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穿梭
疲憊趕走了時差，巴黎的第一夜大家睡得都不錯，一覺醒來已是清晨。昨天在賓館訂了早餐，價格小貴，卻簡陋到令人發(fā)指。一邊就著熱茶啃面包，一邊下定決定決不再吃。清晨的美食街又恢復(fù)寧靜，剛被清掃過，還撒了水，有幾只鴿子在閑逛。街角的咖啡店正在賣早餐，不妨下次來試試。走出小巷，是塞納河，巴黎圣母院就在對岸。
天灰蒙蒙的，圣母院前的廣場寂寥無人，趕緊為父母拍幾張合影。他們對巴黎的認知，其實就只有幾個名字，巴黎圣母院便是其一。在雕刻精美的大門前，我臨時當起導(dǎo)游，告訴他們這里沒有卡西莫多，沒有埃絲美拉達，這里曾經(jīng)是巴黎的中心，曾經(jīng)殘破荒蕪，是雨果的小說拯救了她。門樓上雕刻的是天使和國王，三座門券上分刻三個主題，正中是最后的審判。父母對天主教興趣不大，似懂非懂地聽著；其實我也是一知半解，似是而非地說著；正中的圣母塑像懷抱著圣嬰慈祥地望著我們，似乎并不在意。此時仍在早禱告，院內(nèi)也沒游客。我扶著母親盡量安靜地走著，欣賞那些高大的石柱，瑰麗的花窗，雕刻精美的神龕和閃爍搖曳的蠟燭。高大的拱頂之下，信眾列隊接受神父的賜福，儀式肅穆而莊嚴。我抬頭仰望高聳的穹頂，感到莫名震撼。
昨天在凡爾賽宮我們購買了巴黎博物館四日通票，可以登上圣母院的鐘樓參觀?？紤]到要爬300多個臺階，顯然母親無法承受，所以將她安排在教堂一角的長凳休息。登樓入口在圣母院外，距離開放還有一個多小時。于是，我先帶著父親環(huán)繞圣母院外墻參觀。圣母院由無數(shù)的拱支撐而起，內(nèi)部的交叉拱和外部的飛扶拱彼此砥礪。拱是羅馬人的偉大發(fā)明，被哥特式教堂發(fā)揮到極致。拱上的出水被雕成小怪獸的樣子，不覺得陰森，反而很俏皮。走一圈也沒用多少時間，于是我們繼續(xù)前行，去圣禮拜堂參觀。
圣禮拜堂坐落在巴黎古監(jiān)獄旁，以彩色的玻璃窗聞名，因整體規(guī)模較小，一批一批放游客安檢進入。禮拜堂的一層很低矮，沒窗沒看頭。走上二樓卻滿眼全是玻璃長窗，用五色的玻璃鑲嵌出連串的故事，五彩的光影灑滿地面，很是漂亮。禮拜堂細節(jié)的雕刻也很有趣，撐著腦袋思考的天使，面目驚恐繞柱而走的怪獸，可惜我對西方文化所知甚少，只能體會表面的美，卻無法理解其中的內(nèi)涵。
回到圣母院時，已快到鐘樓開放時間，門口已排隊，我們也趕緊跟上。鐘樓分兩座，我們從北樓第一批進入。鐘樓外觀呈方形，內(nèi)部的樓梯卻是圓的，螺旋型不停地爬升，真讓人頭暈。不知道轉(zhuǎn)了多少圈，終于眼前一亮，可以登上二層平臺喘一口氣。接下來要穿過一條走廊到南樓繼續(xù)登頂。走廊很窄，旁邊的欄桿上雕刻著石獸，面對面欣賞這些怪獸，才發(fā)覺它們也是有性格的。其中一個支著下巴凝望廣場，難道它是在思考人生？重新清點人數(shù)后，由工作人員帶領(lǐng)登南樓。又是螺旋樓梯，更加低矮，更加眩暈，好容易走上最高處。巴黎老城的建筑被嚴格控制高度，此處已是附近的制高點。放眼望去，屋頂如海，連綿無際；塞納河如帶，環(huán)繞西岱島，一座座橋梁橫跨其上，車多人更多。陰天有霧，所見不遠，連高大的埃菲爾鐵塔都看不到，有些遺憾。與漂亮的管理員姑娘告別后，我和父親匆匆下樓，久等的母親已在長椅上打起了瞌睡。
下一站是凱旋門。巴黎的地鐵四通八達，著名的景點都可到達。但設(shè)施陳舊，有些地方換乘通道很長，母親走起來有些吃力。幸好景點的標識還比較清楚，沒有走冤枉路。從香榭麗舍大街看凱旋門，并不覺得很大，走到門下仰視，方知雄偉。巨大的石門上有四幅主題石雕，人物鮮明，氣氛熱烈。門券內(nèi)部，門楣上方也有很多精彩的雕刻，整個凱旋門就是一件藝術(shù)品。門內(nèi)還有無名戰(zhàn)士墓，長明的火炬指引每一個埋骨他鄉(xiāng)的戰(zhàn)士魂歸故鄉(xiāng)。沾母親的光，我們乘電梯登上凱旋門頂，看著十二條大街幅射四方，感覺這里就是巴黎的中心。父親很喜歡扶著望遠鏡擺造型，我給他留了幾張紀念照，可惜這樣的天氣望遠鏡一點用處也沒有，根本看不遠。
香街很長，我攙著母親略走一段體驗一番，就找家餐廳坐下休息。午餐吃得很正式，前菜是蘑菇湯，主菜是丹麥肉丸，都是熱的，比較適合父親的腸胃。味道不好不壞，價格有些偏高，地處香街又怎會便宜？如果是我獨自前來，一定會沿著香街走到協(xié)和廣場，走到盧浮宮，認真體會巴黎中軸線的魅力，帶著母親肯定不行，我們?nèi)允亲罔F直奔盧浮宮。
