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洪武年間,北方某座小鎮(zhèn),住著一對父子,兒子八歲時,娶比自己大八歲的女子為妻,新婚當晚,他要玩騎馬游戲,新娘說只要你聽話,我就依你!
周明泰是煙霞村的木匠,心靈手巧,手藝精湛,做出來的家具既美觀,又耐用,閑來無事,會用下腳料做些卯榫件,個個都嚴絲合縫。
他成婚多年,眼看年近四十,妻子一直無所出,心中焦急不已,為給周家延續(xù)香火,夫妻倆嘗盡各種方法,上山拜廟、跋山涉水求醫(yī)問藥等,受盡磨難。
好在上天開眼,周明泰四十歲那年,妻子終于懷孕,一年后誕下一個嬰兒,取名周天寶,意思是上天賜給的寶貝。
遺憾的是,妻子高齡初產(chǎn),生下孩子后,自己卻油盡燈枯,周明泰抱著孩子,跪在妻子床邊大聲哭泣,向她保證無論如何,也要將孩子撫養(yǎng)成人。
周天寶很聰明,也很聽話,八歲時,被父親帶著進城干活,他在主人家一呆就是一天,從不哭鬧。
那次,待的時間不長,一個禮拜活就干完了,東家有錢,見周明泰活干得漂亮,結(jié)賬時竟然賞了一兩銀子。
父子倆非常高興,給兒子在城里,買了很多好吃的,兩人大手牽小手,一路把家還。
出城后,行至一片樹林,突然傳來一陣嚶嚶的哭聲,父子倆循聲而去,看到一個女孩,趴在一位婦人身上哭泣。
上前詢問得知,女孩和母親逃難至此,三天了,才分吃一個饅頭,外加母親感染風寒,在此休息時倒下。
周天寶聽后,趕緊將吃的和水遞給女孩,“姐姐,我這里有些吃的,快給娘吃吧!”
周明泰見婦人昏迷,先掐人中將其救醒,又緩緩喂下一些水和食物,然后背上婦人,讓兩個孩子跟緊,一同去醫(yī)館。
婦人得到及時救治,撿回一條命,對周明泰父子感激不盡,見其無家可歸,便領回家暫住。
婦人名叫呂月,女兒秦香梅,今年十四歲,母女倆不好意思打擾,但又無處可去,只好留在周家,洗衣做飯做家務,照顧周家父子起居。
周天寶和秦香梅相差六歲,相處非常融洽,香梅將天寶當少爺,天寶將香梅當姐姐,整天形影不離。
一晃兩年過去,臨近夏日,天寶想去田里抓知了,香梅一路跟隨,又是給他抓蝴蝶,又是掏知了洞,收獲頗豐。
正當他們拿著“戰(zhàn)利品”回家時,恰巧碰到劉富貴來收租,只一眼就被香梅吸引,擋住二人去路,想要戲弄她。
天寶將她護在身后,推搡著富貴大聲嚷嚷,“你想干什么?不許欺負我姐!”
劉富貴一臉壞笑,“我只想和她玩玩,喜歡都來不及,怎么會欺負她呢?”說著一把推開天寶,伸手就要摸香梅的臉。
香梅怎會不知對方心思,連忙閃躲,還不忘罵對方“不要臉,臭流氓!”
“吆喝!沒看出來,這小娘子脾氣倒不小,小爺喜歡!哈哈哈!”和幾個隨從一同哈哈大笑起來。
正當富貴要進一步行動時,村里的劉媒婆正好路過,上來就是一陣阿諛奉承,并給富貴出主意,既然有這意思,不如納為妾室。
劉富貴一想,是這個道理,直接給劉媒婆二兩銀子道:“這是說媒的費用,明天你來府上,我給你十兩銀子,提親的事就交給你來辦?!?/p>
劉媒婆接過銀子,陪笑著說道:“老身先謝過劉公子,不過你得等兩天,明天、后天,手頭有促成的婚事,需要去參加,后天再辦你的事如何?”
富貴一聽有些不樂意,只是轉(zhuǎn)念一想又喜道:“劉媒婆沒說會道,經(jīng)你說過的媒,十之八九沒問題,看來這事也不在話下,小爺我等候佳音!”
