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歷史的枷鎖
才能獲得未來
凱瑟琳·德·美第奇是美第奇家族中的一員，也是宗教戰(zhàn)爭中的重要人物。凱瑟琳的父親是佛羅倫薩人，母親是法蘭西人，后來她嫁給了法國國王亨利二世，生下來的三個兒子都當上了法國國王。
▲ 美第奇王后
凱瑟琳生活的時期，剛好是歐洲宗教改革的最高潮。
凱瑟琳嫁到法國王室的時候，她已經(jīng)14歲了。他的父母在其剛出生沒多久就相繼去世了，后來她在親戚家長大，從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當時的羅馬是西方世界宗教的中心，但也正因為此，尤其是在16世紀，這里動蕩不安。凱瑟琳小時候就經(jīng)歷了被綁架的浩劫，以及叔叔教皇克萊門七世被囚禁，也目睹了佛羅倫薩起義和美第奇家族被驅(qū)逐出境。這樣的經(jīng)歷使得凱瑟琳從小就有一種憂慮，總是盡量討好別人，以求得自己的安全。
當凱瑟琳嫁到法國的時候，實際上美第奇家族的影響力已經(jīng)大不如從前，一些威尼斯商人曾提到，幾乎所有法蘭西人都對她與法蘭西國王之子的婚姻不滿。甚至，她后來還被誣陷謀殺當時的法國王太子弗朗索瓦，以此讓自己的丈夫亨利二世早些上位。
▲ 法國國王亨利二世
實際上，弗朗索瓦王太子可能是因胸膜炎去世，他的侍從蒙特庫盧利因莫須有的罪行被處死，這個侍從除了是意大利人外，與凱瑟琳沒有任何共同之處。
凱瑟琳是一個有著豐富知識的人，而且她非常喜歡戶外運動，因此當時的法王弗朗索瓦一世非常喜歡這個兒媳婦，這也使得她能夠從文藝復(fù)興時期的法國宮廷中脫穎而出。
然而，自從結(jié)婚后，凱瑟琳一直沒有生下孩子，在確定自己的丈夫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后，凱瑟琳便一直擔心自己因為生不出孩子而被嫌棄。
1537年，亨利在蒙卡列認識了一個年輕女子迪克，并與之生下了一個女兒，后來亨利還給了女兒一個名字，戴安娜·德·弗朗斯，并將其身份合法化，這更是動搖了凱瑟琳在法國宮廷中的地位。
很多當年反對這門婚姻的人也趁此機會跳出來，給國王和太子進讒言，希望休掉凱瑟琳，因為王朝不能沒有繼承人。
后來，凱瑟琳找到了公公弗朗索瓦一世，并告訴他，為了履行她對法蘭西王國的偉大義務(wù)，她寧愿承受巨大的痛苦而不是抗拒他的意志，她愿意進入修道院。也許，是國王被她的態(tài)度所打動了，轉(zhuǎn)而放棄了休掉他的念頭。
但是，若是凱瑟琳一直生不出孩子，那么到時候就算是有公公撐腰，也難以阻擋眾人的悠悠之口。于是，凱瑟琳就像如今患了不孕不育癥的年輕人一樣，到處尋找偏方。后來，她在一名醫(yī)生的幫助下，在婚后第十年生下了一個兒子，并以弗朗索瓦的名字為其命名，或許也是為了討得公公的歡心吧。在今后的幾年中，凱瑟琳再接再厲，竟然連生了八個孩子，其中三個都當上了未來的法國國王。
然而，亨利在此時卻愛上了另一個女人，來自普瓦捷家族的戴安娜·德·普瓦捷，這個女人曾有過一段婚姻，丈夫已經(jīng)去世，但依然讓亨利春心蕩漾。當時，亨利只有19歲，而普瓦捷卻已經(jīng)38歲了。
▲ 戴安娜·德·普瓦捷
神奇的是，普瓦捷成了亨利一生所愛的女人，哪怕她后來到了60歲。
凱瑟琳從小就見慣了政治斗爭，她在丈夫與情人之間顯得非常智慧，沒有表現(xiàn)出來，而是將“仇恨”壓在了心底，就算之后亨利去世了，凱瑟琳也始終在克制自己。
普瓦捷也非常大度，畢竟讓一個比自己小了快20歲的年輕人愛上自己，這已經(jīng)足夠讓她喜悅的了，她將亨利與凱瑟琳的孩子視為己出，甚至還充當王后的護士。為了避免亨利總是在外面亂打槍，凱瑟琳和普瓦捷竟然還結(jié)成了同盟，在外人看來，她倆的關(guān)系處得非常好。
