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 溪 文 學
第 22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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噎人的惡語
文/欒加合
兒子高考成績不是太理想,回家后妻子不免問這問那多嘮叨了幾句。
一聲不吭的兒子突然脫口一句:你閉著嘴吧!
空氣瞬間凝固,妻子的臉被這一句話憋得赤紅,一句話再沒有說出。
我心里一顫,猛然想起了我十八歲時沖父親的一句話:你懂個屁,你結(jié)聲地!
我十八歲那年盛行“不管是白貓黑貓,能捉住老鼠就是好貓”,那時我還是一個學生,就結(jié)識了許多小商小販,我一邊上學一邊販賣布鞋,同時還結(jié)識了許多社會小混混。記得有一天放學后,我把幾個小商販和幾個小混混都喊到家里,高聲放著錄音磁帶《鐵窗淚》,從飯店里叫了菜,在家里胡吃海喝,一直到深夜還沒結(jié)束。
父親一連來過屋里幾次,每次欲說什么又都什么沒說又走出屋子,最后一次,父親進屋后對我說:家和,都大半夜了,你們好該散了吧?再說,你還是個學生,上學讀書要緊……
我沒有聽父親把話說完,我站起身來沖父親脫口而出:你懂什么?你結(jié)聲地!記得父親當時聽到我這話時也是愣在那里,半晌半有吱聲,父親后來一句話沒再說,怏怏地走出屋子。
第二年,我鋃鐺入獄。
在獄中,父親很少去看過我,但父親每月要寫給我?guī)追庑牛袝r每月能寫給我十封信,且每封信都很長很長,有的信紙反正面都密密麻麻地寫滿,一寫就是十幾頁。每每收到父親的信我都是走馬觀花,心不在焉,隨便一瞅就放回信封。在以后的許多年里,父親很少和我說話,包括我結(jié)婚生子,父親都很少和我面對面說話,即使偶爾說句,也是憋老半天才能斟酌地說出。三十年后的今天,我的兒子對我的妻子的話,如我三十年前我對我父親的話,不是如同一轍嗎?!我驚顫地醒悟到:我的惡語深深地傷害了父親!傷害了他已三十多年!我慶幸我傷害的是自己的父親,父親能忍隱著放在心里不和我計較!要是別人呢?要是領(lǐng)導呢?要是同事呢?!
我快步跑進書房,慌慌地翻找出三十年前父親的信,有一封信中有一句長話模糊了我的雙眼:家和,在里面要全面地改造自己,不光是從思想上改造,從行為上改造,從言語上也要改造,要深刻懂得言語的重要性!已故的劉少奇副主席在《論共產(chǎn)黨員修養(yǎng)》中闡述到‘利刃剮體創(chuàng)猶合,惡語傷人恨難消’,所以,在你今后的所做的一切事中,言語尤為重要……
我當著妻兒的面,拔通了現(xiàn)已七十六歲父親的電話:大大,我是家和,我向您請教一句話,您當初寫給我的信中有一句劉少奇副主席的什么利刃剮體惡語傷人的話來?我……
父親在電話中笑了:鱉日地,三十多年了,你個鱉糕子終于醒悟了!是‘利刃剮體創(chuàng)猶合,惡語傷人恨難消’……
(注:此兩文已分別刊登于《濰坊晚報》2019 年11 月17 日和2019 年12 月31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