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秀英怎么也不敢相信她會把東家楊濤4歲的獨生兒子偉偉給弄丟了。
早上九點多的時候,公園草地上來往的人也不多,秀英見自己的兒子牛牛跟偉偉捉迷藏玩得正起勁,她就想抽空上個廁所。幾分鐘后等她回來時,牛牛蒙著眼睛還在瞎摸索,可草地上早就沒了偉偉的影子。秀英嚇得趕緊打電話通知了楊濤夫婦。
在派出所報警做了筆錄后,偉偉的媽媽張婷一回到家就開始大哭起來,楊濤則臉色鐵青地坐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地抽煙。秀英不安地將手搭在牛牛的肩上,母子倆的眼睛齊刷刷地看著東家夫婦,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張婷一抹眼淚,對著楊濤就開火了?!爱?dāng)初我就說過,一個帶著自己孩子的保姆是照顧不好我們兒子的。你偏不聽,偏要收留他們,現(xiàn)在她果然把偉偉給弄丟了,嗚嗚……楊濤,你把偉偉給我找回來,否則,我跟你沒完。嗚嗚……”張婷邊罵邊又痛哭起來,楊濤強壓住心里的懊惱,安慰張婷:“你先不要急,我們不是已經(jīng)報過警了嗎,再等等吧?!薄暗?我們還等什么?偉偉肯定是讓人販子給拐走了……他肯定是找不回來了……嗚嗚……我的兒子啊……”
張婷又哭了起來,秀莢看著心里發(fā)酸,忍不住走過去勸她:“婷姐,偉偉他肯定會找回來的,你這身子要緊啊?!蹦闹獜堟靡宦犨@話,火氣更大了,她指著秀英的鼻子就罵:“你說,兩個孩子一起出去,為什么丟的偏偏是我的兒子?我早就知道你沒安什么好心……”秀英聽她這么說立刻就慌了神,她一把拉過牛牛跪在楊濤和張婷的面前,顫聲道:“楊大哥,婷姐,如果偉偉真的找不回來,我……我把牛牛抵給你們做兒子……”牛牛嚇得急忙往秀英懷里鉆,母子倆抱頭痛哭起來。這下張婷倒愣住了,楊濤長嘆了一下,走過去拉起秀英,然后默默地走進書房,關(guān)上了門。整個客廳一下子陷入沉默之中。
一晃半年過去了,偉偉還是杳無音信。可一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終于吹開了這個蒙難家庭的笑顏。張婷居然懷孕了,所有的人都高興得像中了彩票一樣。張婷胎氣不好,楊濤讓她辭了工作在家安胎,秀英對張婷殷勤照料,將張婷伺候得像懷了龍種的皇后似的。張婷的情緒日漸穩(wěn)定,楊濤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失去偉偉的痛楚正漸漸被新的期盼所替代,可命運卻在這時又來了一個殘酷的轉(zhuǎn)折。
這天,秀英從菜場出來,突然發(fā)現(xiàn)張婷的身影一晃而過,匆忙地上了一輛出租車。秀英納悶著心想她不好好在家安胎,要去哪里呢?怎么也不跟自己打個招呼?秀英嘀咕著回了家。幾個小時過去了,張婷還沒有回來,秀英卻接到了楊濤的電話說張婷出事了。秀英急忙趕到醫(yī)院,張婷臉色慘白地躺在病床上流淚,秀英被嚇壞了,連忙追問。楊濤說,張婷到樓下散步,沒想到腳下一滑,把肚子里的孩子給摔沒了……秀英朝張婷看了看,心里起了懷疑。張婷為什么要對楊濤說謊呢?
