會十三名成員之一,自然也參加了會議。
一家人給守墓人藍靈子送過東西回來,張告栓接到通知,明天上午參加大隊管委會和宗祠理事會研究辦學的聯(lián)席會議。
張告栓心里咚咚跳。這可是雪村人盼了好多年的問題,家家都有孩子要上學。真把學辦起來,跟張又常一樣的孩子就可以上學,了卻多少人的心事。
張又常一聽說舅舅召集會議研究辦學,更是高興得恨不能喊舅舅萬歲。他說:“我也要跟爹去開會。”
張告栓說:“我是參加研究怎么辦學,你去干什么?在家安心等學校辦起來上學好了?!?/span>
張又常也知道全村最高決策會議是不容許小孩子進場的,盯著父親離去的背影,眼里淌下滾燙的淚珠。
參加會議的成員比往常任何一次會議都來得準時。會上,柳漢倫代表大隊管委會報告了辦學設(shè)想。他說:“主席教導我們:沒有文化的軍隊是愚蠢的軍隊,而愚蠢的軍隊是不可能戰(zhàn)勝敵人的。也就是說,沒有文化的雪村是愚蠢的雪村,而愚蠢的雪村是不可能生存下去的。過去,雪村與世隔絕,文化教育全靠口傳心授,沒有職業(yè)的教書先生。只會唱古歌,只知道雪村的規(guī)矩,外面的情況一概不知道。歸化政府十來年,學也沒辦起來?,F(xiàn)在趁有知青當老師,必須把學辦起來,培養(yǎng)出雪村自己的文化人。雪村不能是讓人瞧不起的蠻荒族。”
雪村兩會成員忍受雪村無學的狀況實在太久,都異口同聲同意辦學。然后研究了集資辦學的具體方案以及教師選拔的條件、待遇。招生限制在6 -18歲,算一下足夠開兩個班,以后每年招收一個班。學校規(guī)模按八個班設(shè)計,教室、教研室、教工宿舍、廚房、廁所、共18間,外帶一個大操場。
大家同意:校址選在中溝宗祠大會堂和柳漢倫家之間的山灣里,平坡筑臺修建,不占農(nóng)田;采用原木穿架、板壁裝墻、茅草或樹皮蓋頂?shù)慕ㄖ绞剑幻繎舫鲆粋€男勞力,有孩子上學的再出一個女勞力,加上十個知青,分為平場、伐木、木工、后勤四組;柳漢倫任總指揮,柳漢秀、張告栓、呼天朔、李玉珊分別任平場、伐木、木工、后勤組組長;平場組30人,伐木組30人、木工組10人、后勤組5人。
柳漢倫對會計兼秘書胡金榜說:建?;顒用魈炀烷_始,你擬好通知就發(fā)到個生產(chǎn)小組去,落實到人。4個婦女加1個負責搭棚、壘灶、引水的爺們到后勤組;10個知青加剩余婦女,另分3個砌坎師傅到平場組;10個木匠到木工組;剩余30個爺們全到伐木組。
胡金榜說:“好,一會兒就擬好。請跟各組組長住得近的與會人員稍等,我擬好后邀請你們帶給組長?!?/span>
參加會議的人沒人提前走。一會兒胡金榜拿來起草好的通知給大家傳閱,與各組組長住得近的要將通知背下來,傳達給組長,然后一家戶去通知。
各組聽說明天就要建校辦學,開始還將信將疑,待聽清通知內(nèi)容和要求,一下子炸了鍋,沒想到真地辦學了,立馬開始準備。
張告栓夫婦和南岳憲全都要上辦學工地,張又常哪肯一個人呆在家里,且工地離舅舅家那么近,自然要跟著到舅舅家玩。
天不亮起床,柳漢秀生火做早飯。張告栓收拾三人搭伙的肉食、糧食和香菇、木耳、竹筍等干菜,準備各自的工具。吃過早飯,張告栓和柳漢秀一人背一背簍,南岳憲扛了鋸子、斧頭、鋤頭等工具,帶著張又常上了路。
這天,接到通知的所有人員都在八點鐘準時到中溝大隊部集合,竟然沒有一個人遲到。
來到工地所在的山洼,每個家庭去一個人排隊找后勤組李玉珊交搭伙食品,領(lǐng)就餐券,然后回到場地上,等候開工動員。張告栓家去的是柳漢秀。
張又常自己到舅舅家,舅舅、舅媽、和大有已上了工地,只外祖母、傻姑、柳縉蕓在家。張又常問過外祖母和傻姑好,跑著去找表姐縉蕓玩。
玩一會兒翻叉、跳繩,兩人都覺得沒意思。張又常說:“沒勁,還是去工地吧,咱倆都等學校建好上學,不如現(xiàn)在去,能填一鍬土、添一口磚,也是好的。”
柳縉蕓說:“那倒是。就怕大人們嫌我們礙事,把我們趕回來。”
張又常說:“趕就趕唄,總指揮是你爹,平場組長是我媽,只要不去伐木組、木工組,說不定歡迎我們幫忙呢。”
柳縉蕓想起媽在后勤組負責,就說:“咱們走吧,姑姑的平場組不要我們,就到我媽的后勤組打下手?!?/span>
張又常說:“君子遠庖廚。我可不喜歡抱柴添火、涮碗洗菜,婆婆媽媽的。”
“你這是大男子主義了。雪村的男子哪個不會燒飯,女子哪個不會打獵?”
