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公公婆婆和大舅母大舅舅
大姨和大姨父
昨天老公的大姨父七十大壽，我早上搭表妹嬌的車子去了田莊農(nóng)民八和灣，公公婆婆大舅舅大舅母小舅舅小舅母都已經(jīng)到達，老公去長沙學(xué)習(xí)了，大舅舅的小兒子一早就開車去文山專程接我公公婆婆，又去白竹接了大舅舅大舅母，成了專職司機。
天氣很好，艷陽高照。大姨和大姨父都春風(fēng)滿面。酒宴是請的江南的上門服務(wù)餐飲班，六七個人，自帶食材和餐具，自備臨時廚房和廚具，省去了主人很多麻煩。
我為婆婆和她的兄弟姐妹拍照。大姨卻離大姨父遠遠地坐著。我要她近一點，她不肯，滿臉羞澀。大姨父笑瞇瞇地說：“挨攏來一點啰！不活絡(luò)的，又不是別個，是自己的男人?！贝笠碳t著臉說：“我就是不想挨你，我想起都挨飽了?！卑盐覀兌级簶妨恕?/span>
小舅母婆婆大舅母大姨
小姨和小姨父
婆婆一共有五個兄弟姐妹，大舅舅小舅舅大姨我婆婆四個都和自己的配偶雙雙對對坐在一起拍照，只有小姨父孤單一人。小姨不在了?？此拿骂I(lǐng)口處翻出的磨得已經(jīng)褪色的格子襯衣領(lǐng)邊，我的心里一陣酸楚。
小姨和小姨父是最恩愛的夫妻，小姨特別在意小姨父的形象。她在的時候，絕對不會允許小姨父穿這樣一件舊衣服在新外套里面的，每次小姨父出門，她都要幫他把衣服扯得筆直，扣子扣得嚴(yán)嚴(yán)實實，每回走親戚，更是把小姨父打扮得像個新郎倌。她覺得，在外人跟前，男人的形象是她的臉面。家族里哪個人家里有喜事，她都是最積極的信息發(fā)布者和活動牽頭人。她的三個兒女除了極個別有特殊情況，她都是連配偶帶孩子一起帶著走的。她說，親戚不走就不認(rèn)識了，要多走動才能親。在她的帶動下，我也跟著婆婆參與了他們大家庭的多次聚會。跟表兄弟表姐妹之間的交流也比較多，了解也越來越深。如今，小姨不在了，她的話她定下的規(guī)矩大家還記著。大姨父七十生日，在長沙打工的小舅母都專程趕回來了，五兄妹的下一代在家里的都拖家?guī)Э趤砹恕?/span>
小姨父和小舅舅
大舅舅和大舅母
下午吃過飯，我們回東坪。我公公婆婆邀請舅舅舅母到我們家里來，小舅舅小舅母來了，大舅母也來了，但大舅舅沒有來，他回白竹水去了，說家里養(yǎng)了豬和雞，離不得人。大舅舅和我婆婆同歲。他們是異父異母兄妹，但感情跟親兄妹一樣好。大舅母跟我婆婆關(guān)系也很好。姑嫂幾十年，沒有紅過臉。
我們在小姨父家旁邊摘了些茶葉，我準(zhǔn)備打擂茶招待他們。他們集體上街買衣服。晚上小舅舅和小舅母吃了擂茶回去了，大舅母住在我家。
晚上，我原本安排公公睡雷拉房間，婆婆和大舅母睡朵拉房間，可婆婆要大舅母跟我睡，她和公公睡朵拉房間。
大舅母跟我婆婆說：“你跟我睡好吧，我怕英姿不習(xí)慣跟老人睡。”婆婆說：“她習(xí)慣的呢，她一個人睡不熱?！?/span>
大舅母看著我笑。
我說：“老夫老妻要珍惜每一天呢，不能分床睡，你也要像我媽學(xué)習(xí)，不要跟大舅舅分床睡，兩個人要相互關(guān)心，互相取暖?！?/span>