張婷這次流產(chǎn)導(dǎo)致的后果很嚴(yán)重,醫(yī)生說她會終身不孕。張婷出院回家后,又哭得跟淚人似的,整日茶飯不思。楊濤也一回家就將自己關(guān)進書房,連話都懶得說。秀英看著好好的一個家又陷入了痛苦的境地,她心中的悔恨和自責(zé)又上來了,她想要是當(dāng)初她沒弄丟偉偉那該多好。
一天,秀英端著飯剛走進張婷的房間。張婷突然撲通一下就跪在了秀英面前,秀英慌忙上去扶她,張婷死活不肯起來,非得秀英答應(yīng)她一件事。秀英不明所以地點頭,哪知張婷開口就說:“秀英,你把牛牛送給我吧?”秀英如雷轟頂,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張婷見秀英如此,便一把將她拉到床邊坐下,懇求地說:“秀英,現(xiàn)在偉偉丟了,我又不能懷孕了,如果沒有孩子,我和楊濤這個家遲早得散,但我愛他,我不能沒有他……秀英,你就看在當(dāng)初楊濤收留你們母子的份上,你把牛牛給我做兒子吧?”
秀英呆呆地看著張婷說:“可……牛牛是我唯一的孩子,你叫我怎么舍得呀?”一聽此言,張婷臉色立刻就變了,她冷笑道:“當(dāng)初你弄丟偉偉的時候,你不是說把牛牛賠給我們嗎?難道你忘記了,要不是你,我們家能弄成這樣嗎?”秀英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她再也控制不住沖出了房間。
夜深了,秀英坐在床前含著淚仔細地端詳著熟睡中的兒子。張婷的話一直在她腦間盤旋,令她痛苦不堪,兩年前的―幕又像電影一樣在她的眼前展現(xiàn)開來。那時,牛牛才兩歲,秀英和丈夫阿強抱著他來這城市打工掙錢??蓻]想到工作還沒找到,阿強卻死在了車輪之下,肇事司機駕車逃之夭夭。秀英一下子癱倒在馬路邊,牛牛躺在她身邊哇哇大哭。
正好此時楊濤經(jīng)過,看到這一慘狀后立即報了警,還幫母子倆找了個暫時安身的地方。后來,楊濤因為同情秀英的凄慘遭遇,又覺得牛牛跟兒子偉偉年紀(jì)相仿,兩人也可以做個玩伴,他就將秀英收留回家做了住家保姆。對于秀英來說,楊濤的恩情是她這輩子都沒法回報的,如果牛牛能夠使這個家庭繼續(xù)幸福下去,那么她的犧牲也值得了。想到這里秀英在心中做了一個決定,她整理好衣物,給楊濤夫婦留下了一封信,便悄然離去了。
一年多,秀英輾轉(zhuǎn)過幾個城鎮(zhèn),一邊工作一邊打聽偉偉的下落。她心里很明白要想和兒子團聚,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回偉偉。
這天,秀英經(jīng)過一家超市,與一個牽著小男孩的男人擦肩而過。她不經(jīng)意地回頭再看了小男孩一眼,雖一年多沒見,但秀英還是一眼就認出他是偉偉!她幾乎控制不住脫口就要叫喊,可最后的一絲理智讓她冷靜下來,她決定跟蹤這個男人。
那男人似乎沒有察覺背后的跟蹤,他牽著小男孩繞過一條街道,在一間小屋前停了下來。那男人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位上了年紀(jì)的老太,那男人帶著小男孩進屋后就關(guān)上了門。秀英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多喘一下,她馬上拿出手機撥打了楊濤的電話。
幾個小時之后,楊濤和張婷心急火燎地趕了過來。聽完秀英詳細的敘述之后,楊濤再也忍耐不住沖過去敲開了小屋的門。開門的依然是那個上了年紀(jì)的老太,可當(dāng)張婷問及小男孩時,老太竟一臉茫然,扔下一句“你們找錯地方了”就關(guān)上了門。楊濤怒從心生,一腳就踹開了門,可狹小的房間內(nèi),家徒四壁,哪有什么男人和孩子。老太太氣急敗壞,揚言要報警,張婷急忙將楊濤拉到了屋外。
