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年前,英格瑪·伯格曼就在《婚姻生活》中提出了一個經(jīng)典問題:
一起生活的兩個人,有可能完全忠于彼此嗎?
時至今日,即便這個星球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千萬種婚姻形態(tài),但關(guān)于“忠貞”的答案,依然撲朔迷離。
也許昨天我們還在為某某的神仙愛情落淚,今天就能在互聯(lián)網(wǎng)聲勢浩大地撕渣男、抓小三。
忠貞和出軌,各有其常見的劇本和情緒。
但一個事實是,出軌導(dǎo)致的婚姻劇變,波及的從來不止夫妻二人。
就像上次她姐吃王岳倫出軌的瓜,有人說:
12歲的王詩齡,一上網(wǎng)看到爸爸的出軌丑聞,該作何感想?
是的,以往我們無數(shù)次探討出軌,爭論成年人的是非曲直。
卻很少想到,那些知道父母道德污點的孩子,該如何自處?
在出軌后紛亂的家庭里,他們?nèi)绾蚊鎸Ω改覆豢暗囊幻妫?/span>
又將確立怎樣的愛情觀、婚姻觀?
最近,她姐采訪了兩個親歷父母出軌的人。
一個叫咚咚。
她8歲知道父親出軌,但這20多年里,父母沒有離婚,父親一直在換女友,母親還生了二胎。
另一個叫小溪。
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先后出軌,糾纏十多年后離婚,現(xiàn)在他們不再聯(lián)系,視對方為水火不容的仇人。
圖源:《婚姻故事》
她們的想法和見解,跟她們的成長背景、生活狀態(tài)與人生軌跡有關(guān)。不代表所有人,或許也和很多人認為的“政治正確”天差地別,僅代表她們個人觀點。
她姐采訪記錄下這兩個故事,只是希望能提供一個新的觀察視角。
看完后,關(guān)于婚姻里的自我、忠誠、責任,或許你會有新的理解。
以下是她們的自述。
@咚咚:錢才是永恒的安全感
小學(xué)三年級的一個晚上,我媽帶我跟蹤我爸,一路跟到那個“阿姨”家外。
在馬路邊,我第一次從我媽口中得知,我爸出軌的事。
她說:“你爸真不是個人。”
那時我年紀太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出軌,有什么后果。
直到他們不停地吵架、打架,我才漸漸明白,我爸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他傷害了我媽。
因為出軌這件事,我家的氛圍變得很糟,我夾在中間,說實話,又煩又無力。
我爸在家,他們說不了幾句話就要吵,他要是不在家,我媽就要讓我打電話催他回來。
親戚們也都讓我在中間說和,那時候流行說“孩子是父母情感的消防兵”,我最討厭這句話。
而且事實上,我的存在并不能約束我爸的行為。
我長大后跟他談過這件事,他的回答是:“這跟你沒有關(guān)系,我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大人的事你別管。”
畢竟這個家里,只有他一個人在賺錢。
我上學(xué)、我媽的生活都要靠他,所以他有絕對的發(fā)言權(quán),想如何就如何。
我老家那邊的風氣很差,大家對出軌習以為常,所以他在道德上也沒什么壓力。
至于我媽的想法,他不是很在意。
這么多年,他沒打算和外面的女人結(jié)婚,也沒想過要斷掉。
這樣,他既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又不耽誤在外面玩樂。
圖源:《婚姻生活》
我媽其實無數(shù)次想離婚。
但,一是為了我和妹妹,二是她提出來的條件,我爸沒答應(yīng)。
離婚協(xié)議都擬好了,還是沒離成。
這些年,她一直沒工作,走一步看一步,不會留一手,也沒攢下什么錢,約等于人財兩空。
我有時候也恨鐵不成鋼,她怎么能這么不爭氣。
她無數(shù)次和我爸大打出手,恨他的時候,覺得他就是一坨狗屎,但幾天后就好了,從來不長記性,我爸一回家,她又會做一桌子好菜。
我拿她沒辦法,只能盡量跟她講清楚底線:
“你既然沒辦法離婚,他也不會改,那你就不要在意他在外面的事,只要他定期給生活費就行了?!?/span>
她又做不到,看我爸不著家就火大。
我上大學(xué)的時候,曾經(jīng)勸她果斷一點,去打官司,她說:“哎呀縣城這么小,鬧大了要怎么做人?”
所以這20多年,我爸換的對象,我知道的就有三四個,他和我媽就一直陷在“出軌—吵架—鬧離婚—出軌”的死循環(huán)里。
我覺得他們不會離婚了,但又覺得這種岌岌可危的平衡,一直處在破滅邊緣。
所以,就算現(xiàn)在我結(jié)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還是覺得不穩(wěn)定,總覺得所有人都可能出軌。
那種家庭隨時會崩散的焦慮和不安全感,一直沒有消失。
感情未必可靠,現(xiàn)在說愛我的老公,會愛我多久?