“放心,憑老身這三寸不爛之舌,保準你盡快抱回美人!”送走劉富貴等人,劉媒婆對二人說:“快隨我回家吧!”
“你是個壞人,憑什么把姐姐說給那個壞蛋,我不同意!”周天寶罵罵咧咧的吼道。
香梅也沒好臉色,心中不停責怪,劉媒婆給壞人出主意。
兩人走在前面,和劉媒婆拉開一段距離,明顯要和她劃清界限。劉媒婆也不氣餒,跟在后面一起向周家走去……
劉富貴是鎮(zhèn)上,劉員外的兒子,欺壓良善、毀壞婚姻,什么事都好的出來,是個臭名昭著紈绔子弟。
他三十好幾,已有妻妾六個,孩子都七八個了,可是生性風流,總在外面拈花惹草。
不論誰家女子,只要被他瞧上,都難逃魔爪,上個月才娶回一房小妾,據(jù)說是拆散姻緣,逼迫嫁過去的,成婚沒過幾天,竟把對方折磨死了。
好了,思緒再拉回來,兩人剛回到家,香梅就紅著臉,獨自回到房間,周天寶立刻去找父親,訴說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一再強調(diào)不能將香梅嫁給那個壞蛋。
正說著,劉媒婆也進屋,叫呂氏快停下手中活計,去找周明泰議事。
天寶一臉嫌棄的說:“就是她,給那個劉公子出主意,讓娶姐姐過門,我討厭她……”
“天寶,不要亂說!劉奶奶不是那種人?!敝苊魈┖戎箖鹤永^續(xù)說話,并招呼坐下。
呂氏不明所以,看著二人滿臉疑惑,她還不清楚,劉媒婆是來告訴自己,香梅被城里的劉富貴相中。
聽劉媒婆說完,呂氏被嚇了一跳,這個劉公子,她早有耳聞,把女兒嫁給他,相當于推入深淵,萬萬不能答應,可是以劉公子的性格,提親后如果不答應,肯定會來搶人,到時候自己也抵擋不住。
周明泰氣道:“不如這樣,我給你們些銀子,你快帶香梅逃離,省得落入魔爪?!?/p>
呂氏似有為難,“這怎么成,我們母女已經(jīng)虧欠你太多,怎么還能要你的銀子,何況我們往哪兒逃,也沒去處呀!”
劉媒婆道:“使不得,使不得!以劉富貴的做派,應該會派人盯著,一旦被他抓到,肯定會直接拉到府上,那時候說什么都晚了?!?/p>
“那個怎么辦?總不能眼巴巴看著這孩子,被那個畜牲糟蹋吧!”周明泰非常憤怒。
劉媒婆說:“今天碰到他們時,就要對香梅不利,為了勸其停手,才答應為他保媒,其實是緩兵之計,主意當時都想好了,不知你們愿不愿意?”
“哦…劉嬸但說無妨,如果可以辦到,我們一定照辦!”周明泰和呂月都很期待。
“香梅已經(jīng)成年,這三天時間,我們可以給她找個婆家,趕快把婚事辦了,他還能怎么辦?”
“辦法是好,可三天時間,上哪找婆家,這事恐怕不好辦?”周明泰說。
“這有啥難的,眼前不是就有一個?”
呂月和周明泰大眼瞪小眼,不知劉媒婆說的是誰。劉媒婆拉過周天寶道:“難不成你們覺得,香梅嫁給天寶,會虧了她不成?”
呂月有些為難地說:“這……天寶不是沒成年嗎?再說香梅比天寶大六歲……”
不等呂月說完,劉媒婆說:“娶童養(yǎng)媳的難道少?再說,女大六,樂不夠!這不是挺好的么?”
“我看可以,劉嬸說的沒錯,大六歲不是問題,天寶娶香梅這么好的媳婦,是他的福氣!”周明泰道。
其實,呂月本沒意見,只是周家父子待她們不薄,天寶未成年,女兒比他年長,自己不能先說同意,見周明泰如此說,她的心總算放下。
一旁的周天寶,這時才明白,原來劉媒婆不是惡意,冷靜下來一想,的確以當時的情況,如果不妥協(xié),恐怕后果不堪設想!