秀英也一下子懵住了,她剛才明明看見一個男人帶著孩子進了屋子,難道這一切都是她的幻覺?秀英趕緊攔住一個路人,向他打聽老太太的情況,那路人說老太太是個寡居的老人。膝下并無兒女,更別說小男孩了,秀英驚得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張婷怒氣沖天地走到秀英旁邊,厲聲指責(zé)她為什么要以偉偉做借口來打擾他們的生活。秀英真是百口莫辯,只有坐在地上止不住地流淚。楊濤默默地看著她,說“如果你實在想牛牛的話,你就回來看看他吧……”這句話讓秀英全身一陣顫抖,她滿含委屈地抬頭看看楊濤,然后痛苦地搖著頭,踉蹌著轉(zhuǎn)身離去。楊濤看著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而這時張婷的眼神里卻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冷笑。
第二天,秀英又來到小屋,想找老
趕太好好地談?wù)???尚∥菥挂谚F鎖把門。秀英心中立即疑竇叢生,她感覺到了事情的蹊蹺。
一個月過去了,小屋依舊深鎖,老太太也像從人間蒸發(fā)了一樣。秀英心底的絕望與日俱增,但她還是每天都要走到小屋門口去坐一會,期盼著奇跡的發(fā)生。
果然,在一個沒有任何征兆的傍晚。意外出現(xiàn)了。小屋門口,映入秀英眼簾的一幕讓她幾乎連呼吸都停止了。一個背著背包的小男孩,神情沮喪地坐在石凳上東張西望。偉偉,是偉偉……秀英激動地大叫著一個箭步?jīng)_過去,緊緊地抱住了小男孩。小男孩愣了好一會兒,終于喊了一聲“秀姨……”然后在她懷里大哭了起來。
偉偉終于找到了,秀英給楊濤通了電話,楊濤在外出差,電話中的他也分外地感到驚喜,他讓秀英帶著偉偉連夜坐火車回家。幾個小時后,張婷終于見到了失散多日的偉偉,秀英也與日思夜想的牛牛抱頭痛哭了一場。平靜以后,秀英告訴張婷既然偉偉已經(jīng)回來了,她想要回牛牛。張婷猶豫之后說還是等楊濤回來再說吧,秀英想了想也就答應(yīng)了。
幾天后,楊濤出差回來了,面對失而復(fù)得的兒子,楊濤的激動溢于言表。稍微平靜之后,他仔細地詢問了秀英事情的經(jīng)過,又將偉偉拉到面前從頭到腳一遍又一遍地打量他,弄得張婷緊張得連忙讓秀英帶兩孩子去玩。楊濤點了根煙,然后對張婷說:“兒子長大了,有點面生了,明天去做個親子鑒定吧,我們也好放心些……”張婷笑了笑從包里掏出了一張醫(yī)院證明遞給楊濤:“這還用你說,我已經(jīng)帶他去鑒定過了?!睏顫粗鴱堟门c偉偉的母子鑒定報告,終于放下了心。
夜深了,張婷和偉偉已經(jīng)熟睡,楊濤彎腰端詳著偉偉,父愛在他溫和的眼神里流淌。突然偉偉翻了個身,夢囈著叫道“林叔叔……林叔叔……”聽著這喊聲,楊濤的臉色漸漸變了,他斷定偉偉口中的林叔叔一定跟抱走偉偉的人有關(guān)。
他湊近偉偉,卻又聽到一句讓他內(nèi)心更震驚的話,偉偉呢喃道:“媽媽……林叔叔買玩具……給我……”玩具?媽媽……林叔叔……難道?楊濤猛地看見偉偉丟在地上的背包,楊濤走過去,一把將背包倒在了地上,滿地的玩具里有一輛坦克車,坦克車傾斜著,車身旁貼著一張小小的大頭照,照片上,一個跟偉偉長得相似的男人抱著偉偉開心地笑著……楊濤像觸了電一樣,僵在了原地。驚醒后的張婷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翌日一大早,楊濤就帶著偉偉出了門。秀英納悶地想問問張婷,可張婷慘白得跟墻壁一樣的臉色硬是讓她把話咽了下去。
