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內(nèi)陸官場的朋友都知道,早在中央高層嚴懲貪腐以前,太多官員有出境旅游的機會。這些官員借著考察的名義,打著學習的旗號,揣著納稅人的錢包,滿世界旅游,玩得很嗨。有那么幾年,渴望旅游的官員多,公費出境的名額少,僧多粥少,資源緊張,他們甚至還互相爭搶。如果搶不到,就去檢舉,就去揭發(fā),就去上司那里告刁狀。
宋朝官場則截然相反。
大家聽說過王安石吧?他是文學家,也是政治家。宋仁宗在位時,他才二十多歲,已經(jīng)名滿天下,不但宋朝人知道他,連北方的遼國人都想一睹他的風采。
有一年冬天,宋仁宗派王安石出境,去給遼國君主拜年,順便讓遼國人見識見識他這位青年才俊。諸君試想,這可是皇帝特派的差使喔,路費肯定由朝廷出,車馬肯定由朝廷派,隨從肯定由朝廷安排,到了遼國,見到遼國皇帝,按照當時外交禮節(jié),遼主和遼太后還會打賞一筆巨款呢!既能公費旅游,又能賺到外快,如此優(yōu)厚的肥差,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嘛!
但是,王安石竟然拒絕了。他對仁宗皇帝說:“微臣還年輕,資歷不夠,您派別人去吧?!?/span>
還有一年春天,仁宗又派王安石去遼國,讓他去給遼國太后祝壽。仁宗提前承諾,只要王安石順利辦完這趟差使,回來就能升官,另外再獎勵一筆錢。結果呢?王安石又一次拒絕了,理由是自己的母親年紀大了,父母在,不遠游。
王安石這個人,才氣大,脾氣也大,性情很古怪,個性相當強,他不愿出國,不足為奇。問題是,蘇東坡和蘇轍也不愿出國。
宋哲宗在位時,太皇太后派蘇東坡去遼國拜壽,蘇東坡回奏道:“臣衰病,極畏此行,不敢奉詔?!蔽⒊俭w弱多病,最怕出遠門,請?zhí)篌w諒,另請高明。
太皇太后沒辦法,改派蘇東坡的弟弟蘇轍,結果把蘇轍嚇得不輕,寫詩叫苦:“少年病肺不耐寒,命出中朝敢避難?!蔽覐纳倌陼r代就患上肺病,受不得寒冷,遼國氣溫那么低,我怎么敢去呢?
不過蘇轍最后沒有拗過太皇太后,老太后堅持要他去,他只能照辦。公元1089年,蘇轍以翰林學士的身份擔任“遼國生辰使”,帶著幾十位隨從和朝廷送給遼國君主的生日禮物,浩浩蕩蕩地出發(fā)了。他出發(fā)的時候是十月,回國時已經(jīng)到了第二年春天,等于在遼國待了整整一個冬天,差點兒凍死。
蘇轍之所以不愿去遼國,首先是氣候原因。遼國位于北方,遼國首都位于更北的北方,緯度高,植被少,遍地風沙,是苦寒之地,宋朝人不習慣。
其次呢?當時沒飛機,沒高鐵,沒汽車,交通落后,途中極其耗時間。蘇轍有詩:“千里使胡須百日,誓將中子治書囊?!睆乃纬吘车竭|國首都,只有一千里路程,現(xiàn)在開車一天就到了,宋朝人卻需要走一百多天。
再其次,宋、遼兩國雖然和平相處了一百多年,但仍算敵對國家,邊境上小規(guī)模的戰(zhàn)役始終不斷,這邊的使臣到了那邊,萬一碰巧遇上兩國開打,使臣不是被監(jiān)禁,就是被砍頭,想回家鄉(xiāng)是不太可能的了。
不過話說回來,君有命,不敢辭,在北宋時期,受命出使遼國的大臣也不少:包拯去過,歐陽修去過,蘇轍去過,沈括去過。還有黃庭堅的岳父的老師陳襄,也奉命去過遼國,回國后還寫了一本《使遼語錄》,向皇帝詳細報告了一路上的見聞。
我總結過這些使臣的特點,他們要么特別有文采(例如蘇轍和王安石),要么特別有口才(例如沈括),要么身軀魁偉(例如包拯),要么長得很帥(例如歐陽修的胡須就很帥),否則的話,不足以彰顯大宋風采,到了遼國只能丟人現(xiàn)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