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網(wǎng)絡熱搜上出現(xiàn)“菲律賓”一詞，總會伴隨著一些“我們根本無法想象”的事。
比如跳水。
當年，東南亞運動會上，菲律賓“炸魚隊”的靈魂一跳，至今依舊是我們茶余飯后的快樂源泉。
比如網(wǎng)癮少年。
在全亞洲國家中，菲律賓網(wǎng)民的上網(wǎng)時間位居第一。
即使爆發(fā)洪水，當?shù)厣倌暌琅f氣定神閑地坐在網(wǎng)吧里組局，全然不顧洪水已經(jīng)淹到了半身腰。
比如毒梟。
菲律賓的毒梟猖獗到什么地步？
他們和“同行”公開火并，手段極其殘忍，對待政府官員，他們也敢發(fā)動“反撲”，直接就對高官下手，最嚴峻時，菲律賓一周內(nèi)有3名市長被槍殺。
不過最讓人印象深刻的，還是菲律賓的巨富前總統(tǒng)，以及他治下的“窮人”。
2020年，菲律賓人口已經(jīng)達到1.1億，菲律賓有著世界上最悲慘的貧民窟，而且還是在首都馬尼拉。
在同一個城市中，富人們住著每平方米超過4萬人民幣的高檔公寓，而有超過35%的身處貧民窟的窮人們，只能吃著一種名叫“pagpag”的食物。
說是食物，實際上是由城里飯店泔水桶中的廚余垃圾制作而成的。
典型的門閥制政治體制，極度的腐敗，使得這個國家有著極大的貧富差距。
而貪污腐敗的風氣，早在1965年就由菲律賓前總統(tǒng)馬科斯及其夫人伊梅爾達奠定下了堅實的基礎。
這對總統(tǒng)夫婦從站穩(wěn)腳跟開始，就拼命搞錢，最終貪污了100億美金。
這也使得菲律賓不再像一個國家，而像一個大型分贓組織。
在馬科斯執(zhí)政的二十年中，菲律賓從美國的“民主門戶”迅速下滑，最終外債高達265億美元，當時的5500萬菲律賓人中有70%陷入貧困。
直到當下，菲律賓仍未能從這種狀態(tài)中走出來。
而我們今天要說的這部菲律賓電影，正是以此為背景的一個殘酷故事——
《羅莎媽媽》
本片的導演叫布里蘭特·曼多薩，近年來享譽國際的一位菲律賓導演。
按照他自己的說法就是：“我所做的事情，圍繞著9000萬菲律賓人（菲律賓人口1.02億），他們是窮人，也是正在努力的普通人?！?/span>
從2005年在45歲拍出處女作《情欲按摩院》一舉拿下洛迦諾國際電影節(jié)金豹獎以來，曼多薩7次入圍國際三大獎，聲名赫赫。
此后，他接連拍出《祖母》《你的子宮》等電影作品，且從始至終都將鏡頭對準菲律賓的底層人民。
2009年的《基瑞納》順利捧走了戛納最佳導演獎。
就像在拍完《羅莎媽媽》后，有記者問曼多薩有關故事的來源，他回答：“它來自一個真實的故事，就像我所有的電影一樣。從第1部電影到我的第 13 部電影，我所有的電影都是基于現(xiàn)實生活中的故事?！?/span>
這種“真實的貧困”貫穿了曼多薩所有的電影作品，無論是在國內(nèi)還是國際上，都贏得了廣泛的關注。
2016年，菲律賓總統(tǒng)羅德里戈·杜特爾特還邀請了曼多薩去協(xié)助了第一次國情咨詢（政府工作報告）。
真·一寸膠片一顆炮彈。
《羅莎媽媽》的女主演賈克琳·喬斯也憑借此片中的精湛表演斬獲戛納電影節(jié)最佳女演員。
這是繼張曼玉、全度妍、漢娜·拉斯洛之后，第四位獲此殊榮的亞洲人。
下面，就讓我們跟隨賈克琳·喬斯走進菲律賓底層社會。
羅莎，一家雜貨鋪的老板娘，有四個孩子，老公看上去就是那種平時在家里也不管什么事的。
說實話，當羅莎第一次出現(xiàn)在畫面中時，那種體態(tài)、神情和動作，完完全全就是那種在生活中摸爬滾打無比堅韌的女性。
從她身上，我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母親的影子。
