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丨馬紅霞 編輯丨文姐
從2018年4月9日搬遷工作組進駐十六村,開始測量、評估、定價、簽字完成了一套手續(xù), 5月15日,爸爸給我打電話說,工作組通知搬遷了,一周之內必須搬完,三天搬完的按正常價款給,超過三天一天扣五千元。哥哥決定17號也就是第三天開始搬家。
15、16號兩天滂沱大雨,16號早上六點我去收拾東西,爸爸說工作組通知因為下雨可以延長兩天,但主意已定,早兩天晚兩天沒有什么意義了,17號早上六點,我到家時爸媽已經(jīng)在收拾,天陰沉沉的,一會兒哥哥侄子還有侄子的幾個朋友都來了,胡同里車已經(jīng)開不進來,因為整個村子為了搬遷家家戶戶蓋房子路都堵了,現(xiàn)在著急的,只能用三輪車運到大公路上
新式家具只有一個掛衣櫥,可是爸爸寧可要他的木頭箱子也不要掛衣櫥,因為租了個兩室一廳,本身房子里還有部分家具,所以就放不了多少東西,家里有好多木頭箱子都是他從東北釘好運回來的,平時用著的四個箱子,下面兩個對開門上面兩個向上開口,他說:“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這個箱子一定要帶著。”大件,哥哥和小伙子們一會兒都運到車上,麻煩的事是零零碎碎的小件,從老輩留下的東西多的數(shù)不過來。
七點多,天又下起了蒙蒙小雨,媽媽還沒有絕決要搬走的意思,所以好多東西沒有打起包來,沒收拾利索,爸爸嘴上一直說著不要了,不要了,但是看看哪一樣東西都那么的好,那么的有意義,媽媽說:“人家來和我說了,大娘,甭著急,慢慢搬就行?!彼运吹酱蠹移呤职四_把東西都運走,很是著急:“這些零碎的我慢慢用三輪車往那帶就行。”
到中午爸媽需要的基本上都給搬走了,院子里人來人往,有相似的有不相識的,有來剜婆婆丁的,有來拔艾草的、薄荷的,有來收破爛的,有的是撿破爛的。
下午三點等我回家,媽媽的床還是原封不動,她還是不讓搬,”我晚上還要睡在這兒,我自己用三輪車慢慢往那帶就行,人家說叫我甭著急?!彼苊靼追前岵豢?,但還是遲遲不肯離開,村里已停水停電,腳底下到處是亂七八糟的東西,晚上是不可能再住到這里了,所以我強行把她的被子給包了起來,趁天沒黑連他倆一起拉到了租住的地方。
18號早上六點我趕到租住的房子,雖然是72平米,但是兩室一廳,所以看著也非常寬綽,滿屋里堆的大包小包的,我把廚房里的東西各就各位,電磁爐微波爐電飯鍋電餅稱還有各種鋁鍋不下七八個,這還是送人的送人,沒拿的沒拿。飯后爸媽返回十六村。
下午三點在單位忙完趕到家的時候屋上的窗戶門都沒有了,被收鋁合金的買走了,像老人沒了牙齒、眼睛,蒼涼之感頓生,已不忍目睹,到處狼藉。侄子在拆空調、太陽能,等搬到新樓房它們還能繼續(xù)它們的使命吧。
媽媽床上昨天留下的被子、浴盆已經(jīng)在中午被侄媳婦給送到了租住的地方。
高強度的兩天,我已身心疲憊,80多歲的老爸老媽比我還要操心,能干,但他們卻沒有說一個累字。
女兒的寶貝小狗包子被人領養(yǎng)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三個大坑,果樹被挖走了。隨便一個屋里隨處翻翻不一定能翻出點什么來,到處是木箱子木板子桌子椅子,媽媽睡的那張實木床竟然沒有人要,也實在沒有地方放,看著總有些心疼,我著實心疼的是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果樹草藥。
19號上午到家的時候院子已面目全非,村東面響起了隆隆的挖掘機的聲音,工作組開始拆房子了。我把院子里的韭菜都割了,找了幾個花盆,把媽媽的絲瓜苗給移到里面,鏟了點韭菜根到兩個花盆里,還有一盆花含苞待放,竟沒人要,我整理了枯葉搬回家,過兩天開得竟是艷麗、熱烈?! ?/span>
需要鏟土時才發(fā)現(xiàn)幾張鐵锨、小鋤、好幾個小鏟、鐮刀之類的東西一個也找不到了,只好去前鄰借了一把鐵掀完成。兩個鐵桶一直用來裝水,我千囑咐萬叮嚀,讓爸爸一定帶著,然而也不見蹤影。
中午12點侄媳婦給我打電話說:“我爺爺訂出去的大鐵門還不來拆嗎?挖掘機已經(jīng)拆到咱東胡同了。”我抓緊給老爸打電話,爸爸說:“我和人家訂的是下午五點去拆門,那看來等不到五點了,我抓緊時間去和他說一聲,別給人家耽誤事?!蹦莻€人還沒有電話,老爸連飯也沒吃,就到13村去找他去了。
下午當我想起來想把幾件“老古董”沒人要的東西留張照片的時候急急趕回家,大鐵門拆走了,大約三點鐘,東邊那條胡同已經(jīng)房倒屋塌,我們這條胡同正在拆著北頭西邊第一家,姐姐也過來了,還有哥哥和侄子、侄媳婦,我和淘寶一樣找出來的老物件好多都不見蹤影了。侄媳婦既能干又有力氣,還會過日子,爬梯子上幫我和姐姐掰了香椿芽,以前香椿芽只吃頭茬,也吃得極少,今年媽媽剁的香椿芽我吃著特別的香,看著鮮嫩茂密的香椿葉被廢棄實在心疼。
在我和姐姐的說服下,侄媳婦答應把床帶走,這張床全部是用實木釘起來的,非常重,都是爸爸從長春托運回來的木頭,也是爸爸的心血。胡同北頭的第一家已經(jīng)拆完,胡同里磚頭瓦塊沒法走,南頭也開始拆了,好像是與時間賽跑,晚一會兒房子就會拆到我家,三四個人抬著床,從磚頭瓦礫上面走到大公路。
快四點的時候,周圍的挖掘機還在轟隆隆地響,我們胡同的挖掘機偃旗息鼓沒了聲音,一會侄子來和我說,在挖北頭東戶的時候墻倒了,把賣火燒的**給砸在了底下,只好暫停了。
21號早上我跑步回家,站著的房子已不過半,這是老家的最后一張照片了,晚上聽媽媽說下午我們的已經(jīng)拆了,22號早上綿綿細雨,沒去成,一天在班上心神不寧,牽腸掛肚。
23號早上當我到達16村的時候,眼前一片廢墟,家里的棗樹只留下樹冠,樹干不知被誰鋸走了,至少他最后的生命沒有被埋于瓦礫之中,而是有伯樂相識了。廢墟里一位拾荒老人在費力地翻找著。那臺傷人的挖掘機還靜靜地呆在原地。
走在村里的路上(兩戶簽字晚的還沒有搬完,通往村外的一條路還是暢通的),有幾只小燕子,一直徘徊在地面,他們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了,沒搬的這家門窗沒有了,主人正在往外搬東西說:“燕子想在我這里安家了,可惜這也保不住了。”何處是家,吾將何安?
一根扁擔,我也曾用它挑過水。
翻出的小畫書《封神榜》,1984年版,小時候愛不釋手的讀物。
看看哥哥的裝束像不像鐵道游擊隊員
媽媽用來盛面的甕,被埋在廢墟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