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寫真實故事的豬小淺。
跟著我一起來看今天的故事：
01
2010年，我上初中。
本來不是多大的事。
可我媽做了一個決定，全村人都激動了。
爺爺更是堵在我家新蓋的房子前，跳起腳罵我媽，你個敗家娘們，給女娃子花那么多錢干什么！
那個時候，鎮(zhèn)上的初中一個學(xué)期幾百塊錢?？h里的初中，1千多塊。
而我媽要送我去的那個學(xué)校，一年學(xué)費一萬塊！
我家剛傾盡所有積蓄，蓋了房子。送我去這么貴的學(xué)校，在其他人眼里，簡直是瘋了。
我爸怕我爺爺，躲在屋里不應(yīng)聲。我嚇得小聲問我媽，要不，我不上了。
我媽撫我的頭發(fā)說，為什么不上呢？你將來不想嫁人遇到這樣的老公，你就要好好學(xué)習(xí)，考出這個破地方。懂了嗎？
02
其實，我爺爺和我媽很早就有矛盾了。
早到我媽剛嫁過來。
我老家在甘肅，一個盛產(chǎn)蘋果的小村子。
爺爺以前當(dāng)過村干部，但也沒什么錢。奶奶生了5個孩子，三兒兩女。我爸是最小的。
都說家里會疼小兒子，可爺爺家不是。
可能是孩子太多了吧，越生越不在意。
大伯比我爸大11歲，最小的姑姑也比我爸大二歲。
據(jù)說要不是因為是個兒子，爺爺就要把我爸送人了。
從小，我爸就是家里最不受待見的孩子，常常被哥哥姐姐們欺負。
所以性子特別老實。不愛說話，只會干活。
24歲那年，村里有個媒人給我爸做媒，認識了鄰村的我媽。
我外公家里孩子也多，二兒二女。我媽也是老小。
條件比我爺爺家也好不到哪去，但姥爺特別疼愛我媽。
他總說，我媽是家里最好看的孩子，水靈靈的招人愛。
相親的時候，聽說我爺爺當(dāng)過村干部，彩禮錢還要出9800，就覺得把我媽嫁過去，是享福了。
那是1996年春天。
爺爺奶奶擺了酒，請了攝像，辦得挺風(fēng)光的把我媽娶過了門。
可我媽過門的第12天，就和爺爺奶奶大吵了一架。
03
起因是9800塊的彩禮。
九十年代，真是不少的一筆錢了。姥爺疼女兒，全留給我媽當(dāng)私房錢。
結(jié)果新婚第七天，有債主找上門了。我媽這才知道，彩禮錢是我爺爺借的。
爺爺奶奶逼著我媽把錢拿出來還了債。
我媽氣壞了。爺爺擺明了一分不花，給兒子討了老婆。
心里存了芥蒂，生活里難免磕磕絆絆。
是新婚后的第12天，我媽不舒服，起來晚了，爺爺就挑唆奶奶站在窗口開始罵罵咧咧。
這么一點小事，最后發(fā)展到動了手。
那時候，伯伯姑姑們都獨立出去了，只有我們家和爺爺住在一起。
可偏巧大伯回來。他二話不說，上去給了我媽一腳。
我爸從小被他們欺負，性子老實，不敢還手的，只會把我媽護在懷里。
晚上，我媽委屈得哭到半夜。
我爸也不會勸人，就一聲不響地陪著，吧嗒吧嗒地抽煙。
迷蒙的煙霧里，我媽哭累了，一個人躺下睡了。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她還是這個家的媳婦，走不了的。
04
那個年代，雖說不至于嫁雞隨雞，可身在農(nóng)村，出嫁十幾天就鬧離婚是萬萬不可能的。
第二年，我出生了。
日子就在平靜與爭吵的重復(fù)中，緩慢爬行。
因為我媽漂亮，還勤快。村里都夸我家撿到寶了。
可事實上，家里沒有一個人喜歡她。
爺爺奶奶就不說了，姑姑嬸嬸，也嫉妒她。
但凡回來就要挑事。仗著爺爺伯伯給她們撐腰，往死里欺負我媽。
唯一對我媽好的，就是我爸了。
看到我媽被欺負，他就趕緊跑過去護著。護不住，寧肯自己挨兩下打。