盡管亨利總是愛上不同的女人，她對自己的妻子凱瑟琳之間也沒有了感情，但他卻十分迷戀普瓦捷。當他在前線打仗的時候，普瓦捷經(jīng)常能收到國王送來的信件，而凱瑟琳卻沒有。
1559年，亨利二世與神羅皇帝查理五世簽訂了合約，結(jié)束了意大利戰(zhàn)爭，隨后舉行了比武，倒霉的亨利被蒙哥馬利伯爵刺死了。
▲ 亨利二世的致命決斗
亨利二世去世之后，年僅15歲的弗朗索瓦二世繼位，與妻子蘇格蘭女王瑪麗一世同時搬進了盧浮宮。
▲ 蘇格蘭瑪麗一世與法國弗朗索瓦二世
亨利二世去世后，法國的宮廷似乎是換天了，根據(jù)法國法律，弗朗索瓦二世年紀不小，不需要母親攝政，他將軍事權(quán)和財政權(quán)委托給妻子瑪麗的兩個舅舅、第二代吉斯公爵弗朗索瓦·德·洛林和洛林的紅衣主教查理·德·洛林。
在這期間，法國內(nèi)部的宗教迫害也愈演愈烈，讓·加爾文的教義傳播到神圣羅馬帝國、英格蘭和荷蘭，還征服了蘇格蘭。在法國，它吸引了所有不信奉國教者，并動搖了天主教信徒。在弗朗索瓦一世時期，政府對那些新教徒（法國境內(nèi)的新教主要指胡格諾派）還算寬容，但到了弗朗索爾二世時期，吉斯公爵開始迫害新教徒。
弗朗索瓦二世僅僅當了一年不到的國王，于1560年去世，據(jù)說是被凱瑟琳毒死的，不過，這很大可能是政敵給她扣上的屎盆子，不足為信。其后，凱瑟琳的另一個兒子查理九世繼位，這也似乎宣召著凱瑟琳太后的時代來臨了，她接二連三地將自己的地位不斷提升，而且動作溫柔得好像什么事都未曾發(fā)生。
查理九世年紀還太小，接手法國的時候，國內(nèi)新教與天主教的矛盾已經(jīng)難以消除，吉斯家族渴望收回自己的權(quán)力，波旁家族雖然已經(jīng)臣服，但心不甘情不愿，隨時可能再次反叛，凱瑟琳對此倍感壓力，她甚至說：“沒有一個人能讓我完全信任，所有人都居心叵測”。
凱瑟琳試圖調(diào)和天主教與新教之間的矛盾，她自認為可以讓天主教教徒做出一些犧牲，并通過某些讓步來滿足新教教徒。甚至，她還想同時讓吉斯家族和波旁家族都心愿臣服。顯然，這太理想化了，根本不具有可行性。首先，天主教和新教已經(jīng)勢同水火，雙方的目的都是摧毀彼此，其次，政治本身就是排他性的，波旁家族的內(nèi)心也不是那么隨意可以安撫下去的。
1562年3月1日，吉斯公爵在香檳地區(qū)的瓦西鎮(zhèn)附近發(fā)現(xiàn)了一些新教徒違反了國王的命令，還在城內(nèi)做新教儀式，于是他立即下令攻擊這些新教徒，造成了約200人的傷亡。這場“瓦西鎮(zhèn)屠殺”也成為了持續(xù)30多年的法國宗教戰(zhàn)爭的直接導(dǎo)火線。
1563年，吉斯公爵戰(zhàn)死，凱瑟琳抓住機會，安撫了新教徒，并給予了他們一部分自由，這場戰(zhàn)爭才算是告一段落了。
1567年，新教徒以孔代親王亨利·波旁為首，發(fā)動了起義，起義軍試圖控制國王查理九世和王太后凱瑟琳，凱瑟琳不得不借助天主教的力量，她將軍事行動指揮權(quán)移交給了內(nèi)穆爾公爵雅克·德·薩伏伊。
雙方的敵對最終因疲勞和資金匱乏而停止，王室沒有長期戰(zhàn)斗所需的儲備，圍攻沙特爾的孔代親王也無力支付雇傭軍的傭金。原本，凱瑟琳還盡力安撫新教，但此次起義使得凱瑟琳對新教心灰意冷，凱瑟琳甚至埋怨他們背信棄義。自此之后，凱瑟琳完全倒向了天主教。
天主教與新教的斗爭，最終演變成了一股烈火，這也就是震驚整個法國的圣巴托洛繆大屠殺。
1572年8月23—24日夜間，加爾文派的重要人物都聚集在巴黎，慶祝領(lǐng)袖波旁家族的亨利的新婚。城門外，吉斯公爵的兒子吉斯·亨利突然發(fā)動了襲擊，殺死了2000名新教徒。據(jù)說，這項屠殺行動是查理九世受到了凱瑟琳的慫恿。
