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個城市,去吃其他地區(qū)或國家的菜,除非做得非常出色,否則是浪費時間。有什么理由不試當(dāng)?shù)丶央?,了解那個地方的文化呢?
去了北京,我當(dāng)然光顧鹵煮、豆汁、烤鴨和涮羊肉了。
最 初去的是「滿福樓」,靠近故宮,地方環(huán)境皆幽美,每人一鍋地涮,也較適合香港人的胃口。近來經(jīng)常為了公事到北京,認(rèn)識了一位很靠得住的朋友洪亮。他介紹的「情憶草原」前些時候?qū)戇^,這回重訪北京,還是請他推薦羊肉,希望把做得最好的羊肉店都試遍,做一比較,又過足我這個羊癡的癮。
去的一家叫「爆肚□金生隆」的,門口用壓克力做了一個大招牌,很怪。中間那個□只剩下旁邊兩點,不知是什么意思。大字下面有一小行,寫著:「創(chuàng)于光緒十九年」,是家百年老店,又有洪亮的推薦,錯不了的。
進(jìn)口處還有一大排的火鍋,十多個,銅制的,古樸得很,另有一大桶炭,隨時添加,再生了一大壺的水。
走了進(jìn)去,地方不算大,干干凈凈??磯ι蠏熘膹埓笳掌?。第一張是此店的創(chuàng)辦人馮天杰( 1874-1949)。第二張是第二代傳人馮金生( 1917-1998),第三代馮國明,生于一九四七。第四張照片是第四代傳人,也就是當(dāng)今的掌柜馮夢濤,生于一九六四。
說曹操,曹操就到,馮夢濤本人出現(xiàn)了,長得高大,戴眼鏡,蓄八字胡,斯斯文文,衣著整齊,扮相甚佳,像是一個歷史劇人物,活生生跳了出來。
笑嘻嘻地回答我的問題:「店里那塊漆金的招牌,馮字也是用塊紅紙遮住,當(dāng)年我父親沒去注冊,給人搶先,反而不能照用。外面那塊風(fēng)吹雨打,紅紙不管用,也只有使出這一招了。哈哈哈?!?/p>
爆肚是北京典型的小吃,當(dāng)年高官上朝,先來一碗醫(yī)肚,所謂爆,是我們廣東人說的白灼。
羊有四肚,第一叫「羊葫蘆」,墻上的說明坦白地寫著「硬貨」二字。第二肚的「羊食信」也是。第三「羊蘑菇頭」老嫩適中。第四的「羊散丹」就脆嫩。
爆肚的吃法,依老派,更有十三種,馮夢濤拿出四碟不同部位的給我們試,前三碟較硬,但咬呀咬,就嚼出甜味來。我最愛吃的也是最軟脆的「羊散丹」。
蘸的醬料是店里的特別配方,以芝麻醬為主,老實說,我還是覺得吃羊肉羊肚,最好原汁原味,不夠咸的話,加點韭菜花磨碎的茸,或來兩三條鹽腌的野生沙蔥就行。
看到掛著的木頭豎匾,刻著清人的雜詠:「入湯頃刻便微溫,作料齊全酒一樽,齒鈍未能都嚼爛,囫圇下咽果生吞?!?/p>
店里賣的酒是二鍋頭,由馮夢濤叫人訂制后送來,其他渠道的貨一概不收,所以喝得特別放心和開心。連醬油也有專人去廠家取貨,再便宜的也不要,絕對保證是從生產(chǎn)廠中拿來,馮夢濤在日本住過六年,對原料配料的挑選嚴(yán)謹(jǐn),也多多少少受到一點影響。
送酒的還有擺滿桌子的泡菜,有糖醋蒜頭、鍋渣、芝麻醬黃瓜等等,心里美蘿卜絲的甜度拌得剛好。
這時又上牛肚,有四碟:分別為牛百葉、牛厚頭、牛肚仁和牛百葉尖等。
還以為再也吃不下時,主要的涮羊肉才開始。一看那銅鍋,壁很厚,底很深,這么一來傳熱的速度才又快又穩(wěn)定。馮夢濤解釋:「這是我們訂制的。文革之后周圍的老百姓都紛紛把家里的老火鍋拿來賣給我們,都派不上用場?!?/p>
這多可惜!要是收集拿到香港來當(dāng)古董賣,可發(fā)達(dá)了。
羊肉都是手切的,馮夢濤說:「我們店里切得特別厚,有些客人還吃不慣呢?!?/p>
涮羊肉,我看到冰凍后刨成一圈圈的就倒胃。肉不是手切,又不夠厚的話,怎行?
一 只羊,最靠近頸項的叫「羊上腦」。有三成肥,很嫩。羊背外面的叫「大三叉」,最肥,有五成肥肉。羊背里面的叫「羊里脊」,很嫩,但全瘦。更深一層的叫「羊筋肉」,也是五成肥。大腿前節(jié)叫「一頭沉」,嫩。大腿里面的叫「羊腱子」,全瘦,但脆嫩??拷舶偷氖恰秆蚰n」,只有二成肥。整雙羊最高級的是靠近腹部,或一條條形狀的「黃瓜條」了。
現(xiàn)在堅持把肚和肉分得那么清楚的也只有「馮金生」了,有的店只是一碟碟,吃什么部位都不知道。
我欣賞涮羊肉,不喜一片片涮,而是用筷子夾了一大團(tuán)肉,放進(jìn)鍋中,是不是可以吃了,全憑個人的感覺,從不問人:「熟了沒有?熟了沒有?」
這家人的羊,肉雖切得厚,但軟熟無比,香味撲鼻,吃了要肚脹才知道???,這一頓,過癮之極。
地址:北京市西城區(qū)安德路六鋪炕一區(qū)六號樓南側(c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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