可能有人會問，我爸怎么不反抗呢？
一是我爸從小就被欺負慣了。二是農(nóng)村就這樣，不能忤逆老子的。
一個家，爺爺要是看不上誰，那誰就是食物鏈的最底層。
05
我三四歲的時候，我爸媽先后都去鎮(zhèn)里打工了。
因為這個家沒法呆。不相見，好過活。
我媽進了工廠，我爸去學(xué)裝修。
爺爺奶奶對我就還好。他們只討厭我媽，并不討厭我。
2002年，我五歲。
一天晚上，爺爺在樓上看電視，奶奶在下面洗碗。
我口渴，下來找水喝。卻不想，看見奶奶躺在地上。
一個人有關(guān)5歲的記憶，其實是非常模糊的。
可有關(guān)那一天，我卻記得特別清楚。
家里其他人還沒回來，爺爺先叫來了警察。我嚇得躲在門外。
爺爺激動地對警察說，我婆娘死了。是我小兒子和兒媳下毒毒死的！
其實，奶奶是突發(fā)腦溢血。
可我爺爺一口咬定是我爸媽下的毒。
親爹指證，警察自然把我爸媽抓起來。
06
直到今天回想起來，我仍是不太能理解爺爺是怎么想的。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要這樣坑害自己的親兒子。
可畢竟是21世紀(jì)了，干什么都要講證據(jù)。
我爸媽當(dāng)時都在上班，哪有時間下毒。醫(yī)生也出了鑒定，奶奶死于腦溢血。
從警察局出來，我媽和爺爺發(fā)火了。
她問爺爺，為什么要這么干！人命關(guān)天的事，為什么要誣陷她。
爺爺就說，你們不是出來了嗎？叫什么叫。我婆娘就是讓你天天吵，氣死的！
那次，我爸也氣壞了。
再老實也忍不下去了，罵我爺爺沒人性。
結(jié)果，我兩伯伯和姑父一擁而上，按住我爸往死里打。家里的女人就全去打我媽。
正是春耕的季節(jié)，田里是那種很稀的泥巴漿，他們一次又一次把我爸的頭按進泥巴漿里。
而爺爺呢，就把我拉到一旁，親眼看著這一幕！
那個悲慘的畫面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里。
后來的許多年里，我都恨當(dāng)時的自己，為什么要在岸上親眼看著他們欺負我爸媽。
我應(yīng)該咬他們，踢他們，跟他們拼命的。
哪怕我才僅僅5歲。
07
我媽決定離婚了。
零幾年那會，農(nóng)村的觀念相對沒那么封建了。
我媽在這個家受盡欺辱，她不想多呆一天。
她收拾東西，打包行李。我爸也不說話，只會一個勁地抽煙。
多年后，我長大了，我還問過他，當(dāng)時怎么不勸勸我媽。
我爸說，我對不起她，讓她吃了那么多苦。她要換個男人，我沒理由攔著。
可是，那天我媽東西打好包之后，就回頭看了一眼我和我爸。
我那時根本不明白我媽要干什么，坐在小板凳上抺眼淚。
我爸半躺在床上，臉上鼻青臉腫的，全是傷。
人終究是有感情的。
盡管他們當(dāng)初只見了幾面，就成了夫妻，可在漫長的6年里，共同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艱難，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
我媽舍不得了，舍不得我，也舍不得我爸。
她說，你坐著干啥，怎么不收拾東西？
我爸愣住了。
我媽說，這破地方你還準(zhǔn)備住??！咱們到外面租個房子去，不回來了。
我爸應(yīng)了一聲，哎。
一棍子打不出個聲的漢子，突然淚流滿面。
08
我媽說，世上男人多的是，可好男人卻沒幾個。
她覺得，我爸是個好人。樸實，勤快，聽話。
