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里的那縷縷鄉(xiāng)情
每當暮色四合，炊煙裊裊，童趣四散時，我循著母親悠悠長長的呼喚，撲進家的溫暖里......
——張金秀
依窗，看煙雨迷蒙的世界，每每此時，雨，總能讓奇妙靜閑的思緒悄悄在心底涌動。在那粼粼的心潮里，有故鄉(xiāng)的呼喚，父親的辛勞，母親的叮嚀，孩子們的打鬧歡笑。 當一切浮躁和忙碌都歸隱在窗外時密時疏的雨幕里，回憶更像一幅畫，帶著寧靜，徐徐在我眼前展開……
夕光薄嵐里，那靜臥在村北大街旁，墻壁斑駁的老屋；自家屋頂上，那混合著濃濃的柴草香，飯菜香的炊煙；庭院里，那幾只悠閑覓食的家雞，拱著柵欄迫不及待討食的肥豬；那棵鋪展了半個庭院枝繁葉茂的老梧桐……還有母親，一邊從低矮的灶屋走出來 ， 一邊用粗糙的雙手拍打著落滿身上的灰塵，攏掉粘在發(fā)叢里的草渣，不斷用衣袖擦著被灶火嗆出的眼淚，一邊東瞅西望數(shù)著棲息了的家雞，低語著安撫餓急了的肥豬。然后走出院落，立在窄窄的門樓下，若有所待地望著通往田間的小路，與勞作歸來的鄉(xiāng)親打著招呼……這一切都像烙刻在我生命中的一幀幀畫幅，在這盛夏的雨天里，清晰浮現(xiàn)在我眼前，繚繞在我的文字里，絲絲淡淡，卻執(zhí)拗地牽動著我的鄉(xiāng)情。這鄉(xiāng)情如同老家煙囪里的炊煙，裊裊依依，飄逸不斷。這是世世代代升騰在村子上空家的圖騰。我懷念這種原始人間煙火的質(zhì)樸和溫暖，懷念那份守望在炊煙里的母愛。
猶記老家夏日的黃昏，白天襲人的熱浪，被漫天彩霞拽入天際，留下些調(diào)皮的也躲進一畦畦田地 ，一川川溪水里了。坐在田埂上，聽蟬起勁兒聒噪，看牛兒悠閑吃草，看天上被風吹成綢緞的五彩云。鄉(xiāng)村夏日晚風，輕輕拂過一片片玉米地，奏響一曲曲田園交響樂。顧不得欣賞這鄉(xiāng)村唱晚，草地上大大小小的蚱蜢，與我捉迷藏，引得我在草地上爬東爬西。幾番戰(zhàn)斗下來，終有一只土灰色可憐的小家伙，被我緊緊地攥在手心里，再也不敢松開一點點。奢望著蚱蜢捉多了，用細細的草莖穿成串，讓母親放在鍋底下給我燒來吃。忽然又覺得蚱蜢很可憐，于是松開手。再去尋，它已隱在亂亂的草叢里了。童年的“饞蟲”總是在這溝溝壑壑里跌跌撞撞探索。
落日的余輝漸漸消失，暮靄越來越濃，晚風夾雜著隱約的飯香，引得肚子咕咕作響了。我隱約聽到了誰家母親的第一腔喚兒聲。我不由加快了步伐。牽著小牛兒，走在回家的路上，沐浴在鄉(xiāng)村晚風里，松弛而溫暖。遠遠地望見村北自家屋頂上的炊煙，裊裊騰騰的，就像抒情的樂章，散發(fā)著令人渴望的飯香，暖暖譜寫在暮色里。
回到庭院，見母親坐在灶前，傳柴遞草，拉著風箱吹火。汗水夾著草灰從臉上流下來，頭發(fā)也凌亂了很多。鍋蓋周圍冒著熱氣。就像飯食化作的無數(shù)精靈，故意鉆出來饞我。一臉饞像的我順手拿起鍋臺后泥盤里的玉米餅就往嘴里塞。母親見了，就用小火棍輕輕敲我的手，略帶嗔怪地說，傻九兒，留著肚子，今晚有好吃的呢。此時，母親黯淡消瘦的臉上，已沒有了平時的愁苦和愧疚，眼睛里也閃爍著些許滿足和自豪。
丟下玉米餅。我蹦跳著，雀躍著，歡快地踏著暮色，去找尋街巷里的玩伴?！敖裢戆臣依镆灿泻蔑埑粤恕本拖耖L了翅膀的小鳥停落在了小伙伴的心窩窩里?！昂贸缘摹弊屆恳粋€孩子的眸子里都閃爍著興奮與渴盼，把幾個玩伴的鼻涕蟲饞得更長，吸溜得更響了。每當此時，一絲絲快意在我的心底掠過，仿佛全村的小孩都在垂涎今晚母親做的“好飯”。
在薄靄里，在幾縷炊煙的若有若無里，母親那極富母性的音韻在耳邊適時地響起——九兒，吃飯啦！音韻拖得長短有致，無拘無束，渾若歌唱一般，格外清脆溫柔，極富穿透力。在村子上空，伴著炊煙，狗吠，牛哞，急促的腳步，響起母親們此起彼伏的喚兒聲。每個小孩兒都能準確無誤地被自己母親的呼喚牽引。我也能憑借母親喊話的長短強弱的音韻里，判斷出母親每一餐飯里蘊含的是欣喜自豪還是沮喪愧疚。玩伴四散，我迅速從暮色里跑來，那歌唱般的音韻再次回蕩在街巷，縈繞在我的耳畔，如輕盈的蝶暖暖停落在我的心房。模糊中，我看到了母親那熟悉的身影在老屋的矮檐下向街巷張望，父親也牽著一把年紀的老黃牛剛好進了家門。我聽到哥姐嘰嘰喳喳在梧桐樹下布置飯桌，碗筷……
長大后，母親滿溢著飯菜香的音韻，一直讓我魂牽夢繞。那是我童年流淌在耳畔最美的音樂。
九兒，吃飯啦......九兒，吃飯啦……九兒，吃飯啦……
那如炊煙裊裊的音韻，成了我生命里時時奏響的母愛樂章。它和著鄉(xiāng)村的晚風夕照，寧靜喧囂；和著過去的歲月，炊煙；和著世間的滄桑勞碌，淳樸安閑，叫人產(chǎn)生莫名的感動......
離開小村多年，那縈繞心懷的故鄉(xiāng)原風景讓我時不時停下忙亂的腳步，從淺淺流淌著的時間里抬起頭來，看那炊煙縷縷，聽母親那悠悠長長的———九兒，吃飯啦......
如果有時空隧道，我定會在母親悠長獨特的呼喚里，踏著暮色，尋著炊煙，穿過一個個街頭巷陌，屁尖屁尖地跑回家，重溫九個姊妹與父母圍坐在一起，體悟那些粗茶淡飯里大家庭獨有的歡鬧和溫馨……
作者簡介：張金秀，黃島區(qū)第六中學英語教師。她熱愛生活熱愛大自然。于隨心隨性隨行隨拍隨寫中，把平淡的日子一樣過得有了詩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