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游》是《莊子》全書開宗明義之作。而關于莊子逍遙義,許多學者都有著自己的解釋,如:適性逍遙說、無待逍遙說等。“適性逍遙”說是指世人都有“逍遙”,人人都可以達到“逍遙”的境界,只不過每個人“逍遙”的方式不同罷了。“適性逍遙”說消除了人們精神層面上的高低貴賤,也否定了世間物與物、人與人之間勝負、貴賤、榮辱的差別。于是《逍遙游》中所提到的“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變成了人人都可達到的境界。而“無待逍遙”說則認為“無待”方能自由。這樣的闡釋與莊子《逍遙游》中“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論述相一致。“無待逍遙”說比“適性逍遙”說更接近莊子“逍遙”的本意。此外,還有人認為莊子的“逍遙”其實是消極避世,就當時的環(huán)境來看,莊子的“逍遙”其實是在一種亂世中保持自己人格的做法。因此,莊子的“逍遙”并不是消極的。
“逍遙”之核心
《逍遙游》位于《莊子·內篇》的首篇,“逍遙”是莊子思想的核心。有許多人對莊子的“逍遙”解釋為絕對的自由。如果不加思考的話,便會覺得這樣的解釋并沒有什么問題,聯(lián)想到莊子本人的身份及他的思想,便會知道這樣的解釋其實和莊子的思想是相互矛盾的。莊子是古代相對主義學說的代表。那么將“逍遙”解釋為“絕對的自由”與莊子的相對主義學說是完全矛盾的。從《逍遙游》全篇來看,莊子闡述的自由、逍遙是有條件的,“逍遙”是“有待”的,但可以做到“無待”。
莊子開篇以鯤鵬為例告訴世人,鯤鵬想要到達南冥,需“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鯤鵬何其之大,也正是因為它們龐大的身軀,它們所憑借的也更多、更難。而赤鴳身材瘦小自在,可以“騰躍而上”,看似“無待”,但其實它們因眼界狹隘也只能“翱翔蓬蒿之間”,而不能如大鵬一般“絕云氣,負青天”。而鯤鵬和赤鴳不論是“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還是“翱翔蓬蒿之間”,都受現(xiàn)實條件限制而不能做到真正的“逍遙”。接著,莊子從寓言來到現(xiàn)實世界,以現(xiàn)實中積水不厚無法負大舟,風不厚則無法負大翼為例,告訴世人世間萬物都是有條件、有憑借的。任何事物的存在都依附于一定的條件。不論是擁有著神奇能力的鯤鵬,還是弱小無力的赤鴳,世間萬物的存在及能力都有所憑借,沒有哪一個事物是孤立存在的。
人也是如此,人活在世上,憑借的東西更多,人為了能飛天需憑借飛機,為了生存需憑借其他動物與植物。世間萬物的憑借是不一樣,正是這樣不一樣的憑借,世間又分出了“小”與“大”的差別。就如朝菌、蟪蛄在世間的憑借就小且少于冥靈、大椿的憑借。因此朝菌、蟪蛄為小,冥靈、大椿為大。這正是“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但“小”與“大”都有著各自的局限。如果不能突破自己的經(jīng)驗、眼界,便只能囿于其中。人與其他物種不同,人可以突破自己的經(jīng)驗,拓寬自己的眼界,然后不斷改變自己的憑借。因此,人是有機會達到“逍遙”的境界的。
世人總是受到各種各樣的限制,而不能真正達到“逍遙”的境界,甚至有些人終生都未能觸碰到“逍遙”的門檻。在《逍遙游》中,莊子說,“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鄉(xiāng),德合一君,而征一國者,其自視也亦若此矣”。這些世人眼中的“精英”,也無法做到“逍遙”,因為他們在世間被地位、名利蒙蔽了雙眼,于是他們便如赤鴳一般,只看到自己所追求的地位、名利,并且自我陶醉。即使是宋榮子“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之分,辨乎榮辱之境”,但也還是“有所待”的。因為他在把名利等物質擋在門外的同時,也將自己隔離在了世界之外,所以他不能看到世界的原貌,“猶有未樹也”。列子似乎比宋榮子更高一個境界,他能“御風而行 ,泠然善也”,但他依舊是“有所待”的。他需要風作為前行的憑借,即使他已達到一個超脫人世的境界,依舊需要憑借外物。于是莊子提出“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這是莊子所追求的“無待”的絕對的逍遙;而達到此境界,便需“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p>
莊子最后要告訴世人的便是,想到達到“無待”的逍遙,便須“無己、無功、無名”?!盁o己”便是忘掉自己,忘掉一切;“無功”便是不為利益所累;“無名”便是不為官職所牽絆。而在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無己”,如果能真正做到忘掉自己,那么無論在什么情況下,都能隨遇而安,不為世事所累,達到真正的“逍遙”。
“逍遙”之幻想性
現(xiàn)實生活中,能做到真正“逍遙”的人幾乎沒有,因為人活在世上,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顧慮;總會有這樣、那樣的牽絆;總是會被利益、情感所累。由此看來,莊子的“逍遙游”其實帶有一絲幻想性,這在莊子的后文中可以看到。莊子所幻想的理想人格真正達到“逍遙”的便是所提到的“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這是莊子所幻想的神人,一個能統(tǒng)攝整個宇宙、超然物外真正達到“逍遙”的人物;但這樣的人在現(xiàn)實生活中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因此說莊子的“逍遙游”帶有幻想的色彩。
莊子的“逍遙游”雖然有幻想性,但我們如果拋開莊子“逍遙”思想中的幻想色彩,依舊會發(fā)現(xiàn)其有現(xiàn)實意義?,F(xiàn)代生活中,由于科技的不斷發(fā)展,人們的交流越來越便捷,受到外界的影響也越來越多,許多人在紛雜的思想、利益中迷失了自己,被他人、技術所控制。而莊子的“逍遙游”重視人精神上的自由,希望人能做到真正的“無待”,因此,現(xiàn)代人可以借鑒莊子“逍遙游”中的思想,擺脫物質利益對人的束縛,做到“無功”;消除名利名聲對人們的影響,做到“無名”;注重內心的“逍遙”,做到“無己”。
莊子的“逍遙游”,是真正的心靈與身體都不受束縛的逍遙。從“有待”到“無待”,只有真正的“無待的逍遙”才是莊子所想要達到的逍遙。雖然莊子的“逍遙”太過理想化,但是其“逍遙”思想啟示我們在現(xiàn)實生活中也應追求精神上的“逍遙”,不為世事所累,保持內心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