“燒飯我也會,可在家干多了,想?yún)⒓?/span>平場,把學校場地一鎬一鍬挖出來,多好。”
“那走吧,看姑姑嫌不嫌你礙事?!?/span>
兩人來到平場組,人們干得正歡。山坳里十來畝的坡地雜灌林和雜草已經(jīng)砍光,正在將雜柯抱到山邊去。曬干了,可以給后勤組當柴火??N蕓和又常也搶著去抱,柳漢秀并沒把他們趕走。
收拾干凈,柳漢秀舉起鎬頭,準備動土。
柳漢倫喊道:“慢!動土建校可是百年大計,常言道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咱們雖然不能搞殺豬宰羊敬土地這類活動,喜慶儀式還是要搞一個的。來,來,雪村樂隊,炮仗隊!”
樂隊的十幾號人立馬抬著木鼓、銅鑼、石磬、長笛、長號上場,那邊的炮仗隊也推著木炮,抬著滿筐的竹炮仗,到場子外邊站好。
中溝的十幾個婦女,舉著“開山建校,百年樹人”的獨字木牌站到了柳漢倫身后。
身軀跟黑熊一樣的柳漢倫舉起左手,絡腮胡飛張,高聲喊道:“都準備好了么?”
下面的人一起回答:“好了!”
“開山建校是不是雪村的大事啊!”
“是!”
“百年樹人是不是大家的心愿啊”
“是!”
“那好!敬告蒼天,拜祭祖宗,雪村建校,百年樹人,吉日良辰,萬世其昌!”他雙手抱拳,深深一躬。
在場的所有人,也跟他一樣,對天地先人,深深一拜。
柳漢倫又舉起左手,向下一揮,高聲喊道:“放!”
長號吹響,鼓樂齊鳴,木炮噴火,竹炮震響!
人們呼喊著,鼓掌、敲飯盆、敲石板。
歡呼聲中,和大有顯得精怪。他悄悄問南岳憲:“柳大隊長為什么不讀語錄,不祝萬壽無疆,也不祝永遠健康呢?”
那時候,吃頓飯,都要手舉語錄奔,先祝萬壽無疆,再祝永遠健康,才能坐下拿筷子的。違背這套程序,是罪不可赦的。
南岳憲心頭一驚,立刻警告他說:“你可不能亂說啊,雪村才歸化不久,全村的民情和傳統(tǒng)你也知道,而且你住在他家,你要是說出這個問題,全村必然認為知青是白眼狼,與我們?yōu)閿?,把我?/span>趕到山里喂熊。你可千萬不能莽撞??!”
和大有說:“我也只是這么一想。要是在我們江南,肯定會走讀語錄,唱國際歌,敬祝萬壽無疆、永遠健康這套程序。”
南岳憲說:“想都不該這樣想。這里是雪村,與世隔絕兩千多年才歸化,與外界剛有接觸,縣上、知青辦對這位柳大隊長遷就的態(tài)度你也知道,千萬別挑動這個矛盾!一旦失去平衡,對我們知青、對雪村、甚至對榮縣,都可能是滅頂之災。這是我們愿意看到的嗎?是我們應該做的嗎?我們不能外面的程序來要求,不能做歷史的罪人。我這是肺腑之言,你千萬想清楚,你要說出來,柳縉蕓第一個不饒恕你!”
和大有趕緊說:“我不是把你當知心人才嘮叨一下嘛,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張又常、柳縉蕓。我保證不再對任何人說?!?/span>
南岳憲伸出手說:“只要你爛在肚子里,我保證不想任何人說。拉鉤!不守諾言,天打五雷轟!”
和大有說:“拉鉤!不守諾言,天打五雷轟!”
張又常見我倆拉鉤,擠過來說:“你倆干啥呢?”
