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 板
在如今這個婆媳話題比股市話題還要曲折、還要叵測的社會上,我與我婆婆和諧的相處,不亞于一朵奇葩。人前人后,每當(dāng)別人問起我們的婆媳關(guān)系時,我婆婆總是堅定地說:“我倆啊,好得很,我們處得跟姐妹一樣!”末了,她還要再補(bǔ)充一句:“我得說啊,我媳婦比我兒子都要好?!?/p>
嗯哼我聽了也洋洋自得,我自己也覺得她挺好的。我這老姐妹吧,雖說買菜老愛往菜價便宜得驚人的城中村跑,雖說有時一周要吃上四次左右的大白菜(她牢牢地掌管著廚房重地),但總的來說,一日三餐她把我們照顧得很好,還時不時變著花樣做各種我喜歡吃的面食。她說吃面就吃面,她說不煲湯就不煲湯,她說這陣子打麻將手氣老不好,我就趕緊給她塞點(diǎn)錢;甚至她上廁所老不關(guān)門我也忍了。
總的來說吧,她按時做飯,固定鍛煉,有一幫自己的老姐妹圈,我們互不干擾,相安無事。問題出在春節(jié)之后。
我們打算回我老家過年,可是留她一人在深圳,我們不放心,本來她也決定年后要回老家的,于是她兒子我老公動員她年前回,那邊還有女兒、外孫等一堆親戚,這樣不至于一個人冷清了。但是她不想,理由是老家冷。而這理由在我們看來,冷總比冷清要好,留她一人在深萬一出啥事怎么辦?于是堅持給她買了年前機(jī)票。要走的那幾天,她悶悶不樂,常與老姐妹們在外散步談心到很晚才回。跟她們傾訴傾訴、發(fā)泄發(fā)泄后,她舒服了,開開心心地走了,卻留下一攤子麻煩事兒給了我。
先是從劉姨開始的。她是我婆婆的扇子友,也是她最親密的買菜伙伴之一。一個傍晚,我?guī)е⒆釉趶V場玩,一堆老太太坐在不遠(yuǎn)。不一會,她們中一個聲音居然喊我的名,喚我過去。我一看是劉姨,就老老實(shí)實(shí)地走了過去。
劉姨語重心長地向大家介紹:“這,就是陳姨的媳婦?!蔽矣H切地與她們點(diǎn)頭示意,還讓小卡叫奶奶們好,可是我發(fā)覺氣氛有點(diǎn)不大對。
一個阿姨開口了,她拖著長長的東北口音:“你婆婆啥時回來啊?”
“得住一陣吧,年前才剛走的?!蔽姨煺娴卣f。
“是她自己想走的嗎?”說這話的是丁姨,她似笑非笑地盯著我。
“差不多吧,本來她說年后走,但我們春節(jié)不在這邊過,留她一個人在不放心,所以還是讓她年前走了?!?/p>
“有啥不放心的,不是還有我們這幫老姐妹嘛?!倍∫虒χ蠹艺f,大家都紛紛點(diǎn)頭。
我無心戀戰(zhàn),借口說要回家吃飯趕緊撤了,她們在背后追著喊:“早點(diǎn)讓你婆婆回來??!”
根本早不了。
年后,慣例換防,換成我爸媽過來了。這是共識:為公平起見,雙方老人各呆半年。
所以,春節(jié)過后,廣場上熱火朝天的老年人晨練功晚練舞的隊伍里,又多了一個我媽,你知道的,也是一位愛唱愛跳從來不得閑的老太太。沒多久,她就積極地投身于各項(xiàng)文娛體育事業(yè),而其中的扇子舞群,正是我婆婆的前嫡系陣營。
初來乍到,這名新隊員就以熱情、活潑、豪爽、大方的性格征服了廣大扇友們。她隔三差五地在廚房又煎又炸,慷慨地攜帶滿袋子的南瓜餅出門,回來時總是快快活活地哼著小曲進(jìn)家來。然而,好景不長。我媽這個大嘴巴,居然主動在老太太群中積極打聽:可否認(rèn)識陳姨?她就是陳姨的親家。從此,形勢發(fā)生了相當(dāng)大的轉(zhuǎn)變。
在短得驚人的時間里,我媽媽不明就里從新寵變成了棄兒,時不時遭受小排擠,四面受敵。之后局勢變得更加難以收拾,有一天我與我媽正有說有笑在操場散步,對面擦肩而過的兩個老太太甚至朝我這邊吐了口唾沫。
最終,一位吃過我媽南瓜餅的老太太,終于沒能忍住,偷偷地跟她說了實(shí)話,“是劉姨,跟大家說,陳姨的媳婦想叫她爸媽過來,就硬是找了個借口,把她婆婆趕走了。她讓我們不要跟你玩?!?/p>
我感到周身的血液沖到了頭頂,陣陣的嗡嗡聲在耳邊回響著,原來是這樣!我羞愧地垂下了眼睛。毫無疑問,除非我搬家,否則,我的行徑在這個到處都是老太太們的小區(qū)是沒有辦法不被譴責(z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