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打工，是如今鄉(xiāng)村生活的一種方式。父親早幾年也想出去走走，后來發(fā)現(xiàn)不是很適合，干脆就在家里侍弄菜地。菜地是有七八分的，在不同的季節(jié)里種上不同的菜蔬，春天小白菜韭菜椿芽，夏天是黃瓜番茄，秋天種上蘿卜生姜，冬天種上菠菜、香菜等。于是，每天種菜就是日常生活中最常態(tài)的事，雙日逢集的時候，就到離家兩三里路的市集上售賣。
種菜也不是件輕松的事，松土、栽種、澆水，一樣不能少?？粗患静耸唛L成，父親就騎著電動三輪車，到市集上賣掉。賣菜也極有學問，有時需大聲吆喝，才能招徠顧客，菜要看上去新鮮。且菜市大都是集中在一起，即便是固定的攤點，也是需早去，占領位置，去得晚一點，位置就可能被搶占了。如此一來，每天早上五六點鐘就得起床去市集了。
每個季節(jié)種什么樣的菜，是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選種，去年某一些菜賣得不是很好，今年就少種一點。但這樣的評估常常是難以應對市場的變化。比如外出打工的人多了，大多數(shù)村莊是留守的老人、兒童，菜就賣得不快（自家菜地種一些菜就能對付過去）。在種菜之余，賣菜就成了大事，不少菜是應季的，過了這段時間賣不出去就難再賣出去。父親就開始每天往不同的市集上跑，單日去距離七八里遠的市集，雙日去小鎮(zhèn)上賣菜。盡管如此，這菜也未必會那么好賣。有一回，他去市集上，花了半天時間才賣了十元錢，真是費力不少收益卻少了。
夏天看似可種的菜蔬多一些，黃瓜、番茄、茄子……小小的菜地里，也是爭奇斗艷，色彩紛呈。但卻時常遭遇如何賣出去的難題，市集上來往的人少，菜賣出去的就比平時少多了。好在有時鄰居會買一些，再就是自家吃了。若是實在難以賣出去，就只好送給親友了。
在每個市集上賣菜的大多是年齡偏大的老人。他們大多是外出打工再難以找到相應的工種，就利用自家的菜地栽種了菜蔬，賣出去再換回日常用品。這樣的生活讓種菜變得不再是藝術，而是生活的必需了。
無疑，種菜是一門手藝活兒。侍弄菜地，看似簡單，卻也是并不容易的事，菜種何時下到地里，是需事前評估的。且為了菜蔬多產(chǎn)出一些，常常是把菜地切割成幾塊，且每個季節(jié)都需輪換一回，如此才能保證土地不再疲乏，其產(chǎn)出的菜蔬質量也可觀一些。不僅如此，也會根據(jù)市場上的反饋信息（當然不是精細的民調(diào)），再在菜地里選種一些好賣的菜蔬。不過，這也要看運氣如何。說到底，種菜也不僅是需好天氣就可以的。
種菜最熱鬧的是從11月至春節(jié)的這段時間。外出打工的人陸續(xù)回到村莊。大多因在外地養(yǎng)成吃菜蔬的習慣，回到老家之后，自然也會買一些新鮮的菜。于是，平時難以賣動的菜蔬，一下子好賣了起來。菜地里的菜卻不見有多少增加（北方的菜地在冬天所出產(chǎn)的菜蔬種類比以往都要少一些）。于是，剛剛長好的菠菜就被賣掉了。從去年開始，市集上開了一家超市，也在販賣菜蔬，那是從縣城批發(fā)來的，自然在價格、菜蔬的形態(tài)上更有優(yōu)勢。自家賣的蔬菜固然很好，卻不再像從前那樣受到青睞。
這似乎也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父親卻依然在種菜，每個逢集日依然早起，至于賣出去多少菜蔬，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對一個莊稼人來說，種菜不僅是樂趣，也是職業(yè)，不管每天賣出去多少菜蔬，都是需照常進行的工作：如果農(nóng)人不再種莊稼和菜蔬，那還能是農(nóng)人嗎？這樣的理念，在工業(yè)時代，也許是更值得探討的一種樸素品質吧，正如亞力克·福奇所說的“工匠精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