這些年，不論掙多掙少，自己都不留一分的，全給我媽。
在農(nóng)村，大男子主義盛行。本事沒多大，可家里家外的，比著擺譜。
罵老婆，打老婆的，比比皆是。但我爸不是。他一回家，收拾家，做飯，洗衣服什么的，都會幫忙做。
其實這個家所有的磨難都來自外界。
我們的小家，沒有爭吵，也沒有矛盾。
我媽想給這個家一個機會，也是給我一個未來。
就這樣，我們搬走了。在鎮(zhèn)上租了房子，開始了一個小家的生活。
09
連續(xù)好幾年，家里的日子都是緊巴巴的。
我爸到外面跑工程，我媽就近打零工。
她一天就睡兩三個小時，白天給果農(nóng)摘蘋果，晚上去服裝廠里加班打工。
廠里的燙標(biāo)機特別危險，溫度極高，一不小心，都能把手燙化了。
有一次，我媽太累了，稍稍失神就燙到了手背，至今都還留著疤。
而我媽，只有一只手能干活，還跑出去，頂著高溫給人家除草，掙零錢。
那時候，我家每天晚飯的菜都是固定的。
豆腐干切碎，放點辣椒醬蒸了吃。因為這道菜，夠咸夠辣，可以下飯。
偶爾我媽也會買點肉。特別細致地做了，只給我一個人。
我媽連嘗都不肯嘗一下。
小時候我還問媽媽，你怎么不吃??？可好吃了。
我媽就說，我膽囊不好，不能吃肉。
記得有一年過年，我都上小學(xué)了。我爸從外面帶了錢回來。
年夜飯，做了一大鍋的紅燒肉。
吃飯的時候，我爸先夾了一大塊放在我媽碗里，說，媳婦，這一年辛苦你了。
然后，我給夾了出來，特別認真地說，媽媽膽不好，不能吃。
爸爸媽媽看著我，都笑了。
現(xiàn)在想想，傻不傻。
10
小學(xué)五六年級的時候，我們家宅基地的事終于劃出來，借了錢，準(zhǔn)備蓋房子。
那是09年左右了。
爸媽真是能省則省。不請小工，全部都自己來。
沒有沙子，兩人就到村后面的河里挖。
河里離我家蓋房子的地方要走5分鐘。
我爸站在河里，挖一天，我媽就一擔(dān)一擔(dān)的往回背，自己攪水泥。
很多男人都干不動的活，我媽全能干。
每天都在勞累中度過，但每天也都在期盼著。幸福就像是一團遙遠而溫暖的光芒，撫慰著前行的艱辛。
慢慢地，我家房子蓋起來了。
一棟小三層的樓房。
為這個像模像樣的家，爸媽落下了一身的病。特別是我媽。風(fēng)濕，腰痛……
但一家人真的很開心。
因為我們終于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
到現(xiàn)在都記得搬進新家的第一天，我爸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fā)上，一直咧著嘴，傻呼呼地笑著。
我媽忙前忙后的，停不下來。
我爸就拉住我媽說，來，別弄了，坐一會。
我也有模有樣地跟著擠過去，陽光金燦燦的鋪在客廳里，空氣里都是嶄新的味道。
平時我爸不善言辭，但那一天，他鄭重地說，咱們家能有今天，要感謝你媽。她付出太多了。
11
有時想想，如果我媽當(dāng)年扔下我爸走了，我們現(xiàn)在的生活不知道會是什么樣子。
常說男人是家里的頂梁柱，那么女人就是家庭之錨。
有女人在家定著，男人走多遠心里都帶著記掛，孩子就算遠行，心里也是穩(wěn)的。
因為溫暖的家是種力量。
2010年，我小學(xué)畢業(yè)。
村里同齡的孩子，全都去鎮(zhèn)上的初中讀書了。
我媽專門去考察，發(fā)現(xiàn)那個初中特別亂。里面的老師說，到了初三，有一半學(xué)生都輟學(xué)。有條件的，都去縣里的初中讀了。