我也沒信心保證能給未來的孩子一個永遠穩(wěn)定的家庭。
唯一讓我覺得穩(wěn)定的,只有拿在手里的錢。
我也一直勸我媽,多多少少要存一點錢,萬一哪天真的和我爸散了,至少還有一條退路。
畢竟感情、婚姻的保質(zhì)期,沒人能保證。
只有銀行卡里的余額,才是永恒的。
@小溪:一起失控的父母
我媽出軌,我似乎是撞到了現(xiàn)場。
那時我七八歲吧,我媽在河邊洗衣服,旁邊有一個陌生男人,看到那個場景,我不知道為什么一瞬間就明白了,那不單純。
至于我爸出軌,是聽我媽碎碎念的時候知道的。
我姐說過這樣一件事。
她很小的時候,會經(jīng)常深夜被媽媽牽著,去附近鄰居家挨家挨戶敲門找我爸,抓出軌現(xiàn)場。
每推開一扇門,里面都有很溫暖的燈光,其樂融融,只有她們倆“顯得有點神經(jīng)質(zhì)”。
據(jù)我媽說,我爸在她懷我姐的時候,孕期出軌。但不知道怎么拖著拖著,我出生了。
他們那個年代都這樣,出軌的其實不少,但離婚的特別少。
只是我爸媽更極品一點。
他們既不能約束對方,也管不住自己,兩個失控的大人,先顧著自己爽了再說,一起破罐子破摔。
遭殃的,只有我和我姐。
我爸媽在外面穿得光鮮亮麗,各自朋友一堆,但我和我姐放學(xué)回家,經(jīng)常是黑燈瞎火,要自己做飯?zhí)铒柖亲印?/span>
所以我從小就跟我姐相依為命,沒有體驗過情感上的安全感,更沒有見過我父母的責任心。
他們吵過打過,互相出軌了不知道多少次,糾纏了十幾年。
我初一那年,他們終于離婚了。
離婚后這20多年,我爸媽幾乎沒有聯(lián)系。
他們把彼此當成人生的污點,眼不見為凈,談到對方都忍不住破口大罵。
但對我來說,他們離婚之后,世界終于清靜了。
我住到外婆家,至少能按時吃到三餐,再也不用生活在長期吵架的環(huán)境里。
感情上我也明白,我的父母分開了,家不存在了,他們都變成了跟我沒有關(guān)系的人。
這些年,我從青春期到結(jié)婚,重要的人生節(jié)點,他們幾乎都沒有參與過。
這種空缺帶來的不安全感,是真實的。
上大學(xué)時,我談了一個外人看來,各方面都不如我的男朋友,但我還是會擔心他出軌。
結(jié)婚之后我也是各種折騰,一點小事就要作。
如果我想吵架,一定要把我老公吵到一整晚不能睡,直到我覺得吵舒服了,才能放過他。
后來一回想,可能是因為小時候,我從來不敢跟父母大聲說話,不敢發(fā)脾氣,在那種不穩(wěn)定的家庭里,我憋著所有的情緒。
所以結(jié)婚后,我才敢大聲說話,暴露所有真實的脾氣。
也多虧了老公、公婆的包容,我才度過那段折騰的日子,父母出軌、離婚的陰影,才漸漸消散。
現(xiàn)在,我爸媽各自終于找到了能約束自己的人,有了穩(wěn)定的家庭,結(jié)束了失控的大半生。
看到他們從前互相傷害,現(xiàn)在如同仇敵,我想,就算有一天我真的被出軌了,也絕對不要變成他們這樣。
既然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不如想開點,接受它,再想想如何才能讓自己生活得更好,才是正經(jīng)事。
破罐子破摔,一條路走到黑,拖上十幾年,為難自己,傷害孩子,又有什么意義呢?
故事講到這里,她姐長嘆一口氣。
父母的婚姻,是我們愛情這門功課的第一個參照。
咚咚在父親出軌后的二十多年里,失去了對婚姻的信心,把安全感托付給了更可靠的金錢。
小溪的父母先后出軌,她童年時累積的不安全感,在婚后漸漸被包容的家庭療愈。
婚姻就是這樣。
它攜帶浪漫、溫暖、安心,卻也包含了很多人性低處的軟弱、自私、貪婪。
夫妻因一時頭腦發(fā)熱走進婚姻,就要遵守諾言,耗盡余生和自己的“低處”對抗。
只是,當下越來越多的人放棄對抗,選擇順從欲望,出軌已經(jīng)變得稀松平常。
從事性社會學(xué)研究的潘綏銘教授說過:
“中國大約每3個丈夫和每7.5個妻子中,就有一個曾經(jīng)出軌?!?/span>
無論男女,出軌率都在連年上升。
圖源:網(wǎng)易數(shù)讀
只是現(xiàn)實是,出軌不一定導(dǎo)致離婚,它可以和婚姻共存。
就像咚咚的父母至今未離,小溪的父母明知對方出軌,還共處了十幾年。
成人看來出軌如此尋常,但對身處家庭之中的孩子來說,父母出軌無異于三觀崩塌。
身為孩子,看到從小仰望的父母,違背道德,做了“丑事”,成了“壞人”。
高大的家長形象,急劇碎裂。
以為能永遠在一起的父母,情感破裂,互相怨恨。孩子也許會疑惑:
“如果出軌是一個選項,那婚姻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么?”
“如果最后要背叛,那為什么還要結(jié)婚,甚至給我造成一生的陰影?”
他們不敢相信愛情的長久,因為父母的經(jīng)驗說明:
人無限膨脹的自我,最終會打敗了忠誠、責任的約束,把婚約變成一紙空文。
這種底層安全感和信念感的幻滅,只能在成長中一點點重建。
靠悟性,也靠運氣。
欲望和道德的對抗,將遍布每一段婚姻,拷問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
所以,在注定荊棘密布的路上,我們就不再期待婚姻了嗎?
不。
現(xiàn)實,確實存在一個低級的缺陷——出軌,來自人天性里的自私。
但人類也有一個更高級的選擇——忠誠,是理性衡量后的克制。
而成熟的婚姻——
是我愿意為了愛情,自我約束,抵御低級,走向高級。
是我愿意為了愛人,克服人性的自私,違背本能的幽暗。
在婚姻這趟列車里,每個人都有隨時下車的權(quán)利。
但她姐相信,總有人在看了一路風景之后,會選擇在當初約定好的線路里,攜手前行。她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