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玉穎(深圳)
馬拉松的第二天,在巴羅薩山谷Seppeltsfield莊園的酒窖里,我喝了一杯100年前釀制的Port型加強葡萄酒。
約瑟夫·塞佩爾特本來是德國西里西亞的煙草商人。1849年,為了躲避宗教糾紛和政治暴亂,他帶著妻子兒女以及13戶鄰居和煙草工廠里的年輕人一起出走,移居遙遠的澳大利亞。在長達8個多月的航行中,他們的船上有30多人死于痢疾和腹瀉。 1851年,他們在阿德萊德定居下來,不久又用一匹馬的代價在巴羅薩山谷買下了一片地,建起了Seppetlsfield莊園。在嘗試種植煙草失敗后,開始栽種葡萄并釀制加強型葡萄酒。由于沒有任何經(jīng)驗和技術(shù),也沒錢把酒保存太久,所以,他們的酒常常在剛釀出來,酒精味還很濃烈的時候就被拉到小酒館或者沿路叫賣。約瑟夫·塞佩爾特是個精明的生意人,他很清楚這樣的酒沒有前途。他在日記里寫道:“巴羅薩山谷是釀酒的好地方,但必須有資本和技術(shù),才能釀出好酒來?!?/p>
酒莊艱難地生存了下來,并不斷積累起了原始的資本,釀酒的技術(shù)也日臻成熟。1878年,約瑟夫的兒子、莊園的第二代主人波諾·塞佩爾特為了慶祝新酒窖的建成,精心挑選了一桶500升的波特酒,放進新建成的酒窖中,并與家人約定在100年以后再打開。到底是什么樣的一種心思,讓他決心做一件他自己永遠也不會看到的事情,如今已經(jīng)不可考證,但這件事情就像儀式一樣一年一年地延續(xù)了下去。波諾給100年后的酒取的名字叫“PARA”,這一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對于普通的葡萄酒而言,100年已是古董。哪怕是碰到一瓶百年拉菲,也早已失去飲用的價值。但加強型葡萄酒不同,它可以經(jīng)受百年歲月的洗禮——當(dāng)葡萄汁發(fā)酵到一定程度,加入高度的葡萄蒸餾酒,殺死酵母從而終止發(fā)酵,然后儲存在橡木桶中陳年。1878年的波諾相信他的酒品質(zhì)足夠好,可以保存超過100年。但沒有人知道它的潛力到底有多大,150年,也許200年?
100多年前建成的酒窖今天仍然非常完好,酒窖不算太大,初冬的陽光從玻璃窗漫射進來,微微有溫暖的感覺。酒莊年輕的銷售經(jīng)理Chad給我們倒了一小杯百年P(guān)ARA,帶著我們進入酒窖。穿行在排列整齊的橡木桶間,你似乎能聽到橡木桶沉睡中的呼吸,不由得放輕腳步,以免打擾了它們甜蜜的夢境。加強酒在陳年的過程中會慢慢揮發(fā),100年后,通常只剩下不到40%。1878年的那個酒桶還放在那里,但其實已經(jīng)空了,感覺像一個已經(jīng)結(jié)束的夢。 137個酒桶整齊地排列著,從1878年到2014年,137年,一年不差,像一條時間的河。
酒莊現(xiàn)在每年都會向全世界的葡萄酒收藏家們發(fā)售他們的百年P(guān)ARA,價格自然不菲,2015年發(fā)售的750ml百年P(guān)ARA珍藏套裝的售價為10000澳元。曾經(jīng)有多個中國買家試圖買斷酒莊的百年P(guān)ARA,但都被酒莊的主人毫不遲疑地拒絕了,沒有理由。
世界上最著名的幾位酒評人都給酒莊的百年P(guān)ARA打了滿分。關(guān)于它的味道,有人形容它是“杯子里的交響樂”,對我來說,年份本身也許比味道更重要,那濃郁黏稠、像糖漿般的深褐色液體在入口的那一瞬間,仿若時間可以倒流,帶人回到那些早已不復(fù)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