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景陵神道外，這里的黃昏靜悄悄......）
據(jù)說清東陵的夏天很美——藍天白云之下，綠樹紅墻掩映?？晌覀儏s選擇了開春之前造訪，趁著萬物尚未復蘇，悄悄叩響這群皇家陵寢的山門，在盡少今人的嘈雜之時盡情地暢想懷古。而實地考察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樣的決定是明智的：如果是夏季，那雜草叢生的荒陵野冢根本難以駐足——曾經(jīng)一統(tǒng)江山的王朝，其帝王百年棲身之所而今卻是怎樣的寂寞難耐。
作為重要的旅游景點，來客大多是看熱鬧。相比明十三陵而言，分處東西兩地的清皇陵似乎缺乏規(guī)模優(yōu)勢，而且明清皇陵差別不大，外行眼里基本千篇一律。所不同的是，清代離現(xiàn)世較近，加之電視劇的宣傳效果，許多傳奇故事深入人心，清十二帝比明十六帝更為百姓所耳熟能詳。而民國初年震驚天下的東陵盜寶案也使清東陵名聲大噪——盡管形制上更加單調，比不上西陵有特色。當然，真正受游客關注無非就是乾隆和慈禧二陵——這兩位生前極其奢華，陵墓藏品眾多，因此成為盜墓賊的首選。而其他帝后陵墓和妃子園寢，則只在沉寂蕭條中偶爾迎來零星專業(yè)考古者到訪。
（寥落的定妃園寢，如果夏天到來必定是雜草叢生。）
清東陵是滿族政權入關后最早的陵墓，也是滿清一統(tǒng)江山、入主中土的象征。清東陵位于北京東邊120公里外，今天河北遵化境內。背依巍巍群山，面對廣袤平原，航拍照片看的確布局嚴謹，氣勢非凡。身在其中則感覺山野間散布著黃瓦紅墻的殿堂樓閣，給單調的環(huán)境增添一絲絲艷麗色彩。清東陵包括入關后十位皇帝中五位的陵墓：順治孝陵、康熙景陵、乾隆裕陵、咸豐定陵、同治惠陵——創(chuàng)業(yè)時期1名，全盛時期2名，衰落時期2名——斷斷續(xù)續(xù)地見證了清代由盛轉衰的全過程。步入近代卻保持著古代形制的王朝，都不可避免遭遇上這樣尷尬的命運，同一時代同病相憐的帝國還有不少：奧斯曼、莫臥爾、李朝等等——都印證了前近代的帝國再也無法封閉自首地沉睡于舊夢中，哪怕它們的體制表面是如何至臻完美，都如易碎的名貴古董一般，虛有其表而不堪一擊。一座清東陵，半部清代史（還有半部被清西陵挖去了，都拜賜于雍正帝的奇妙構思）。從陵墓規(guī)制、設施的增減情況，可反襯出其修建時期的國力盛衰。管中窺豹，略見一斑，東陵盡管保存完整，極盡輝煌，其背后卻是歷史折戟沉沙的影子，值得細細品味。
（同治惠陵遠眺，雖然規(guī)模銳減，表面的排場還是要硬撐的。）
與漢唐皇陵并無規(guī)律地散布于八百里秦川間不同，明清皇陵的格局顯然是事先設計過的——以首帝為中心向兩邊排開。長長的甬道正對著順治孝陵，這是滿清入關后的第一位皇帝，雖然英年早逝，至今留下青春氣息的畫像，卻是畫像中垂垂老矣的康熙的父皇，也是統(tǒng)攝整個東陵的靈魂人物。其實在東陵之外不遠，還有一座皇后陵，就是當年叱詫風云、身后眾說紛紜的莊妃——孝莊皇后之昭西陵。相對遠在沈陽的其夫君皇太極昭陵而言。孝莊過世之時，滿清以入關多年，斷無再回東北安葬之理，于是就近葬于清東陵。但為保持輩分規(guī)矩，仍將昭西陵安排在東陵總體宮墻之外，且給它圍繞了兩層宮墻——內層是莊妃自己的宮墻，外層則象征昭陵的宮墻，表明這是關外清陵的“飛地”，與其子孫陵墓群并非一個系統(tǒng)。畢竟撫育了順治、康熙兩代皇帝，雖傳為下嫁給了皇叔多爾袞，她身后還是得到了應有的敬重，也是康熙帝聊表孝心的行動。剛入關的滿清政權，似乎對腐儒倡導的女子貞潔觀并不感冒。
（莊妃陵殘存的石碑及明樓）
從莊妃到孝莊皇太后到太皇太后，這位傳奇人物經(jīng)歷了滿清從入關到站穩(wěn)腳跟的那段風云激蕩的歷史。如今一片廢墟之上，孤獨的明樓挺立于荒野之間，比起身后兒孫們宮殿般的陵墓區(qū)，實在顯得有些寒磣。據(jù)說童年的康熙深受祖母熏陶，因此也非常盡孝。然而孝莊皇后的一生，都是作為幕后英雄默默支持著大清帝國的成長，比起后來她那位極事鋪張的重孫媳，已經(jīng)是無比低調。專制社會森嚴的等級，男尊女卑的觀念，即使在偉大的母愛面前也不動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