南岳憲說:“好朋友競賽,看誰干活第一。”
和大有說:“是的,我倆決定好好比一比?!?/span>
炮仗聲、鼓樂聲停。柳漢秀喊:“開工動土啦!”
南岳憲與和大有趕緊舉起鎬頭,使勁挖下第一鎬。
下午,柳漢秀把人分為兩撥,一撥在西邊山腳下起土,以便日后運到東邊填臺基;一撥到山灣弧口挖臺基???/span>的基腳,一米五寬,深度不限,挖到老基。十個知青、三個砌保坎的師傅,還有五六個婦女,被派來挖基腳。剩下十二三個的婦女由柳漢秀帶著挖山起土。
雪村位于歐亞板塊撞擊區(qū)北部邊緣的大弧灣,造山運動中,受擠壓而隆起的變質(zhì)巖、石灰?guī)r、花崗巖交錯構(gòu)成一道道山梁,山體表層土壤多為海泥沙壤、火山灰沙壤、變質(zhì)巖花崗巖風化沙壤,黃壤很少。鎬頭撅下去,沙壤即刻松開。即使遇到硬層,也可撬起來,砸成小塊,日曬雨淋,就風化成沙壤。
東邊山灣弧口多為沖擊泥沙,一些地段挖不到一米就到硬基,一些地段挖了兩米,只出水不見底,斛水,豎立木擋土,繼續(xù)挖。一個坑三個人,一人挖,一人提,一人觀察,一小時一輪換。偏偏砌坎的師傅又老又聾,和大有干活遠不如張又常,一會兒腰痛,一會兒腿痛,一會兒口渴了,一會尿脹了,好像只他是爹媽養(yǎng)的,知道痛,知道累,別人都是畜生養(yǎng)的,該累死累活。
南岳憲對和大有的厭棄,并不是因為他以前想著法兒欺辱他,而是他什事不想出力,好處都想有份,自私到心中唯我。別說一個男子漢應該有胸懷有擔當,沖鋒在前,避讓在后;起碼你也得安守本分,出多大力得多大收獲;既不想出力,又想好處盡得,豈不成了騎在他人頭上的吸血鬼?如果不是同一趟車來到雪村,不好在雪村人面前表現(xiàn)出勢不兩立,早跟他拜拜了。他卻像螞蟥一樣粘著南岳憲,好像他倆從來是兄弟。南岳憲好歹也得顧面子,厭惡只能放在心里。那個又老又聾的砌坎師傅,雖然任勞任怨,南岳憲也不忍心他一個人勞累,得盡量多干,把和大有虧欠的那份補回來。
干了一天,太陽落山,他們從基坑里爬出來,都成了泥猴,只一雙眼睛沒泥。沒遇上泥坑的望著他們哈哈大笑。
柳漢秀趕緊說:“岳憲,快到伙房里打盆熱水洗洗。又常,找你外婆要一套舅舅的衣服來岳憲哥換。”
簡單地沖洗一下,一聲哨響,各人拿著自己的碗筷,排隊進食堂打飯菜。后勤組的人分成兩組,每組一個人打菜一個人打飯,動作十分麻利。李玉珊一邊打菜一邊高喊:“打好的趕緊走,吃完了再來添。一定管飽,不用擔心?!?/span>
中溝沒有那多房間開鋪睡,上工的人吃了晚飯各自回家,明天趕來吃早飯。張又常隨柳縉云回舅舅家吃飯,晚上也住在舅舅家。
平場組一連挖了三天,保坎基腳才挖好。十幾個人又到山邊的一處巖包上,取石運來砌坎。
這是一處發(fā)育完好的青石巖體,裂縫寬,分層清楚。從凸出的垛頂上,用木扛連別帶撬,一塊一兩米長、五六十公分寬、三四十公分厚的條石就出來了,用藤條拴住,幾個人扯住藤條,兩個人用撬扛別趕,滑到山腳。
砌坎師傅找了很多一米多長的原木桐鋪在地下,把石條趕上原木,撬著向前滑動,后人的人再把原木向前搬。四五個人趕一塊石條,差不多半個小時才能趕到。再扯上原木架,調(diào)轉(zhuǎn)方向,對準基槽,慢慢放下,一塊石條到位要一個小時。
南岳憲覺得太累太慢了,能不能想想別的辦法?他想小時候在江南看到的運貨泥船,從碼頭鋪一條幾十公分寬的泥土路伸到街中庭院外,灑上水,放上泥船——十多公分厚的船形木板,上面堆上貨物捆好,兩個人拉,一個人推,一趟幾千斤,既快又省勁,應該可以用到石條搬運上來。