一個星期后的一天中午,楊濤從外回來,他把一張親子鑒定報告扔在了張婷臉上,惱羞成怒地喝道:“說!偉偉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張婷被嚇得全身發(fā)抖。秀英一陣頭暈,趕緊迫問:“楊大哥,你這是……說些什么呀?”楊濤冷哼了一下,說:“醫(yī)生說了,偉偉不是我的兒子!”“啊?!”秀英一下子驚呆了,難道自己千辛萬苦找回來的偉偉是假的?可還沒等她發(fā)問,張婷就撲通一下跪在了楊濤面前痛哭起來,“是我錯了,我把一切都告訴你,求你原諒我們母子吧……”
原來張婷以前在老家有個叫林杰的戀人,后來她結(jié)識了楊濤后,楊濤富足的經(jīng)濟條件讓她果斷跟林杰分手并很快嫁給了楊濤?;楹?,由于楊濤經(jīng)常為生意忙著奔波出差,張婷漸漸地感覺空虛寂寞。在一次楊濤出差在外的日子里,她和林杰相遇了,在舊情復(fù)燃的沖動下,兩人在賓館里過了一夜。
不久張婷懷孕了,她也壓根沒往壞處想過,但原本以為只有天知地知的偷隋一事卻因為偉偉的出生而危機重現(xiàn)。偉偉一天天地長大,模樣越來越像林杰,別人看不出來,張婷心里的恐懼與日俱增。那時她已深愛上楊濤,更不愿失去現(xiàn)在錦衣玉食的生活。偉偉4歲那年,張婷再也忍受不住,讓林杰抱他去醫(yī)院做了親子鑒定,鑒定報告證實了一切。這下張婷徹底崩潰了,要是偉偉繼續(xù)留在楊家,遲早有一天會被楊濤發(fā)現(xiàn)真相。于是張婷決定讓林杰帶走偉偉。
那天秀英帶兩孩子上公園就是―個絕好的機會,林杰跟蹤了三人,趁秀英上廁所時騙走了偉偉。張婷原以為再跟楊濤生個孩子就能彌補一切,可人算不如天算,那次她偷偷出門就是為了給林杰寄錢,可沒想到回來時發(fā)生的車禍讓她這輩子失去了做母親的機會。
“那后來呢?你為什么還要讓你兒子……回來呢?”楊濤臉色鐵青,拿煙的手不停地顫抖。張婷心虛地看了楊濤一眼,繼續(xù)說:“林杰沒有父母,為了工作,他只有將偉偉寄放在一老人家里……”秀英想起了小屋里的老太太。“可不久前他們競讓秀英給撞見了,林杰打電話給我說他們被一個女人跟蹤了,我就想到了秀英,于是我就讓他們馬上轉(zhuǎn)移……”秀英這才恍然那天林杰父子奠名的失蹤?!昂髞砟亍边@次輪到秀英忍不住發(fā)問了。她急切想知道林杰他們既然已經(jīng)消失了,為何還要把偉偉給她送回來。
“后來……”張婷的表情開始痛苦,“后來林杰出事了,是工傷,可能要癱瘓一輩子了………”“啊?”秀英跟楊濤吃驚地對視了一下。張婷繼續(xù)道:“他不可能再照顧偉偉,于是他給我打電話……我就叫他托人把偉偉送到小屋門口,我料到秀英她一定會在那里等……”原來是這樣……秀英終于等到了答案,她松了口氣,但一股憤怒從她心底里升起。
她控制不住地對著張婷聲淚俱下:“張婷,這兩年來,我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我一直在自責(zé),一直對你們懷著深深的愧疚,為此,我和我兒子被生生地分離了……可我怎么也沒想到這竟然是出自你一手的安排……你為了你自己的利益,竟不惜愚弄所有的人……張婷,你好狠啊!”秀英終于控制不住地痛哭起來,楊濤摁滅了煙蒂,頹喪地朝張婷揮揮手說:“你帶著你兒子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們了……不過,今后……偉偉上學(xué)的錢我可以承擔(dān),一直到他大學(xué)畢業(yè)……”
張婷臉色一片煞白,她想說什么,但終究忍了下去。她凄慘地看了秀英一眼,強擠出一絲笑容:“秀英,你是個好人。是我……對不住你。我最后請求你一件事……照顧好楊濤,我謝謝你了……”張婷彎過身子,深深地向秀英鞠了一躬,然后帶著偉偉蹣跚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