周家不大,香梅雖在屋里,但外面的說話聲,她聽得一清二楚,也明白了劉媒婆的用意,同時又因為要嫁給天寶,而羞得滿臉通紅。
天寶還不懂男女之事,可香梅知道,一直以來都把天寶當少爺,如今能嫁給他,心中自是樂意,待母親詢問時,她沒有答應,不過低頭害羞的樣子,已是最好的答案。
臨出門,呂氏叮囑女兒,此時只舉辦婚禮,天寶年幼,只能有夫妻之名,不能行夫妻之事,女兒含羞答應。
說辦就辦,為了避嫌,周明泰和呂月送走劉媒婆,立刻著手,為孩子們籌辦婚事。
不過,準備婚禮服時,他竟借來四套,呂氏好奇,問其緣由,周明泰紅著臉說:“小月,這幾年接觸下來,我早想娶你,一直不敢說,這次借給孩子辦婚禮之機,不如我們也一起成親如何?”
呂月聽后,一對臉蛋紅的像熟透的蘋果,低頭輕聲回答可以,那聲音細小如蚊子,饒是如此,周明泰也聽到了,高興得合不攏嘴。
窮苦人家一切從簡,他們只邀請了左鄰右舍,連同親戚一共兩桌飯菜,第二天,兩對新人,一起拜天地,招呼賓客。
洞房夜,父子倆各自被送入洞房,天寶進去后,夫妻倆坐在床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所事事。
忽然,天寶說:“姐姐,我想玩騎馬!”香梅咯咯嬌笑,“你都長大了,已經(jīng)成婚,怎么還能玩這種游戲?”
天寶不樂意了,“看那么多大人都期盼結(jié)婚,我還以為很好玩,沒想到結(jié)婚真沒意思,怎么一結(jié)婚就長大了,連騎馬都不能玩了?!?/p>
香梅看著小郎君道:“好好好,我答應你,只不過你也得答應我?guī)准?!?/p>
“可以,可以!只要能騎馬,什么都可以?!?/p>
“那好,從現(xiàn)在起,我們已經(jīng)是夫妻,你不能再叫我姐姐,要改口叫娘子。再有,你要好好念書,爭取將來考取功名,光耀明媚,即便沒考上,多認些字,也是好事?!?/p>
“沒問題,我答應你,姐姐!哦不,是答應娘子!”
“好,那我們上床,我做馬讓你騎……”
在床上,香梅俯身趴著,天寶一個跨步就騎了上去,他在上面一邊喊:“駕、駕!”,一邊雙腳不?;蝿?,香梅一邊爬,一邊學馬叫,玩得不亦樂乎。
沒幾圈,香梅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畢竟天寶已經(jīng)長大,不再是那個五六歲的小孩。
第三日,劉媒婆假裝帶著聘禮,一行人來到周家,向周明泰提親,被告知香梅已經(jīng)嫁人,只能裝作可惜,然后打道回府,將此事告知劉公子。
劉富貴小心眼,是個很難善罷甘休之人,出了這檔子事,自然氣得不行,香梅嫁給個小屁孩,明擺著是要躲避自己,但人家已經(jīng)成婚,他又不能去明搶,只能記在心里,找機會報復。
眼前的事情解決,周家也知道劉富貴的人品,基本不讓香梅一個人外出,害怕他會不擇手段搶人。
這天,周明泰攜妻子外出,家中只留下天寶和香梅,擔心劉公子下手,命二人將門反鎖。
天寶在院中讀書,香梅在做家務,這時屋外有人敲門,周天寶立刻停止讀書,夫妻倆沒發(fā)出任何聲音,以為真的是劉公子。
可是,外面的敲門聲,一直在持續(xù),開始還有點力道,逐漸變得越來越微弱,一點不像李富貴派的人。
周天寶和妻子小聲商議,決定開門看看,謹慎起見,天寶讓妻子藏好,自己則去開門。
他謹小慎微的打開門,左右環(huán)顧好一陣,沒發(fā)現(xiàn)任何人,剛要轉(zhuǎn)身關門時,瞥見地上躺著一個人,看裝扮應該是位書生,叫了幾聲不見醒來,老樣子已經(jīng)昏迷。
他小心翼翼將書生拖進門,趕緊又重新關門,并叫來妻子,一同將書生抬進屋,平放在床上。
看樣子,應該是餓暈過去了,香梅讓丈夫先喂了些水,待其慢慢轉(zhuǎn)醒,又端來米湯,書生餓極了,兩人一再叮囑慢點喝,他依舊如狼似虎,兩口就喝了個精光。
香梅又去廚房,下了碗湯面,吃飽喝足,書生也有了精神。他說自己姓蘇,名如生,是進城參加秋闈的舉子。
不過,路經(jīng)此地在破廟休息時,被人偷了行李,如今身無分文,餓了兩天沒進粒米,又餓又渴,暈倒在門口。
他們安頓書生休息,待父母回來后,一家人熱情招待,還湊了點銀錢,贈予對方當盤纏。
蘇如生感激不盡,臨別謝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如生日后定當加倍償還!”
