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西北從軍往事(四)
大“烏龍 ”
吳海波
李和平是我們安陸縣程巷公社赴139師炮團的71名戰(zhàn)友之一。李和平我以前就認識,是安一中的校友,不同屆。雖然我認識他,記得他家好像在老米廠那里住,離我家不太遠,但同他沒有什么交往。
李和平是以插隊知青身份從程巷公社程巷村入伍的。入伍后分配到一營三連偵察排。1977年4月,他入伍后4個月的時候,在戰(zhàn)備施工中殉職,年僅 21 歲。同李和平一起殉職的還有一位陜西籍戰(zhàn)士。團里為他們申報了烈士。
李和平的父親和大哥、二哥來部隊處理后事,我們程巷公社在炮團的戰(zhàn)友都去他父親暫住的地方看望慰問。李和平的父親在安陸縣搬運裝卸公司從事體力勞動。面對李和平不能起死回生的情況,他父親雖然悲傷,但說出的話還是比較得體。他說:兒子是為國家犧牲的,也是死得有價值的。
我們?nèi)胛闀r,戰(zhàn)士第一年每月津貼6元錢,第二年是每月7元,第三年是每月8元。按照當時戰(zhàn)士烈士撫恤金規(guī)定,部隊支付了李和平家庭烈士撫恤金300多元。這項戰(zhàn)士每月津貼標準和撫恤標準,直到1979年2月17日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時,一直沒有改變,都是照此在執(zhí)行。
部隊首長詢問李和平父親,家里有沒有什么困難需要部隊幫助解決?部隊會盡力幫助解決。李父提出,能否讓李和平的妹妹繼承遺志入伍參軍?因為此事涉及多個方面和地方有關(guān)部門,部隊當時沒有明確表態(tài)。繼而李父提出請求將自己在搬運公司內(nèi)部工作崗位換一下,體力勞動搞不動了,同時請求將李和平在農(nóng)村插隊當知青的妹妹招工回來,服侍李和平的媽媽。這些要求,部隊都幫助落實了。李和平的父親和大哥、二哥,帶著李和平的遺物,穿著部隊給他們御寒的軍大衣返回了安陸。
另一名殉職的戰(zhàn)士,是從陜西農(nóng)村入伍的。部隊首長詢問家屬有什么困難需要幫助時,莊戶人實在,家屬回答說家里沒有其他什么要部隊幫助解決的,就是兒子犧牲后,親戚、朋友、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會來慰問看望,家里沒有白面招待來人,請求部隊給予一些白面。部隊自然按照他們的要求給予了解決。那個時候,國家和老百姓都很窮。
程巷公社入伍新兵在部隊殉職的消息,通過戰(zhàn)友家屬傳到程巷公社,人們在交談中,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地以訛傳訛跟我扯上關(guān)系了,最后演變成了:程巷公社入伍殉職的新兵,是個知青,叫海波。
我的三叔和么叔在煙店鎮(zhèn)上居住,聽到這個消息,立馬一起到城里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媽。當時我父親去外縣開會去了,聯(lián)系不上我父親。
我媽不相信,說:如果有這樣的事,怎么人武部沒有通知?三叔和么叔說,別人說得有鼻子有眼,有名有姓的,那還會有錯?我媽慌了,立即請人打電話程巷公社詢問,程巷公社接電話的人說聽說了此事,但不清楚叫什么名字。我媽去人武部問,人武部說還沒有接到通知。當時通訊不發(fā)達,長途電話還是人工接轉(zhuǎn),長途電話很難接通。何況部隊是軍線,跟地方不相通,根本無法聯(lián)系。
有親戚聽到這個消息,分別來到我家慰問看望,把我媽急得不行。
在這種情況下,我媽單位安陸縣副食品公司的領(lǐng)導出于關(guān)心,以單位名義,安排人給我們連隊發(fā)了加急電報詢問。
那些時,我們連正在團司令部大樓施工。一天,指導員郭新杰把我叫到連部,問我多長時間沒給家里寫信?我說有一個多月沒給家里寫信。郭新杰指導員說,馬上給家里寫封信吧!再沒有說其他的事。
我去高塘鎮(zhèn)上照了一張像,隨信寄了回家。那時施工,人黑瘦黑瘦的。
家里接到信和照片,放心了一些。三叔和么叔說,照片上那么瘦,莫不是受了傷?
后來,我父親從外地開會回家,與我妹妹一起到部隊來看望我,才完全消除了疑慮。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出了這么大的一個"烏龍",虛驚一場,真是太荒唐!
雖然我跟這次戰(zhàn)備施工的殉職沒有關(guān)系,但那段時間,我確確實實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遭,生死之間,只差幾秒鐘。
部隊戰(zhàn)備施工,需要白色瓜米石。這個任務就交給了我們班,由我們班去山里開采。
山里的白色石料,埋在土層下面。我們打洞進入后,用爆破的方式炸開白色石料,然后順著開挖的導流溝滾到山下運走。
有一次下了幾天大雨,我們照樣去山里開采白色石料。爬到山上的洞中打好炮眼,其他人撤出洞外,由我來安裝炸藥雷管并實施爆破。洞外設有安全觀察員,由撤出洞外的戰(zhàn)友擔任。
我在洞中不慌不忙地安裝炸藥雷管,忽聽得外面有人喊:有情況!有情況!接著又聽到副班長張喜喜說:好像沒什么情況!沒什么情況呀!他們對危險的判斷不一。聽到這里,我馬上引起了警覺,因為下了幾天大雨,洞口上面的土層會被雨水浸泡下垮,從而堵住洞口,我撒腿就從洞中往洞口跑。剛到洞口,就聽到觀察員說:垮下來了!垮下來了!我來不及按施工計劃的路徑下撤,雙腳猛地一跳,抱住了洞口左側(cè)的一棵樹。接著就見到洞口上方的泥土瞬間垮下,將洞口掩埋了,還有幾十方泥土從我身邊順著我們開挖的導流溝向下而去。
我雙手緊緊抱著樹,心里砰砰跳個不停,詛咒副班長張喜喜。要不是我機靈決斷,只要猶豫幾秒鐘,就會被埋在洞中,副班長張喜喜的疏忽就會讓我殉職。我沒有珍惜張喜喜副班長給我創(chuàng)造的這次永久性崇高榮譽的機會。
小時候在老家府河汽渡旁玩水,我曾躲過一劫。長大后到部隊施工,在陜西華縣山中我又躲過了一劫。唉,人一輩子,誰也說不清楚,什么時候會經(jīng)歷意想不到的磨難和風險。人有旦夕禍福,古人說得精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