可我媽一打聽，到縣里讀書，要在縣城里有房子。
這對于我家來說，望塵莫及。
最后她發(fā)現(xiàn)我們市里，有一所私立中學(xué)，沒有戶籍限制。
在送不送我去的問題上，我媽在心里掙扎了很久。
一是遠。要2個多小時的車程，轉(zhuǎn)2道大巴車，才能到學(xué)校?？隙ㄊ且⌒Ａ?。
二是學(xué)費太貴了，一年學(xué)費一萬塊！
我媽對我爸說，我覺得還是要讓女兒上個好學(xué)校。這是關(guān)系她一輩子的事。
我爸點頭說，嗯，你拿主意。我去掙。也就是再苦幾年，怕啥的。
我爺爺知道家里給我上學(xué)花了這么多錢，氣得來我家門口大罵。
而我媽連門都沒開。
他倆人私下商量，我媽掙的錢專門給我交學(xué)費。我爸掙的錢拿來還外債。
12
忘不了我媽帶我去銀行存學(xué)費的情景。
她掏出錢的時候，好多紙幣都發(fā)霉了。
那是她存了大半年，每天存一點，存出來的。
我眼圈一下就紅了。
當(dāng)時我就下定決心，要好好讀書。
可惜，事與愿違，畢竟那是所私立高中呀，環(huán)境和以前的村小完全不相同了。
我以前不是個注重外表的孩子。
可上了中學(xué)之后，我被迫開始容貌焦慮了。
我媽長得美，但我沒有遺傳到，而且臉上還有許多小雀斑。
剛進學(xué)校，我非常努力，成績一直是班里的前幾名。
可慢慢的，我發(fā)現(xiàn)班里有同學(xué)開始排擠我了。
小孩子都愛站隊，你排擠誰，我就不喜歡誰，仿佛會傳染一樣。
后來，甚至有男生當(dāng)著我的面，說我丑。我同桌在桌上畫三八線，因為他覺得挨到我會變丑。
回想起來，蠻好笑的。當(dāng)年，我媽因為漂亮被婆家人欺負。
現(xiàn)在，我因為不好看，被同學(xué)排擠。
長大之后才明白，其實窮才是原罪。
可我那時哪懂呢，漸漸開始變得自卑又敏感。
13
初二，班里轉(zhuǎn)學(xué)來了一個女生，和我關(guān)系蠻好。
可有一天她突然不理我了。
很久之后，她才跟我說，班里一個男生告訴她，不要跟那個丑女生玩。她是我們班最丑最惡心的人。她臉上的麻子會傳染。
我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哭了。
我想不通，明明我跟大家一樣是個正常人，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那個男生是班里品學(xué)兼優(yōu)的好學(xué)生，老師同學(xué)都很喜歡他，他也從來沒有對我表現(xiàn)出過惡意。
我以為他跟大家不一樣，沒想到他這樣背后中傷我。
之后我就有點抑郁了，從一個開朗陽光的女孩變得極度孤僻，不跟人說話。
有男生說我，我就和他們打架。
于是名聲更壞了。成績一落千丈，從第一梯隊，變成了倒數(shù)幾名。
我當(dāng)時的班主任是教英語的。大學(xué)剛剛畢業(yè)，特別有責(zé)任心。
有次我和男生打架，被她知道了。
她找我談話，了解情況。她沒有歧視我來自農(nóng)村，反倒保護了我，批評了那些嘴臭的男生。
事后，班主任很認真的跟我說，以后有人再欺負你，不要再用暴力解決了，來找老師，我一定會幫你的。
14
期中考試的家長會，班主任把我媽單獨留了下來。
當(dāng)時，我的成績?nèi)嗟箶?shù)第四。
心里特別緊張，覺得對不起我媽。她那么辛苦的讀書，我卻辜負了她。
我在外面等我媽的時候，甚至想到了死。覺得沒臉面對她。
