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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河水·以及其他

一

黑夜，山谷中攀升，月光便降低了天空的高度
此時(shí)，花草靜謐，雀鳥安然
只有巖羊慌張的趾蹄，踏碎水晶般的青輝
吱吱咯咯、吱吱咯咯
每個(gè)蹄印里，都裝滿一汪月光
像異鄉(xiāng)人斟滿的酒杯里，搖曳萬家燈火
當(dāng)月光漫過我的身體，我無法辨識(shí)石頭和我
我想積聚所有月光，釀成烈酒
拿一場(chǎng)宿醉，揮霍庸碌的此生

二

山頂積雪融化，河流肆意敲打山谷
在這呼呼嘩嘩的，晝夜不停的咆哮聲里
萬物麻木
我獨(dú)立河岸，任憑水流帶走落日和節(jié)氣
我確是無力留住什么
甚至，一朵紫色野花和它沾滿露水的清晨

三

巖羊遺落的角，是一張黑白照片
我不知道這頭羊的終究命運(yùn)
通往深山的小路上
山風(fēng)正吹的緊

四

再過些日子就立秋了，山頂?shù)陌?，蔓延至山?br>谷底草甸卻綠的發(fā)瘋，仿佛是用盡畢生氣力
紫色、黃色、紅色的小花，仍舊保持原始的顏色
這一片寂寂的空曠呵！我聽見，我聽見了億萬年前的回聲
那回聲像海浪潮涌，像風(fēng)吹空穴，像滄海桑田
如果不是這樣，請(qǐng)?jiān)试S我，一個(gè)無知的人，頓首！頓首！

五

今年的新雪比節(jié)氣來的早
地野里，花兒還在怒放，雀鳥梳理羽毛
大約是害怕了這些躍動(dòng)的小火焰吧！
雪，帶著巨大的轟響，撲向峰巒、山谷
淹沒石頭和野牦牛的蹄印
我不去懷疑山頂上有沒有神仙
至少，在云端行走的人，有雪一樣透明的靈魂
  2021.8.3  

信

山外游來的云彩，是單薄的信紙
這單薄里我讀到灼熱的訊息
高原冰雪如常，鏡中桃花越發(fā)瑰麗
雀鳥銜來音符，驚落幾片花瓣在你額頭
這分明是昨夜里，浸潤(rùn)了花香的月光、星河
讀一封信，咀嚼每粒飽滿的文字
那云彩又將遠(yuǎn)去，帶走玉米、炊煙和蟬鳴
此時(shí)，誰提筆無言？
這世上，那么多人。在字行里消隱

  2021.8.9（初）
   2021.8.24（改）


等我們老了

等我們老了，頭發(fā)和牙齒一樣稀疏
目光如昏暮，已經(jīng)忘記舊年事
高聲傳遞的話語，總是繞過蒼老耳膜
我們?cè)陂T前坐著，像兩匹暮晚時(shí)的老鴉
此時(shí)、炊煙裊裊，人世蒼茫

我們老了，就如同兩張古久的信紙
一千條皺紋，是留給兒孫后輩的箴言
恰如落日的老年斑，是總結(jié)的標(biāo)點(diǎn)
我們淡忘一切，只有刻進(jìn)石頭的名字和樸素的一生
  2021.6.14（初）
2021.7.28（改）


炊煙

落日、田野、路邊老楊樹
野菊花、歸途中的人和羊群
變得如此輕盈
風(fēng)在地上走，他們飄在天上
是炊煙馱著他們
是炊煙馱著整個(gè)人世間
我為什么無處可去？
我掀開一個(gè)盒子，那里有我裝滿石頭的鞋子
有塞滿口袋的雪
這便是我的塵世，這便是我的半生
我想融入一縷炊煙，在灰班鳩憂郁的眼神里
   2021.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