這場屠殺迅速從地區(qū)蔓延到了全國，據(jù)后世歷史學(xué)家推測，大概有7萬人死于這場屠殺及余波中。據(jù)文獻記載，慘死于天主教民之手的死難者的尸體幾個月內(nèi)累積在河中，以至于幾年內(nèi)法國人不再敢吃淡水魚。
當時的一位法國人寫道：“圣巴托洛繆大屠殺不是法國宗教戰(zhàn)爭史上的第一次屠殺，同時也不會是最后一次?！?/strong>
當時英國駐法大使弗倫西斯·沃辛海爵士從使館的窗口目睹了圣巴托羅繆之夜的慘狀。這位畢業(yè)于間諜學(xué)校的外交官以他的職業(yè)目光來看待這一事件，在事后給女王伊麗莎白一世的信中，他認為加爾文教徒吃虧就吃在情報混亂上，他們盡管在對方安插了不少間諜，但互不通氣, 更談不上配合行動，所以落得個引頸就戮的下場。他得出的教訓(xùn)是必須建立一個協(xié)調(diào)情報工作的中心機構(gòu)。有意思的是，后來他被女王任命為英國諜報機關(guān)的負責人。
8月28日，國王查理九世表面禁止繼續(xù)粗暴對待安靜地待在房屋中的新教徒，但卻秘密下令要把所有剩余者趕盡殺絕，這件事也使得法國瓦盧瓦王朝的最后幾任君主歷來就被法國人民所厭棄。后世啟蒙時期的伏爾泰，就提到了這場圣巴托洛繆大屠殺，用來批評天主教的虛偽和殘忍。伏爾泰喜歡開玩笑，一年中幾乎天天都帶著笑臉，唯獨在圣巴托洛繆大屠殺紀念日，他非但不笑，還痛哭流涕。
當凱瑟琳和查理九世看到屠殺后的場面，也驚呆了，查理九世變得瘋瘋癲癲。但似乎，凱瑟琳在事后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后悔與惋惜，這可能源于她的性格，也許是早年的經(jīng)歷和來到法國之后的孤獨造就了太后這顆冷酷的心，不過有一點需要注意的是，她是馬基雅維利的忠實粉絲，《君主論》是她的枕邊書。
在凱瑟琳的心目中，政治是一種不同于道德和宗教的獨立科學(xué)，它有自己的規(guī)則，是無關(guān)善惡的。
1574年，查理九世去世，他的弟弟亨利三世繼位，他也是凱瑟琳的兒子。
▲ 法國國王 亨利三世
亨利三世登基的時候，凱瑟琳已經(jīng)55歲了，這個年齡正是中年的終結(jié)，老年的開始。邁入遲暮歲月中的凱瑟琳，似乎是厭倦了這塵世的紛擾，開始贊助各類藝術(shù)。
作為美第奇家族的一員，凱瑟琳似乎身上就流著對藝術(shù)有著好感的血液，她自己就很博學(xué)，也喜歡博學(xué)的人，還為法蘭西文學(xué)發(fā)展提供過其他幫助。正是在凱瑟琳的贊助下，意大利喜劇落戶巴黎，她將佛羅倫薩的典雅帶到了法蘭西。毋寧說，文藝復(fù)興從意大利出發(fā)，最終落在了法國。
1581年，《王后的喜劇芭蕾》在茹瓦約斯舉行的婚禮上上演，它是法蘭西王國第一次舞臺活動的嘗試，里面夾雜著歌曲、音樂、舞蹈及藝術(shù)裝飾品。
不過，盡管受外來藝術(shù)的影響，法蘭西王國的藝術(shù)仍然保留了自己的某些特色。
晚年的時候，凱瑟琳搬出了盧浮宮，并定居在她剛剛建成的位于圣奧諾雷街的宮殿。她希望不被眾人打擾，過幾年清凈的生活。
亨利三世時期的凱瑟琳，似乎已經(jīng)淡出了政界，一來是因為自己年紀大了，二來也是她知道亨利是一個敏感的人。亨利可以說是凱瑟琳最疼愛的兒子。
然而，亨利三世并不是一個英明的主，他是一個極其奇葩的人，喜歡女裝，偏愛男寵，嚴重阻礙了國家的發(fā)展。凱瑟琳作為一個成熟的政治家，多次勸告亨利三世，但都沒有取得效果。為此，凱瑟琳多次在國內(nèi)巡回演講，試圖取得人心，但都于事無補。有一次，凱瑟琳在寫給亨利三世的信中說道：“事態(tài)比預(yù)期的要嚴重得多，我在此請求你節(jié)約為上，不要再搜刮民脂民膏，大規(guī)模叛亂一觸即發(fā)……忠言逆耳，其他人都是企圖欺騙你的啊?！?/strong>