可是我媽出來，什么也不說。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我一直忐忑不安，想著她是不是生氣了。但她沒有。
她問我餓不餓，帶我出去吃飯，還去超市買了好多零食，囑咐我好好學(xué)習(xí)，然后就回家了。
那個星期放假，我有點不敢回家，心里太愧疚了。
而我媽特別盼著我回來，給我煮好吃的雞蛋面。
第二天，我媽讓我陪她去街上買種菜的種子。買好之后，我媽帶我去了醫(yī)院。
我嚇了一跳，說，媽媽，你病了？是不是被我氣的？
我媽就笑，摸我的頭說，媽媽是想帶你看看，臉上的雀斑能不能治好。
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班主任找我媽談話，一定是這個事了。
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那天醫(yī)生說什么。
是一個中年的阿姨，她看了看我的臉說，這不用治啊。現(xiàn)在還小，等你長大了這些雀斑就會沒了。你看你媽長得這么好看，你長大了，肯定也是小美女呀。
就這么一句話，在我心里面，卻投了一道光。
15
其實只要前方有希望的光亮，人是不怕黑暗的。
之后再回學(xué)校，別人嘲笑我，我都不當(dāng)回事了。
我相信醫(yī)生的話，總一天我會好的，會像我媽一樣漂亮。
我媽直到那個時候，才開始和我談心。
她說，同學(xué)越是針對你，你就越不要跟他們計較。你努力做好自己就行了。你看看我 ，以前和你爺爺一家子斗氣，這個家差點就散了。后來我不理他們，和你爸就想著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你再看現(xiàn)在……
是啊。以前我媽受了那么多委屈，別人還要說我媽不懂事?，F(xiàn)在呢，我媽誰也不理，大家都要贊一句這個女人有本事。從一無所有，拼出一個家。
其實多年之后，我工作了，更體會出媽媽說的才是人生中最樸實的真諦。
世上的人太多了，你能和一個，十個人較勁，你能和百個，千個較勁嗎？
總會有人不喜歡你，總會有人挑你毛病。
在乎那些討厭你的人，只會毀了自己。
為喜歡自己的努力，才會進步，才會快樂，才會在回望來路之時，嘆一句人間值得。
16
我聽我媽的話，改變了自己的態(tài)度。
慢慢的，身邊的人也改變了。到了初三，沒人再欺負我了。
畢業(yè)的時候，一個曾經(jīng)欺負過我的男生，還給我道了歉，說以后做朋友。
不過，我在學(xué)習(xí)最關(guān)鍵的時候，被耽誤了。成績很難再回到從前。
那是2013年了，中考成績不佳。
當(dāng)時許多人都勸我媽，讓我去上職業(yè)中專，早上班，早賺錢。
可我媽又花了很大一筆錢把我送進了私立高中。
當(dāng)時我都懷疑自己了，值不值我媽花這么多錢。
我媽就說，你看你爸，在外面累死累活的也掙不回個大錢。但你能說他不是個好男人嗎？人活著，就是盡力。我們做父母的，盡力給你鋪一條路，你呢，盡力地去學(xué)，這就夠了。至于出什么成果，我都覺得滿意。
那時我覺得我媽真的好偉大。
那種平凡中，孕育出的豁達與偉大。
17
很遺憾地說，我的成績后來一直沒能追上去。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學(xué)習(xí)也是講天分的。
不管我怎么努力，很難提高上限了。
2016年高考，成績不太理想，只考上了一個二本。
也是那一年，我爺爺去世了。