大舅母有些激動起來：“不是我不跟他睡呢，是他不要我跟他睡，我跟他睡他就言四語四好多嘴巴，我聽得燥人就回他幾句，他就發(fā)火了，把被子一掀說我一個人睡去，就氣沖沖地撇到另一間房里去了，還專門選的離我最遠的一間房。”
我說：“他氣沖沖地走你就追過去啊，你說你睡不熱啊，他睡哪里你睡哪里??！”
“我睡得熱，離了他這黃泥巴我起得火。”大舅母冷哼。
大舅母和大舅舅結(jié)婚將近五十年，養(yǎng)育了三個兒女，前三十幾年一直大舅母當(dāng)家，大舅舅凡事不管，收入也全交給大舅母管，大舅母溫和賢良，持家有方，一家人日子過得挺。可家里孩子長大成家生活稍微寬裕后，大舅母被村里風(fēng)行一時的買碼和賭博吸引了，一門心思只想著要靠運氣發(fā)橫財，結(jié)果越陷越深，不僅輸光了自己的積蓄，還欠了不少債。孩子們幫她還過幾次債后，她還是忍不住手癢，大舅舅就把她的財政大權(quán)剝奪了，掙的錢不再交給她。包括山上樹園里的茶，賣了錢他也一個人拿了不肯給她花。家里的人情他也不再讓大舅母插手。大舅母對大舅舅的小氣恨之入骨。我婆婆也勸說過大舅舅，不要對老婆那樣小氣，人老了，老兩口還慪著氣，老婆不關(guān)心你恨你日子就不好過。家里的人情都是堂客們做的，你一個大男人管也管不好，又吃虧，不如讓她管，也是尊重她。她心情就會好些。大舅舅說你以為我想管家里這些雜事啊，我是沒有辦法，她的心野了，收不回來了，我不是財主，我的錢都是血汗錢，她輸起來眼睛都不眨，我心里痛得很。她自己掙的錢我隨便她怎么輸，我的錢我沒有給她糟蹋的。
大舅舅小氣得要命，大舅母也很有骨氣。有時要買個什么東西手上沒有錢跟大舅舅借個一百幾十的，回到家里馬上就還給他。大舅舅也很沒有男人氣地坦然接了。大舅母就更加對他沒有好臉色和好印象。在我婆婆跟前總是吐槽自己的老公。她忘記了她吐槽的人是我婆婆的哥哥，我婆婆嘴上雖然幫大舅母說話，心卻是向著大舅舅的。我有時作為旁觀者說大舅舅幾句不是，說他對老婆太過分，我婆婆就說，大舅舅老實一世，對誰都是真心實意的，他不會無緣無故對自己的老婆就不好，原來大舅母不賭的時候，日子也過得很好。我說現(xiàn)在大舅母不賭了啊，她說可是他對她的印象差了，他不相信她了。大舅母其實也不要只怪大舅舅，她自己也有缺點，別的不講，一個女人到老了學(xué)抽煙，就很沒有看相。
小舅公和小舅舅，少年舅甥如兄弟
小舅舅和小舅母
小舅舅和小舅母的感情有些類似坐過山車，吵起來就轟轟烈烈不分場合，吵過之后馬上就忘記了，又和好如初，歸于平靜。上回在我家因為小舅母提起小舅舅給她他媽媽買的一個豬心是臭的，小舅舅當(dāng)即就發(fā)作，把小舅母氣跑了。
小舅母的意思是提醒小舅舅下次買東西要注意，有些屠戶很缺德，會趁你不備調(diào)包，但小舅舅卻認(rèn)為是岳母存心挑他的刺，在女兒面前告狀。小舅母在外面打工，父母身體不好，三病兩疼的兒子事情多顧不上，都是小舅舅這個女婿送醫(yī)院看病陪護。
小舅舅對老人很孝順，岳母住院時說想吃樅山菌，他大清早就去菜市場買了一整筐。后來岳母說她的病情加重了，醫(yī)生講是吃多了樅山菌的原因。小舅舅當(dāng)時就很生氣，只是不便當(dāng)著岳母的面頂撞，把不快放在心里。小舅母一提起買了臭豬心的事，小舅舅就爆發(fā)了。說以后再也不得到他們家里去了，也不得喊他們了，太不曉得上下了。