盧浮宮的金字塔廣場上滿是游人，隊伍排得老長，差一點我都想放棄進館。記得別人游記說有邊門可走，我嘗試著找了一下，果然有，且不用排隊，只是無法借到語音導(dǎo)覽?？戳说貓D才知道，我們是從黎塞留館進入的，但著名的藏品多在德農(nóng)館，必須穿過金字塔底的大廳。一進德農(nóng)館，就匯入了洶涌的人潮。原打算帶父母看看蒙娜麗莎和維納斯后，安排他們休息，我自己多看一些藏品，直至夜晚出館，正好欣賞盧浮夜色。但游客實在太多，游興一下降到冰點，立刻改變計劃，放棄后面的個人行動。維納斯、勝利女神和蒙娜麗莎都有其獨特的美，豐腴的曲線、飄飛的衣褶、神秘的微笑，藝術(shù)大家總在這不經(jīng)意之間表達出超凡脫俗的才情。在看不到盡頭的雕塑和繪畫中，我個人偏愛大衛(wèi)的新古典主義，巨大的畫幅，濃重的場景，眾多的人物給人強烈的視覺沖擊，仔細欣賞，又能看到其中嚴謹?shù)姆ǘ?。兩小時后，我們就逃離盧浮宮，打車前往河對岸的奧賽博物館。
打車的過程也很戲劇，我指著地圖說得清清楚楚，可司機卻把我們拉到埃菲爾鐵塔之下。一番交涉，司機承認錯誤，到奧賽時司機說免單。但我不想占他的便宜，還是按應(yīng)有的金額付了費。巴黎的三大藝術(shù)館——盧浮宮、奧賽博物館和蓬皮杜藝術(shù)中心——是按照歷史階段分別收藏的，奧賽主要以印象派繪畫聞名。父母對西方藝術(shù)興趣不大，留在街邊的咖啡館休息，我自己去參觀。
奧賽博物館原本是巴黎火車站，廢棄后改為博物館，空曠的站臺大廳被改作展館，第一眼望去很震撼。但一旦參觀起來，就發(fā)覺標示不清，搞不清路線。我只好路過就看，真正能留在記憶中的很少很少。走到大廳底部，有電梯直達印象派展廳，那是最精華的所在。果然不負期望，印象派的畫作一瞬間抓住了我，黯淡的光線也掩不住畫作的光彩。那駛?cè)胝緩d的車頭正噴出幽藍的煙，拼裝地板的工人光著脊梁辛苦勞作，遍野的紅花間游人撐著陽傘漫步，日光與燈光交織的樹下舞場光影斑駁……每一個場景都是鮮活的，生動的。畫家用筆記錄下那一刻的光影，那一刻的感受，仿佛快門一般。我不在意那些點，那些線，那些色彩，只看到整幅畫作所表達的氛圍。在一幅插花的畫作前，我駐足良久，滿滿的花朵生機盎然，滲透到畫框之外，延伸進我的眼眸，仿佛是我剛插完的，正在端詳。如果說面對盧浮宮的展品，我是仰視的話，欣賞奧賽的印象派作品，我則仿佛融入其中。
我一沉醉，就沒顧上時間，父母已在咖啡館等得太久，其間還小吵一架。我趕緊招呼他們安靜一些，在巴黎慢一點才是正確的態(tài)度，沒看到門邊的老婦一杯咖啡可以品味整個下午。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中國人的節(jié)奏是如此之快，稍一停頓便覺焦慮?？斓桨恚靺s晴了，云層散開，被夕陽鍍上七彩的光邊，露出背后清爽的藍。我問父母累嗎？父母說休息了半天一點都不累，我臨時決定去埃菲爾鐵塔下乘坐塞納河游船。難得天氣轉(zhuǎn)好，萬萬不能辜負。
埃菲爾鐵塔的輕軌站就在河邊，出站后沿河而行很舒服，夕陽金黃，盡染河面，那些稀疏的樹，那些隔岸的樓，都融在這光芒中，只留下淡淡的影子。鐵塔聳立，直向藍天。堤岸上還有跑步鍛煉的人，他們也是這卷風(fēng)情畫中不可獲取的角色。遇到一個小插曲，一隊荷槍的軍警正在盤查兩個中東樣貌的人，聯(lián)想到不久前的恐怖事件，不覺感嘆巴黎也不太平阿。耶拿橋下就是游輪碼頭，買好票，距離入夜還有些時間，于是就在碼頭的餐廳晚餐。我吃的是烤雞，母親吃的是魚，父親覺得不餓，只點了煎蛋。菜量很足，配著熱熱的紅茶，這一餐吃得還不錯。夜幕降臨，埃菲爾鐵塔的燈光亮起來了。
游船有兩層，上層是露天位，為了看風(fēng)景，大家都直奔上層而去。船開起來，便覺得冷，陸續(xù)有人躲進下層艙室，母親堅持了一會，也下去了。我和父親堅守著欣賞兩岸夜景。雖有英文解說，但也聽不分明，比如等我到了巨大的鐘面之下，才發(fā)覺已是奧賽博物館，當然如鐵塔，亞歷山大橋，協(xié)和廣場的摩天輪和巴黎圣母院等，不必介紹也知道的。巴黎夜晚的燈光不如上海外灘璀璨，只是勾勒出建筑的輪廓巴黎。船在圣路易島調(diào)頭返航，我們也撐不住了，趕緊下到船艙，這才覺得暖和。
這一天，我們穿梭在巴黎，馬不停蹄，母親竟然堅持下來，必須給她一個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