一家人行善積德早已習慣,因此并未在意,送走如生,很快就將此事忘記。
三個月后,香梅一個人上街買布,準備為丈夫做一身新衣服,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剛一出門,已經(jīng)被人訂上了。
兩個大漢一路尾隨,待她走到?jīng)]人處時,悄悄掏出麻袋,從后面將香梅裝入口袋,扎好袋口兩人一抬,很快消失不見。
周家人等到下午,不見香梅回家,周天寶擔心妻子安危,也沒心思讀書,便和父親出門尋找,讓呂氏留在家中等待。
兩人找到天黑,都不見香梅蹤跡,頓感不妙,趕緊發(fā)動左鄰右舍,可找了一個晚上,也沒有任何收獲。
周明泰縣衙報官,縣令以失蹤人口登記,卻并未派一兵一卒尋找,一家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正一籌莫展之際,劉媒婆來到家中,向周明泰透露了一個消息——香梅被劉公子派人擄走了。
周明泰一拍大腿,直呼大意,周天寶當即坐立不安,就要沖出去找人,卻被劉媒婆攔下。
“你們就算去了,他也不會承認,弄不好還會搭上性命!”
周天寶急道:“那也不能坐以待斃,就算搭上這條小命,也不能讓娘子受辱!”
呂氏淚流滿面阻止天寶,“劉嬸說的沒錯,如果這樣去,非但救不了香梅,還得牽連你們受罪!”
“娘,你不要這么說,香梅是我妻子,搭上性命又何妨,我們兵分兩路,您和爹爹去報官,我先去劉府要人。”
“沒用的,縣老爺是劉夫人表哥,他們是穿一條褲子的?!眲⒚狡艧o奈的說。
周明泰怒道:“走,劉府即便是龍?zhí)痘⒀?,今天我們也得去闖一闖!”
一家三口謝過劉媒婆,趕去劉府要人,結(jié)果連門都沒進去,就被劉府家丁打倒在地。
呂氏看著遍體鱗傷的父子,哭得泣不成聲,強忍著痛苦,將二人勸回家。
周明泰對兒子說:“明天一早,我們?nèi)ジ酶鏍?,再不成就去告御狀,我就不信,還沒有講理的地方。”
說得輕巧,實際有多難,誰心中會不清楚?這么說只能是氣不過,表示決心很大。
翌日一早,父子倆背著包袱,剛走出門,只見一隊官差朝這邊趕來,領頭之人騎著高頭大馬。
見父子二人像要出門,那人立刻下馬詢問,雙方一陣交談后,立刻趕往劉府。
家丁一看,都不敢阻攔,那人派隨從長驅(qū)直入,在劉府一陣搜尋,果然找到香梅,并將其救出。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當初所救的蘇如生,原來他高中狀元,回鄉(xiāng)途中不忘感謝恩人,恰好碰到他們有難,便出手相救。
在他的幫助下,劉公子被押入大牢,縣令被罷免官職,等候知府大人發(fā)落。
周天寶一家又恢復平靜、幸福的生活,在他滿舞象之年,家中招待賓朋,慶祝二人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