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蘭河傳》
閱讀《呼蘭河傳》的全新體驗,令我癡迷。我想給作家寫封信,把我的童年經(jīng)歷“填補”進去。張老師沉默半晌后,說:蕭紅,已不在了!
巍巍小興安,勃勃生之源。一脈流水,穿越市井民間,匯松花再黑龍江而入海,此水就是我家鄉(xiāng)的呼蘭河。這條河因蕭紅的《呼蘭河傳》而名揚中外。《呼蘭河傳》是我深情眷戀的書。
第一次讀《呼蘭河傳》,是我的恩師張彥文引導(dǎo)的。她是我上師范時的班主任,那時,她50歲,短發(fā),圓臉,目光明亮。張老師教我們寫作課,當(dāng)我同桌的美文被她在課上聲情并茂地朗誦時,我的心“嘭嘭嘭”地亂跳。繼而,我的委屈蓄洪般涌出眼眶——這篇“作文”是我寫的——同桌的交換條件:他承包我的物理作業(yè)。
張老師似乎對真相很明了,但她并不說破。課后,張老師叫我到辦公室,讓我?guī)兔o她在清華大學(xué)讀書的兒子縫個郵包。張老師笑瞇瞇地說:“這是我的‘交換條件’?!彼呎f邊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借書證。我愣怔地接過來,感覺她臉上的每條皺紋里都藏著睿智和寬容。15歲的我,只有一個想法,把這個小小的借書證“讀”滿,回報張老師對我的看重。
初讀《呼蘭河傳》時,我跑到張老師那兒,興奮地說,這小說里處處都是我小時候的生活:冬天,大地凍裂的條條口子;四五匹馬拉著大車奔跑在冰天雪地上,馬背上奔騰而出的白霜,還有釘進鐵掌的馬蹄子“噠噠噠”的脆響;春季里蒸著白霧的豆腐房,我端著豆子去“換回”白暫嫩滑的豆腐塊兒;秋日,母親從粉房里扯出亮晶晶的粉條,織成一道銀白的瀑布斜撐在院子里;連書中的“大泥坑”都與我小時的一模一樣……
《呼蘭河傳》插圖
閱讀《呼蘭河傳》的全新體驗,融入文本的強烈快感,讓我癡迷。我想給作家寫封信,把我的童年經(jīng)歷“填補”進去。張老師沉默半晌后,說了一句讓我終生難忘的話——蕭紅,已不在了!
從此,那條憂傷的呼蘭河,成了我心之所想。
我成了語文教師后,每次講授《祖父的園子》時,都會情不自禁地引領(lǐng)學(xué)生們走進《呼蘭河傳》,去結(jié)識作家蕭紅—— “三十年代的文學(xué)洛神”。
“一到了后園里,立刻就是另一個世界了。決不是那房子里的狹窄的世界,而是寬廣的,人和天地在一起,天地是多么大,多么遠(yuǎn),用手摸不到天空。而土地上所長的又是那么繁華,一眼看上去,是看不完的,只覺得眼前鮮綠的一片。”
蕭紅為我們描摹出一幅文學(xué)現(xiàn)實的后花園:“太陽在園子里是特別大的,天空是特別高的?;ㄩ_了,就像睡醒了似的。鳥飛了,就像在天上逛似的。蟲子叫了,就像蟲子在說話似的。一切都活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今年5月,我又一次來到呼蘭河旁,佇立凝望遙遙而來的河水。嫩嫩榆錢兒淚盈盈一般掛滿岸邊的老榆樹,是那個淘氣、倔強的女孩爬樹吃過的榆錢兒呀……
“我家的院子是荒涼的!”這類感嘆多次出現(xiàn)在《呼蘭河傳》的章節(jié)里。“小團圓”的媳婦因“迷信治病”被熱水活活燙死;馮歪嘴子那個“蘿卜頭似的小兒子”鄰里都認(rèn)為那是家族的禍患……《呼蘭河傳》刻畫了當(dāng)時社會下北方民眾心靈的荒漠,對生死的麻木表情,既可憐可恨又愚昧不幸的人生。
這部著作可穿越時空,與不同時代的讀者進行對話。我很慶幸,作為老鄉(xiāng),這本書成就了我的文學(xué)啟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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