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道才 （廣州 大學(xué)教師）
牡丹典雅，傾國傾城；蓮花高潔，亭亭玉立。但相對于前兩者，我卻更喜愛竹，為它的淡泊寧靜，為它的虛懷若谷，為它的柔中有剛，為它的四季常青。
我從上世紀50年代便開始與竹接觸。那時候，在我家大門口的池塘邊,有一塊四四方方的小竹園，面積約40平米。園中長滿粗細不等的竹子，微風(fēng)吹來，婀娜起舞，風(fēng)光別具，為鄉(xiāng)村增添了一抹亮色，也給我留下了美好印象。
然而，我真正走進竹海，則是多年以后的事。
1982年暮春時節(jié)，為完成一件公務(wù)，我第一次走進并穿越湖北咸寧的竹海。那是一個細雨蒙蒙的上午；一望無際的竹海上空，無聲地飄灑著細雨，滋潤著急需雨水的大地。細雨在翠綠的竹葉上聚凝成晶瑩透亮的水珠，懸在葉尖，如翠如玉。微風(fēng)吹來，水珠兒輕輕晃動，倏地向下墜去，在翠綠的竹林子里劃出一道道亮麗的細線，墜落于土壤中。前一顆水珠剛剛墜落，竹葉上又聚起另一顆水珠兒，接著又慢慢墜落。這一顆顆水珠不間斷墜落的奇景，將竹葉裝扮得如仙子出浴，嬌潤圓柔，分外嫵媚，也給青翠的竹海抹上了一道清新的亮色。暮春時節(jié)的雨中竹海充滿詩情畫意，令我心曠神怡。
十年后盛夏的一天，我到湖南張家界旅游，第二次走進竹海。張家界位于湘鄂瑜交界的武陵山區(qū)，盛產(chǎn)各種竹子，竹海如星羅棋布，令人目不暇接。當日中午時分，暑熱難當，當我走進公路旁的一片竹海時，遠處看只見數(shù)不盡的綠竹郁郁蒼蒼，重重疊疊，一直向遠處延伸；近處看則見一株株老竹修直挺拔，直沖云霄，一棵棵剛出世不久的新竹，亭亭玉立，神采飛揚。眾多綠竹的枝葉互相交織，猶如一頂頂碧綠的華蓋，遮住了火熱的太陽，給大地投下一片陰涼。置身于盛夏的竹海，橫身頓時充滿涼意，仿佛置身于空調(diào)房之中，其調(diào)節(jié)溫度的功能由此可見一般。
去年隆冬一個雪后放晴的日子，我因參加同學(xué)聚會再次走進另一片竹?！魇∫舜菏忻髟律斤L(fēng)景區(qū)的竹海。明月山旅游區(qū)位于贛西有“中國宜居城市”、“國家園林城市”等美譽的宜春市中心城西南15公里處，面積達104平方公里。這里的萬頃竹海青翠欲滴，與形態(tài)各異的瀑布、粗大挺拔的松柏相鄰為伍，相得益彰，美不勝收。但是，在我來到這里的前一天，一場大雪突降贛西大地，風(fēng)景區(qū)內(nèi)銀裝素裹，遠山近嶺一片白茫茫。在積雪的重壓下，一棵棵竹子原先那挺拔的身軀已不再挺拔，而是彎成了弓形；有的甚至被壓得匍匐在地，其竹葉則在親吻著大地。然而，第二天上午，當大雪不再飄落、雪花慢慢融化之后，昨天那些脊背彎成弓形的以及那些匍匐在地的竹子，又重新挺直了身軀，恢復(fù)了往常的模樣。雖然經(jīng)過昨日的大雪摧殘，雪地上落滿了片片黃葉，但它們依然筆直而立，依然愜意地舒展著腰肢，隨風(fēng)起舞，其斗嚴寒、抗風(fēng)雪的頑強生命力著實令人贊嘆。見到眼前的情景，我驀然憶起清代著名詩人、畫家鄭板橋的著名詩作《竹石》：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fēng)。
幾進竹海，不斷深化著我對竹子的認識，使我對竹子的印象一次比一次深刻。在我國的傳統(tǒng)文化中，竹蘊涵著不一般的思想意義：其四季常青，象征著青春永駐；其外實內(nèi)空，象征著虛懷若谷；其枝彎而不折，象征著柔中有剛；其挺拔灑脫，象征著正直高雅；其生而有節(jié)，則象征著高風(fēng)亮節(jié)。正因為如此，古往今來，無數(shù)文人墨客紛紛寫詩作詞贊美竹子。古人更將它與梅、蘭、菊一起，合稱“花中四君子”；將它與梅花、松樹一起，并稱為“歲寒三友”。竹所具有的這些可貴的精神，不正是我們今天應(yīng)該繼承和發(fā)揚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