他把想法告訴柳漢秀,漢秀說:“好啊,明天就叫木匠打一條泥船,按說不難,一上午就好。你能不能畫個圖,讓木匠一看就懂。”
南岳憲說:“沒問題。”
南岳憲考慮一番,把船長設(shè)計為長兩米四,寬五十公分,厚十五公分;前翹后平,便于把石條趕上去。左右兩側(cè)共四只拉款,尾部裝一個推杠用的抵杠槽。
畫好以后交給漢秀,她看了一下,說:“太好了,我明天就安排人鋪泥路,找?guī)煾荡?/span>船。不過,前面的翹起能不能加個龍頭,叫雪村龍泥舟。拖上石條,喊起號子,好壯觀啊。”
南岳憲想不到雪村人竟有如此想象力,連說:“好,好,就這么辦。”
第二天一上工,柳漢秀就宣布運石暫停,鋪泥路,打龍舟。留下的兩個木匠一看草圖,立馬興奮了,說:“這跟雪村的雪橇差不多啊,就個胚大一些,能行。加個龍頭,威武。”
于是從這些天砍回的木料找出兩根粗壯的,掄斧就砍,半個小時,兩根龍骨成型,開糳打孔,橫栓并架,再找一根紅木樁,三斧兩糳雕出龍頭模型,接著剔修成型,孔榫拼裝,給四只圓木孔拉款按上粗麻繩,抵杠槽也出好。為首的木匠師傅拿起利斧,大拇指在利刃上一拉,滾出血珠,用自己的鮮血給龍頭點睛。
大家一起鼓掌,然后爭先恐后抬起龍舟,放到泥路上。涂血點睛的那位師傅朗聲道:“蒼天垂恩,真龍上路,雪村興旺,代代有福!”
大家跟著喊:“蒼天垂恩,真龍上路,雪村興旺,代代有福!”
柳漢秀和南岳憲、兩個砌坎師傅從木工手中接過纖繩,搭上肩,拉向采石場。柳漢秀亮開嗓子,高聲喊道:“躬起腰啊,嗨唑!伏下身啊,嗨唑!拉起龍舟,嗨唑!運石條啊,嗨唑!建學校啊,嗨唑!育后人啊,嗨唑!興雪村啊,嗨唑!萬年春啊,嗨唑!”
南岳憲沒想到柳漢秀的聲音這么短促有力,金聲玉振,磁性醇美。在她的激勵下,他也情不自禁地喊起來:“攬纖繩啦,嗨唑!躬下身啦,嗨唑!齊使力呀,嗨唑!勇向前啦,嗨唑!建好校啊,嗨唑!育好人啊,嗨唑!興大業(yè)啊,嗨唑!萬萬年啊,嗨唑!”
拉到石場下,柳漢秀放下纖繩,說:“好吧,裝一回看,有沒有需要改進的?!?/span>
砌石師傅說:“好的,我們裝一塊,拉拉看?!?/span>
這時,大家撬的撬,抬的抬,把一塊條石弄上龍泥舟,四個人拉起來飛跑,微微的下坡路,稍一帶就滑動了,就著勁一氣拉到基槽前,扯起藤條搭上原木架,把條石拉起來,推挪到基槽頂上,慢慢下放,輕輕撬動到位。這趟只二十來分鐘,大家一起歡呼。
有人問:“這么好的點子誰想的?”
張又常說:“我岳憲哥啊,當然還有我媽。”
大家哄堂一笑,說:“怎么聰明人都在你家?”
張又常搖著腦袋說:“這沒辦法,聰明客落聰明家,山豬只能招老鴉(烏鴉)!”
雪村有一幫十五六歲還沒上學的花季少年, 聽說開始建校了,嚷著要去看看。有的父母健壯,不需要子女干多少活的,就帶子女去了。有的家庭缺少勞力,孩子要留下干活,央求好久,才讓孩子抽時間到工地看一下。
這些花季少年中女孩居多,什么柳縉蕓啊、李玉茹啊、文蘭馨啊、羅少玲啊、胡之秀啊、呼玉琴啊,都是一個比一個漂亮的天仙美人。十五六歲的男孩子卻只有胡成云、柯思海、李老栓、范永春幾個,除了大隊會計胡金榜的侄子胡成云算得上一表人才,其余的長相不敢恭維,尤其東溝獵戶李天鶯的兒子李老栓,就是一副鷹鼻鷂眼的奸臣相。
長相歸長相,“哪個少男不多情? 哪個少女不懷春? 這是人性中的至潔至純”,花季少年,春心萌動,也在情理之中。雪村的未成年人平常窩在家里,互相交往的機會很少,借上工地看學校的名譽,看看鄰家阿哥阿妹,也是一種青春荷爾蒙的正常體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