伯伯姑姑幾家，難得一見。
這些年，他們都老了，做人也沒那么囂張了。見面點頭，好像都不記得從前欺負過我爸媽。
他們的孩子，打工的打工，結(jié)婚的結(jié)婚，只有我還在讀書。
伯伯姑姑們依次表達了，送我讀二本不值得。
爸媽笑而不答，不想理他們。
那些年，借著開發(fā)西部的東風(fēng)，爸媽也掙了些錢，日子不再那么艱苦了。外債都還上了，我爸還買了車。
我畢業(yè)之后，回了我們縣城，考進一家國企。
生活平平順順地向前奔去，過去的苦難好像就隔開了次元。
18
2021年5月，我在縣城買了套120平的大房子。
爸媽幫忙貼補了一點，那些說不值得的親戚們又來了，說幫女兒買是貼男人。
其實，我也問過我媽的。
那時我剛搬進新家，爸媽過來幫我打掃。
這些年，花在我身上讀書的錢，早夠他們在鎮(zhèn)上買大房子了。
而時間終是讓我承認，自己就是個普娃。奮斗一圈，還是回來做了個小職員。
我問我媽后沒后悔，覺得錢白不白花？
我媽說，有什么后悔的，我這一輩子就是吃了沒讀書的苦，我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而且你現(xiàn)在不好嗎？讀了大學(xué)，看過世界，活得多豐富。我和你講，我和你爸讀書少，在農(nóng)村蓋房子。你呢，讀大學(xué)，在縣城上班買房子。將來你的孩子，讀重點大學(xué)，到省會買房子。一家人開枝散葉，一代比一代好，多開心啊。
我爸在一旁，笑瞇瞇地坐著，抽著煙。
陽光暖融融的，鋪在新房子里，空氣中都是嶄新的氣味。
有那么一瞬，畫面似曾相識。又有那么一瞬，仿佛看見了未來。
我爸這個平時不言不語的人，又放話了。
他說，別看你媽沒文化，她可是有大智慧的女人。咱倆這輩子能遇到她，是上輩子做了大好人了。
19
2022年3月，我有了一個長得小帥，脾氣很好的男朋友。
上個禮拜的一天，我跟男朋友聊天。
說起小時候的事，說起爺爺對我爸媽的傷害，說起5歲那年那些親戚們的惡毒，忍不住淚流滿面。
男朋友聽著，氣得要死。他說，以后把爸媽帶到縣城住，不要回去了。
有些地方，傷害太大，遠離也許是最好的和解。
最后說一件有關(guān)媽媽的小事吧。
是我剛剛知道的。前幾天，我媽腌了咸菜，來縣城給我。
晚上，睡前洗臉，擦保濕霜，我對著鏡子隨口吐槽。
我說，你看看，以前那個醫(yī)生竟糊弄我。說什么長大了，雀斑就沒了。明明就沒有褪。
我媽就笑了，說，你還記得呢？那會兒啊，我看你已經(jīng)自卑到都不敢抬頭看人了，就只能跑去求醫(yī)生了。
我這才知道，那年我媽開完家長會，心疼壞了。她就想了這么個辦法，提前去找醫(yī)生說了我的情況，求她務(wù)必配合演戲，給我一些信心。
說完，我媽就笑著出去洗水果了。
而我一個人坐在鏡子前，淚流滿面。
不是為了我臉上永遠褪不下去的雀斑，而是為了我媽，那份細膩溫暖的愛。是她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時刻，親手點了盞燈，拉著我，一步步走向光明。
讓我從此脫出抑郁，成為一個健康開朗的姑娘。
如果不是我媽，以我的天分，是考不上大學(xué)的。雖然我的人生沒有如你們想要看到的那樣逆襲，但對我來說，已經(jīng)是最好的人生了。
謝謝你，我的媽媽。
有你做我的媽媽，是我此生最大的運氣和福氣。時光請你走得慢一點，讓我陪我媽多一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