小舅母也火了，說你不去就不去，不喊就不喊，不稀罕你這黃眼畜生。
當(dāng)時正是小姨去世在家里超度的第四天，道士看了日子是六朝日出門。第五天晚上的儀式很重要，要開追悼會，要蓋燈，親人要熬夜守靈一個通宵。小舅舅把小舅母氣跑后我婆婆狠狠責(zé)罵了他，說小舅母因為小姐姐去世特意請假從長沙趕回來，在家里陪了幾天，自己的母親生病都沒有去看望，這么重情重義，你不感謝她，還嘴多巴舌。明天是小姐姐在家里的最后一晚，大家都要守靈陪夜的，你把她罵走，小姐姐心里都不快活的，她在生時就只希望你們關(guān)系好，家庭和睦。
小舅舅嘴巴還是很硬，說著不服輸?shù)脑?，但是氣勢上已?jīng)完全弱了下去。
第二天小舅舅早早就去了小姨家，我和我婆婆去得晚一些。吃過早餐我們還在家里收拾，小舅母就來了。她跟我說我昨天太生氣了，就沒有管在你家里，跟小舅舅吵了起來，我實在不應(yīng)該。我趕緊說沒有關(guān)系沒有關(guān)系，我也跟你一樣的，有不滿馬上就要發(fā)泄出來，這樣有利于健康。我還告訴小舅母，小舅舅昨天被我們教育了半天，應(yīng)該意識到自己錯了。小舅母說，他呀，就算知道自己錯了也不告饒的。
正說話間，小舅舅的電話打過來了，問我們什么時候進去？我說等一會兒就來。我知道他其實是想問小舅母跟我們聯(lián)系了沒有，但是沒好意思問。我也沒有告訴他小舅母跟我們在一起。
一會兒又來了第二個電話，問我們幾個人。我清楚他的目的，故意裝糊涂：“是還有人要搭我們的車進來嗎？”
他說沒有，你們快點進來。
第三個電話打過來顯然他鼓了勇氣，直接問我：“小舅母來了沒？”
我還是決定不跟這個只比我大幾歲的長輩兜圈子了，說來了呢。
誰知他馬上就來了一句：“她不來的話要她莫再進我的屋！”
我的火一下子就沖腦門了：“你講話莫這么難聽好嗎？你是命好，找得老婆好，人家寬宏大量，不跟你計較，一清早就跑過來了，還跟我道歉，說昨天不應(yīng)該跟你吵架。你卻還是這態(tài)度，還是男子漢大丈夫，我都為你感到害臊?！?/span>
小舅舅知道小舅母跟我們一起就放心了，我們的車子剛拐到村口，就看到小舅舅站在路邊張望，顯然已經(jīng)等了我們好一陣子了。
我們下車他就發(fā)給我們一人一根白布條，稱戴號。我們搭到肩上，進屋。小舅舅一直跟在小舅母身后，眼睛一直關(guān)注著她。小舅母看都不看小舅舅一眼，心里的氣還是有的。
直到吃飯的時候，小舅舅最先給小舅母盛了一碗飯放到她跟前，小舅母才開口跟他搭話，說太盛多了。小舅舅馬上拿起飯碗撥掉一些在飯甑里，又把半碗飯端到小舅母跟前，臉上是終于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這次大姨父七十歲生日，小舅母本來跟小舅舅說好了不回來的，因為她請假太頻繁了。上個月我婆婆七十歲生日她也專門程請了假回來。小舅舅也同意了。但在大姨父生日的前一天，她還是回來了。說都七十歲的姐夫了，不來覺得過意不去。反正過年也只有個把月了，她干脆把工辭了。
小舅公和小舅媽