個子不高，有點豐腴，短發(fā)，是家里的頂梁柱，忙里忙外，一刻都不得閑。
好像隨時都能為了一塊錢跟人吵架，又好像隨時都能為孩子豁出性命。
這家的四個孩子呢，二兒子最溫柔體貼，長得也好看，知道陪媽媽去超市，為媽媽拎東西。
大兒子個子高高的，二十四小時恨不得能二十二個小時在街上亂逛，剩下兩個小時回家吃點東西要點錢玩會手機然后就沒影了。
大女兒是個大學生，我們光是看著這個家的環(huán)境就能知道，這里出個大學生是多么不容易了。
至于小女兒，還只有一點點，話還不會說。
四個孩子，對于底層家庭來說，其實就意味著一個字：窮。
羅莎除了是操勞柴米油鹽的母親和經(jīng)營小賣部的老板娘之外，她還有一個身份——
毒販。
是的，就是毒販。
但是和我們在影視作品中見到的那些窮兇極惡的毒販不同，羅莎媽媽這個形象居然讓人開始同情起了毒販。
平日里，羅莎媽媽偷偷摸摸一點一點地販毒賺點錢養(yǎng)活家人，有時街上的流浪小孩還會問她要點錢花。
她每次都會佯裝生氣，但每次都會拿錢給孩子。
自然，這種在鋼絲繩上賣命的營生，總歸有行差踏錯的一天。
就在羅莎媽媽帶著二兒子從超市回來的這天晚上，警察上門了，帶走了她和她丈夫。
如果是正規(guī)警察，那么好像也沒什么可讓人難受的。
畢竟底層那么多，也沒見誰去販毒??？羅莎媽媽多少算是罪有應得。
但壞就壞在，這些所謂的警察，比流氓更可怕。
進“局子”時，羅莎媽媽就察覺出了不對勁，問他們?yōu)樯恫蛔哒T，其中一位警察說什么正門關了，走后門。
嘖嘖嘖，敢情警察會在警察局大晚上關門的那天恰好不穿警服開著一輛吉普小巴出來逮毒販？
是警服和警車都下班了？
總之，從后門進了屋子之后，發(fā)現(xiàn)看門的是兩個明顯就是街溜子的小男孩，而且審訊也不像是審訊，更像是走一個流程。
什么流程？
撈油水的流程。
這些警察其實是黑警，他們中途截取罪犯，不讓他們被局里登記在案，然后由此來敲詐賺取外快。
這一次，他們問羅莎媽媽要20萬比索，相當于人民幣2.5萬。
有人這里要發(fā)問了，不就是2.5萬嗎，毒販還能拿不出這點小錢？
還真拿不出。
首先，菲律賓的經(jīng)濟發(fā)展極不平衡，根據(jù)官方在2019年給出的數(shù)據(jù)，菲律賓的平均年收入約為23萬比索，換算成人民幣也就3.2萬元左右。
20萬幾乎是羅莎媽媽一家一年的收入了。
其次，菲律賓很多人幾乎沒有存錢的習慣。這個我們從電影中就能發(fā)現(xiàn)了，他們買米飯都是一小袋一小袋的買，出門能坐車絕不步行，超市找零就用糖果代替，街頭的小孩隨便攔個人就開始要錢。
他們把日子過得像是明天世界就要毀滅一樣。
再加上四個吞金獸，有多少錢也是攢不下來的。
實在沒辦法了，羅莎只好供出了她的上線喬馬爾。
警察用羅莎當誘餌，迅速逮捕了喬馬爾，也同樣向他敲詐20萬比索。
喬馬爾身上有10萬，他妻子湊了5萬，還剩下這5萬，只能羅莎自己去湊。
原本警察答應她，供出上家就放她夫妻倆出去，現(xiàn)在又變卦，果然是人民的好警察。
總之，要么坐牢，要么交錢。
家里還有四個孩子等著她去養(yǎng)，羅莎萬不可能坐牢，她只能在警方授意下打電話叫來三個孩子，讓他們?nèi)ビ帽M各種方法湊錢。
于是，大兒子抱著家里唯一值錢的一臺電視劇大街小巷地晃悠找買主，最后一個警察花了2500比索買了下來。
大女兒的手機在父母被捕的那個晚上被警察順手牽羊收走了，她只能穿著人字拖走在滿是泥水的小巷里去問母親最不愿意開口的姑媽借錢。
還好，在被辱罵了一頓之后，她還是借到了。
那個懂事溫柔的二兒子，為了救出父母，和一個猥瑣摳門的老男人上了床，從他那里拿到了一點錢。
最后，三個孩子湊到了4萬6千比索。
就差4千了，實在湊不到了。