而且，這時期的法國也并不安寧，因為那場大屠殺，凱瑟琳幾乎是被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上，不止新教徒，就連一些天主教徒也反對她。在這樣的背景下，一本名為《關(guān)于凱瑟琳·德·美第奇的生活、行為和舉止的精彩言辭》的小冊子誕生了，據(jù)與新教派誓不兩立的天主教教徒說，“這本書中所講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1584年，安茹公爵去世，他是凱瑟琳的另一個小兒子，而由于亨利三世一直沒有留下后代，王位的繼承成了一個大問題。根據(jù)《撒利克法典》，波旁家族的亨利就自然成了王位繼承人。波旁家族與瓦盧瓦家族一樣，都是圣路易的后代。
亨利三世看上去并不著急，整日過度狂歡，過著奢靡的生活。臥病在床的凱瑟琳對此憂心忡忡，一直積極與新教聯(lián)盟達成和平協(xié)議，并不斷催促亨利三世盡快辦妥此事。
隨著不斷接近生命的終點，凱瑟琳做了許多善事，盡管可能更多是出于傳統(tǒng)習(xí)慣而不是熱情，但她繼續(xù)將宗教與政治區(qū)分開來。凱瑟琳一直反對極端的做法：鞭打、撤退、游行和朝圣，而她的兒子亨利三世卻妄圖通過這些來尋求上帝的幫助，但他卻忘記了自救。
1584年7月18日，亨利三世本人向議會提起了一項法令，廢除了所有的和平赦令，只允許王國有一種宗教。驅(qū)逐新教牧師，要求其信徒在六個月內(nèi)轉(zhuǎn)教或離開，宣布所有新教教徒不得擔任任何職務(wù)和官爵，并命令他們歸還安全區(qū)。他怨恨聯(lián)盟成員及反叛臣民對自己發(fā)號施令，也怨恨母親強迫他締結(jié)和約。
亨利三世很不喜歡母親插手政務(wù)，想讓她早點滾蛋，凱瑟琳在沒有征求國王的建議下，給他送去了一些優(yōu)秀的官員。
1587年，被囚禁在倫敦塔里的瑪麗一世被伊麗莎白女王處死。
1588年，西班牙的無敵艦隊被英國摧毀。
此時，新教已經(jīng)崛起。
1589年1月5日下午，凱瑟琳在病床上去世，這位操了一輩子心的美第奇太后帶著對兒子的憂慮離開了這個人世。
同年，一名狂熱的教徒刺殺了亨利三世，法蘭西瓦盧瓦王朝就此覆滅，隨之而來的是波旁王朝，亨利四世。
▲ 法國國王 亨利四世
凱瑟琳的一生，是貞潔的，除了丈夫亨利二世外，她沒有情人，但她卻被稱為“蛇蝎太后”，的確，作為一個政治家來講，她是成熟的，可能也正因為圣巴托洛繆大屠殺，她背負了太多不屬于她的罪孽和包袱。只有，或者幾乎只有藝術(shù)史學(xué)者，因其研究對象的本質(zhì)不太受大屠殺的困擾，所以才能在凱瑟琳的生命中發(fā)現(xiàn)令人欽佩的東西。在她對藝術(shù)的資助中，除了付出的代價太大外，倒是沒有什么可被指責的。
毋寧說，在那個風(fēng)雨飄揚，宗教改革在歐洲各地爆發(fā)火焰的時候，任何企圖中和兩者矛盾的努力都是徒勞，除非雙方進行一場真正的殊死搏斗之后，才會消停下來，進入新的軌道。
凱瑟琳去世20余年后，1618年，席卷整個歐洲的三十年戰(zhàn)爭爆發(fā)。
波旁王朝的第一位國王亨利四世曾說：“但我也請您想一想，一個女人在自己丈夫死后有五個孩子要撫養(yǎng)，還要對付當時意圖侵犯王室的兩個家族—波旁家族和吉斯家族，她還能怎么做呢？難道她不應(yīng)該使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去欺騙他們，不應(yīng)該像一個母親一樣一直守護著自己的孩子，讓他們在一個如此謹慎的女性的賢明指引下一個個登上王位嗎？我很驚訝，她并沒有做出更壞的事?！?/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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