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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味年關(guān),觸摸年輪


觸摸年輪
文/羅錦高
 
年關(guān)一到,就意味著舊的光陰已去,又將迎來新的年景。歲歲年年,周而復(fù)始。回望不知不覺將要過去的三百六十天,我們無不喟嘆:日子過得太快了呀,歲月不饒人吶。時光像是現(xiàn)實的,似乎抓住了點(diǎn)什么,但又如此虛幻,什么也沒有抓住,到頭來還是兩手空空。面對飛速逝去的時光,我們有過太多的感慨,也有省悟,有憐惜,但更多的是痛失和無奈。年歲,尚且在大地自然萬物身上劃過痕跡,而于我們?nèi)松粝铝耸裁茨兀?/span>


過去的人,把年底叫年關(guān),這個“關(guān)”字,仔細(xì)想來,還意味深長哩。對于窮人而言,吃差穿爛些倒無所謂,就怕他人不容寬限時日,緊逼催要債務(wù),所以被當(dāng)家人視為揪心的關(guān)口,除了外部催要債務(wù)的壓力之外,還得為家人操心吃喝穿戴,恨不得把有限的銀子掰成幾瓣來使,將年根所剩無幾的日子、籌辦年貨的瑣事小心地編排。

年關(guān)到來,苦了當(dāng)家人,卻樂了孩子。少不更事的孩童們是盼過年的,因為有好吃好喝好玩的等著他們。成年人是怕過年的,過完一年,生命的長度就又短了一截,你看那白生生蘿卜,被一塊塊切掉,好端端的一根竹子,叫一截一截鋸斷,那種疼感就像鉆到腳后跟了。

眼看年根兒就到了,不免心疼起來,一年三百多天的這棵枝葉繁茂的大樹,被時光的利剪剪得只剩樹根兒了,無怪乎人們對年根兒的解讀如此準(zhǔn)確而形象。“年根兒”叫得人心發(fā)緊,你就是不說什么,那各種有關(guān)年味的氣息色彩,總是朝你步步逼近的,擋也擋不住,拖也拖不動,賴也賴不掉的。

面對時光的流逝,古今感受皆然。兩千多年前的孔老夫子就曾大聲感嘆“逝者如斯乎!催人深省,不得不奮起直追。蘇東坡登臨江岸,手捋長髯,直面咆哮東去的江河感慨萬端“羨長江之無窮,嘆人生之須臾”。教人珍愛日月,把握今生?!懊魅諒?fù)明日,明日何其多”的《明日歌》,提醒一代代青少年讀書求知,不應(yīng)推拖明天,重在抓住每天的今日。

對于年輪的最初感知,當(dāng)是童年。那時節(jié),整天與村里的小伙伴瘋玩,除了捉草蟲、掏鳥窩、捏泥巴之外,再就是喜歡圍著木匠干活的場地轉(zhuǎn)悠,有點(diǎn)刺鼻的杉、松、樟木香味,聞起來還真愜意,讓我更快活的是,爭搶拾取刨木屑,邊角木塊當(dāng)柴燒,當(dāng)盆口粗的木頭被鋸斷,再碼在一旁時,我就用手去摳那木紋,木匠故意虎著臉逗我們:“摳啥哩摳?”

“我摸木頭的大花臉哩?!蔽彝樵谀绢^另一端搶著說。

“我抓木頭的鼻子眼兒呢。”我也不甘示弱回答。

木匠噗嗤一聲笑了:“你這小鬼倆回答得有意思。其實是年輪。你長一歲呀,個頭往高處冒一截。樹木長一年呢,卻在它心里長一圈?!睆拇耍野褬淠镜哪贻啴?dāng)成歲月輪回的軌跡,暗自羨慕樹,樹木不會說話,卻把話語和歲月留在心兒里,長在血肉中,高揚(yáng)在半空里。


我常在生活中,尋找時光的足跡。

年輪是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所平添的皺紋和白發(fā)嗎?是老人掐著指頭算計孩子長年在外的歸程嗎?是村頭巴望在城里打工扛著大包小包趕船擠車的期盼嗎?是紅紅的燈籠高掛門檐,照著那久違了的熟悉的腳步聲嗎?

就是在平常,我也曾感受到年輪碾過的影子。每個人蹣跚學(xué)步時,難免磕磕絆絆,無異于跌傷了母親的心肝,很快得到溫暖的撫摸與呵護(hù),一晃眼數(shù)十年過去,母親變成了老人,不時地腰酸腿疼,猶如疼在兒女身上,爭著給捶背揉腰,出行在外,已是被孫子輩爭著攙扶保護(hù)的對象。

孩子在自己的身邊長大,倒覺得時間過得平緩而有序。但看原來鄰家的孩子,在街上不期而遇,分明覺得時間是躥跳著往上長的,成為歲月增長最明顯的參照對象。

寂寞的時候,我會把往年寫過的或發(fā)表過的文字重新抽出來讀,讀著讀著,便嘖嘖兩聲,多少有點(diǎn)兒孤芳自賞,寫得不錯嘛。于是在內(nèi)心里再次涌起寫作的沖動,一頁頁稿紙,猶如獨(dú)自經(jīng)營的莊稼地,一分耕耘,增添了一分充實感。筆尖過處,有了時間和心律撥動過的痕跡,有了思考和情感流淌過的行程,減輕了愧對歲月的內(nèi)疚。

我不知道自己好讀書不求甚解,是毛病還是好習(xí)慣,一天不看書不動筆,就覺得這一天白過了,空落的不實在。假如哪一天被家務(wù)事、被閑雜事給擠占了,難免心生委屈,像是誰在我身上拿走了什么。

時序的輪回,總是沿著它自身的軌跡行駛向前。冰河解凍了,走向春江水暖;山野寂了,換作百花盛開;樹葉枯落了,再振榮華,雁陣南飛又北歸,人生不可能春回二度,不必為流逝的歲月耿耿于懷,傷感也罷,失落也罷,都于事無補(bǔ),要緊的是把握當(dāng)今,視每天為新生,生命的長度由快樂、希望去牽手。


有一位老人年屆八十五才開始練書法,筆耕不輟,旁人不解地對他說:“您都那么大年紀(jì)了,還象小學(xué)生一樣練字,圖個啥呢?”老人爽朗地回答:“圖個樂唄,說不定還能大器晚成呢?!崩先说男膽B(tài)如此清朗,活著的不是歲月的尾聲,而恰恰是快樂的起步。

將時光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鋪寫在自己喜歡的事情上,淡泊情懷,比什么都強(qiáng)。


(作者簡介:羅錦高,陜西省作協(xié)會員。出生于1956年11月,祖籍福建上杭,客家人。當(dāng)過農(nóng)民、教師、記者、編輯,業(yè)余喜歡讀書寫作,在報刊雜志發(fā)表作品200多篇,多次獲獎。著有散文詩歌集《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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