今天早上小舅母過來了，沒過一會兒，小舅媽也過來了。我們一起吃早餐。小舅媽年齡其實跟婆婆差不多，但是長了一輩。小舅公是外婆的小弟弟，在那個時代，婆婆和媳婦同時生孩子的情況并不少見，外甥比舅舅大的例子都有很多。三個女人一臺戲，四個女人就更熱鬧了。我在廚房包餃子的時候，她們就在客廳里家長里短。公公和小舅舅只好跑到陽臺上尋清靜。
女人的話題除了男人就是孩子。這幾個女人的孩子都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不用操心了，話題便全在男人身上。大舅母還是一如既往地說大舅舅的不好，小舅媽卻一個勁地夸自己的丈夫有多好。還因為別人無中生有說小舅公幫人家搭情沒搭到把人家禮金拿去打了牌而生氣到不行。小舅公是干部，人長得魁梧英俊，性格又開朗大方，工作有魄力，老百姓中口碑很不錯。但他作為一個丈夫還是絕對算不上一個模范丈夫，大男子主義嚴(yán)重，在家里是甩手掌柜，就算小舅媽身體不好，也得一日三餐伺候他。他愛打牌，常常打到半夜不回家。但這些缺點在小舅媽眼中都可以升華為優(yōu)點。他不作家務(wù)是他離不開她，他愛打牌不是他的本意是別人要拖著他去，他一向來就重朋友講義氣。
我插嘴說：“你們八卦自己的男人要客觀一些，要像小舅母一樣，是好就好，不好就不好。”
小舅媽說：“你小舅公年輕的時候不懂事，讓我操了一些心，現(xiàn)在真的對我特別好，吃的穿的用的都幫我安排得妥妥貼貼，性格也好，很少發(fā)脾氣，跟年輕的時候比，完全變了一個人?！?/span>
婆婆和公公
婆婆也說起了她和公公的故事。公公是獨子，自小被家人嬌寵，說話做事很自我，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脾氣又犟，在婆婆跟前從不放讓，什么事情都要爭個贏。做事又手腳慢，跟性格急躁的婆婆形成鮮明的反差。婆婆說她等他吃晚飯都等負(fù)了良心。他沒有哪一天不是在天黑了后才回家的，婆婆怕他出事，經(jīng)常村里上喊下喊，他明明聽到，白都不搭。有一回，婆婆去坡上接他，喊到他身邊了他都不吭一聲，兩人差點撞上，把婆婆嚇了一跳。婆婆罵你得了啞癥啊，喊你答都不答應(yīng)，你做事就靠了天黑這一陣啊，白天打鬼去了？這么不分天關(guān)早夜的忙，怎么也不見你發(fā)財??！
公公挑著一擔(dān)柴，累得呼哧呼哧也沒精神氣回婆婆的嘴。但等到了家里放下了擔(dān)子他就暴跳起來了。兩人還因此打過不少架。
婆婆最后總結(jié)：“優(yōu)點還是有優(yōu)點的，正派，嫖賭的事不沾邊。勤勞，從早到晚就是干活，手腳一年四季從來沒有閑過，天晴忙地里，下雨忙家里，房前屋后禾場里的衛(wèi)生搞得干干凈凈。從知道我得了病后，對我的態(tài)度也好多了，也知道關(guān)心照顧我了，他有時去砍林，我要去給他打伴他還不要我去，說太陽太大，怕把我的病曬反了。那人老了伴還是少不得。年輕的時候仇再深，到老了都忘記了?！?/span>
老夫老妻是前世修來的緣分，隨緣也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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