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開歷史的畫卷,回眸遠眺,一個孤清落寞的身影佇立在遙遠的蘭舟之上。她的故事凄美而銷魂,如浮萍一樣的人生,游離過漫長歲月,在時光的深處,終于如同綻放的花朵,那芬香頓時充塞于天地之間。從此,世間多了一個眾所周知的名字——李清照。
李清照出身于書香之家,只可惜身為女子,不能像男子一樣暢所欲言,而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思想讓當時大多數(shù)人堅信不疑,可縱然如此,李清照身為女子依舊才名遠揚,從不屑于封建思想的桎梏。
【01】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夕陽如夢一般灑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年少的詞人獨坐于那蘭舟之上,眼中帶著少女的眷戀,她用手輕輕地劃槳,那水便像蜻蜓追逐般微微波動,而望著天空即將落下的夕陽,她不禁有些慌忙了,覺得該回家了,于是快速地搖動船槳,水像生出翅膀的大魚般向前,于是一不小心蘭舟便進入了藕花深處,驚起的鷗鷺像仙鶴般優(yōu)美脫俗,這不由地讓年少的詞人再次沉醉于這撩人心弦的美景?;蛟S那時候的她便想如同這鷗鷺般自由自在地飛翔吧,只可惜這世間太過無常,讓許多人的愿望都成了天空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即。
暮春之初,疏雨未歇,年少的詞人撐著青竹傘漫步庭院,那一朵朵零落的花瓣,在詞人的眼中頓生出一種莫名的情感,于是她便帶著這一種莫名的情感醉酒而眠。一夜之后,聽窗外燕啼輕曉,方知風雨已逝,于是在梳妝時忽然想起昨日庭前的花瓣,不知是否已經(jīng)零落成泥,于是連忙行往庭中,見那海棠花開正艷,而昨日落下的花瓣也已被人清掃而去,映入眼簾的便只有這嬌嫩的紅。而此時的她,正值青春花季,不知離愁,于是提筆寫下的,亦不是傷春悲秋,而是這曼妙而清麗的文字。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應是綠肥紅瘦?!倍嗝从胁徘榈囊晃慌?,縱使是當時只字不識的人聽見也要贊嘆這詞寫的當真是繪聲繪色。而少女時期的李清照,才華已然漸露鋒芒,在當時的文壇也是獨樹一幟。
【02】
她雙八年華那年,總算披上紅蓋頭,坐上喜轎,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掀開了人生至重的篇章。那一年,清風明月,高山流水,她遇見了令他動容的男子,趙明誠。
時光流轉,她與他在這段歲月里相知相伴,舉案齊眉。他們共同研究金石古物,情真意切之間,那些賦上的詞箋也盈滿了兩人的情意款款。這樣的生活,緩慢而悠長,像一首清麗歡快的曲子,唱盡了多少情不自禁又欲說還休的美好情愫。而尚未曲終人散之前,李清照便已然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惆悵。
薄霧濃云愁永晝,瑞腦銷金獸。
佳節(jié)又重陽,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重陽佳節(jié)本該是共聚之日,卻因為趙明誠的離開而空蕩一片。李清照一人空對紙硯,思緒如墨痕一點,浸透思念。那一簇簇黃花,亦沾染了詞人的愁緒,帶著揮之不去的落寞,暗香浮動。詞人聞著這樣寂寞的香氣,離愁一陣陣涌上心頭。于是她素手執(zhí)筆,寫下了這一首《醉花陰》,然后將它寄予了遠在他鄉(xiāng)的夫君。
而風云變幻的北宋,徹底將兩人的甜蜜璀璨凋零。先是李清照的父親失去官職,隨后趙明誠的父親也客死京城,趙明誠失去了父親和岳父的庇護,便順理成章地遭到了誣告,盡管誣告并沒有立刻讓趙明誠失去官職,但他知自己已是強弩之末,于是便想帶著李清照歸隱田園,再不問人事動蕩。
可這樣的日子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原本已經(jīng)歸隱的趙明誠,在事隔經(jīng)年之后仍然逃不開政治的束縛,于是他只能再次出仕為官,這一年,御營統(tǒng)治官王亦忽然叛變,而趙明誠卻沒有領兵反抗,反而用繩子從樓上“夜縋而出”,朝廷亦隨之對他失望透頂,撤銷了他的官職。
【03】
李清照胸懷天下大義,怎能容忍自己的丈夫是一個自私懦弱的人,于是非常憤怒地寫下了著名的《夏日絕句》:
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她以歌頌項羽的英雄蓋世來嘲諷自己的丈夫貪生怕死,縱然這首詩在后面變成了嘆息和惋惜,但在此時此刻,她想要表達的,不僅僅是嘆息項羽的選擇,而更多的是抒發(fā)自己對貪生怕死之輩的嘲諷。
趙明誠面對著朝廷的貶謫,百姓的流言,妻子的責備,痛心疾首,終于一病不起,不久便離開了人世。從此李清照一人獨立于天地之間,無依無靠。那些遠去的新婚燕爾,如膠似漆,都像是黃粱一夢,讓李清照愁腸寸斷。那些經(jīng)歷過的悲歡離合,都隨著丈夫的離去而變得微不足道。
而詞人正覺痛苦難耐之際,金人的鐵騎亦踏入中原,烽火狼煙,國破家亡就在須臾之間。李清照便如同枝頭上一片飄零的花瓣,再無著落,只好漂泊。于是她帶著昔日與丈夫收集的古物書卷開始了她顛沛流離的旅途。
只如今,人海茫茫,天涯何處,她該往哪走?昔日的泛舟湖上,藕花深處驚飛的鷗鷺早已消失在時光中。如今感到的,那輕葉似的蘭舟,總載不動許多愁。
年少不知愁,如今千種愁滋味嘗盡,還能否寫出“綠肥紅瘦”?
這一生,她生如蜉蝣,卻用她那驚人的才華留下了永垂不朽的詞章。她將自己的愁緒轉化成墨跡,那被墨水浸透的紙張,帶著詞人無可言說的思念與惆悵,永遠地貼在了歷史的墻壁上,向人們訴說著一個凄美的,永不被遺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