原以為黑警們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他們畢竟不是什么有道德的人，反而說這錢只能贖一個人。
于是，他們把丈夫留下，讓羅莎出去籌錢。
此時，大女兒大聲讓警察把偷她的手機還回來，警察還了，羅莎就拿著這個盜版的手機出去抵押，從熟人那里用高利貸的形式借到了4千塊，順便問熟人討要了一些硬幣。
到這里，我們以為羅莎媽媽會急匆匆趕往警局，但她沒有。
她在路邊停了下來，在一個小攤上買了一串串燒吃了起來。
在“警察局”這一天兩夜里，她滴水未進。
而此時，汗水和淚水一同流下。
在這個菲律賓的平常街道的平常深夜中，一個女人和將要來臨的白晝一樣注定會站起來，然后等待著生活的下一次重擊。
貧窮這兩個字背后所代表的，不僅僅是溫飽饑寒，還有可能是尊嚴、人性和社會關系的喪失。
局促，窘迫，身不由己，然后看著自己一步步下墜。
當體制出現(xiàn)了問題，底層掙扎著向上，彼此傾軋，就像羅莎是被一個孩子出賣，而那個孩子只是想救出自己的哥哥；而羅莎也只能出賣喬馬爾，因為她還有一個家庭要養(yǎng)。
這是一個沒有盡頭，沒有出口的莫比烏斯圓環(huán)。
《羅莎媽媽》用看似輕盈的節(jié)奏，觸及到了菲律賓根深蒂固的兩個社會問題：腐敗和毒品。
片中，馬爾喬在黑警讓他打電話回家叫老婆來送錢時，他給一個警察發(fā)了短信。
這個意思是，馬爾喬販毒，是有警方靠山的。
我們就很容易推測出，很有可能他的毒品來源是警察從別的地方查獲的，委托他去賣，然后賺的錢又隨時可能被別的警察撈走。
這是一個只有底層人民受傷害的世界。
毒品問題更是不容小覷。
據(jù)統(tǒng)計，菲律賓全國約有370萬人在吸毒，每個月至少有1250人死于毒品，而菲律賓也是繼墨西哥和哥倫比亞之后，販毒活動最猖獗活躍的地區(qū)。
菲律賓總統(tǒng)杜特爾特上臺之后主導“禁毒戰(zhàn)爭”，下令對毒販趕盡殺絕，短短三個月就處決了850名毒販。
但是，這個禁毒行動引發(fā)了巨大的爭議。原因就在于這位總統(tǒng)主要針對的是底層涉毒者，而很難撼動菲律賓的門閥制度。
所以，最終導致的結(jié)果就很明顯了，富人逍遙自在，窮人被吃光抹盡。
作為鼎鼎大名的“東南亞小懂王”杜特爾特，他從擔任菲律賓達沃市市長開始，就愛好殺人。無論是什么違法犯罪活動，只要被他抓到，就是一個字“殺”。
他曾在總統(tǒng)競選時說：“我要在六個月內(nèi)，根除菲律賓的犯罪活動，展開前所未有的行動，殺死所有的罪犯，把他們的尸體扔進馬尼拉灣喂魚?！?/span>
他的確也是這么做的。
杜特爾特既能大罵奧巴馬和梵蒂岡教皇是“婊子養(yǎng)的”，也能用各種手段各種方式送不服管教的人去死。
面對這樣一個從里到外都令人生畏的總統(tǒng)，菲律賓人民卻出乎意料地支持他，并由此產(chǎn)生了“杜特爾特悖論”。
為什么？
其實原因很簡單，相比于馬科斯那種在豪華府邸中逐漸把整個國家吃干抹盡的總統(tǒng)，至少杜特爾特真的在試圖一步步解決問題。
底層人民太苦了，他們需要一個希望，即便這個希望的代價部分是以他們的生命鑄就的。
就像《羅莎媽媽》里，我們明知道販毒是錯的，但在極端的貧窮和不公正中，也會對那些努力求生的底層人產(chǎn)生共情。
無疑，“羅莎媽媽”扯下了菲律賓貪腐和貧富兩極化的“遮羞布”，當一切黑暗暴露于太陽之下時，改變也許正在悄悄發(fā)生……
文/皮皮電影編輯部：童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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